《娑婆剑影》不言羽

7、六、不得不面对的分离——寻找过去的道路

　　当天来袭击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当天来袭击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
　　当天的战斗什么时候结束的？
　　不知道。
　　一大堆的不知道在剑雪无名的脑袋里盘旋，而之所以造成这种状况的，就是人邪一剑封禅。
　　当天某打上了瘾的家伙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冲出去和自称某个香会的人打在了一起，在漫天的风尘飞舞，刀光剑影之后，剑雪无名愣了好一阵子，等到想起来要找些线索时，某个香会的人不是逃走得无影无踪就是死得非常彻底了。
　　在狼藉的现场看了看，确定什么线索也找不出来之后，剑雪无名也只好跟着一剑封禅离开现场了。
　　想起自己刚出道的时候就遇上过这个香会的阻击，当初说不定是为了自己身上的魔剑，后来在层层叠叠的阻击与反阻击之后，究竟他和对方还有谁记得当初结仇的原有都不知道了，现在可好，被一剑封禅这么强横地摆平，那些“不知死活”——一剑封禅的原话——的家伙地下有知不晓得该是什么表情。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的剑雪无名回过神，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剑封禅的脸。
　　很没有自觉地，在想到那个香会很窝囊地消失的理由的时候忍不住嘴角上翘了。
　　“没什么……”
　　“剑雪，这点就是你的不是了。”
　　“……”他的不是？难道是因为他方才没有和一剑封禅一起御敌吗？可是明明是这家伙说不用他帮忙他一个人忙得过来啊。
　　“要知道做兄弟的，怎么可以闷着头自己想，有什么心事都得知会一声才是。”
　　原来是这个。
　　“吾知道了。”
　　嘴角又忍不住向上弯了。
　　一剑封禅又有些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好自己继续在前面带路。
　　“这是何处？”
　　一个小小的村落，看起来和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这里的人们都面带笑容，对陌生人虽然说不上热情，不过却是给人一种很特别的归属感。
　　“圆教村。”一剑封禅笑开来，“此处可是个笃信佛教的地方，我就知道你那个木鱼脑袋会喜欢这里。”
　　木鱼？
　　剑雪无名抬手握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声音不像。”
　　“……”好吧，一剑封禅很困难地承认自己被这个同伴彻底打败了。
　　“找个地方休息吧。”赶路赶得还是比较辛苦的，谁叫他想找个好一点的地方让剑雪休息呢，等等，为什么他要找个“好”一点的地方让剑雪休息？
　　在剑雪的不解和一剑封禅的困惑当中，这两个号称北域剑界传说的家伙就在圆教村落脚了。
　　很多年以后，剑雪无名想起当初的状况，都会忍不住假设，要是他们没有到圆教村，要是那天晚上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后来的惨剧，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他们两个就不会走到最后的那个地步……
　　然而，思考得再多，当年的事仍旧会按照可以说是既定的规律发展下去。
　　在平静的村子里住上了几日，两个向来在江湖上走动，平日里基本上离不开打打杀杀的江湖人物就感到了无聊。
　　大概自己再怎么样也与这样平静的生活无缘吧。如果说剑雪无名至少还能安静地看看佛经，参悟一下佛法的话，一向是三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舒服的一剑封禅觉得自己的骨头缝子里都发痒了。
　　村子里又没有打架的对象，剑雪被他缠了几次之后对他采取了不理不睬的应对方法，让他更加无聊。
　　没办法，只要弄了点酒喝喝，至少比闷在角落里胡思乱想好一些。
　　剑雪无名倒不是有意在冷落他，实在是因为他刚刚对魔剑的研究有了一点起色，不想被其他事打扰。
　　偏偏……就是有那么不知趣的人……
　　“剑、剑雪……”大着舌头的一剑封禅差不多是把体重都压到了他肩膀上。
　　“何事？”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本领了，没说的，都是和一剑封禅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练出来的。
　　“你在干什么呢？”不清醒的脑袋左晃右晃，眼前的景物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剑雪无名确定，这家伙是真的醉了，开始没事找事了。
　　“嗯？”剑雪没有理他，一剑封禅偏头一看，难得地看到了剑雪的剑被他招出来放在旁边。于是他伸手去够。
　　“不要动手。”剑雪无名站了起来。
　　“啊？”一剑封禅摇摇晃晃地抓着剑站直了，“就看看不用这么小气吧，诺——”
　　他把自己的杀诫扔了过去，“我的剑也给你看好了。”
　　“非是如此……”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啊。
　　“好难拔……”一剑封禅就这么和魔剑朱厌杠上了，一个想把剑拔出来，一个发现不是现在的主人，不想被拔出来。
　　“我就不信我拔不出来——”
　　“……”看看明显正在和一把剑怄气的一剑封禅，剑雪无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拿着杀诫回桌子前做下，继续看自己刚才被打断的书，或许今天正好可以研究一下杀诫上的佛气问题。
　　骤变，就在那一刹那——
　　“！”
　　魔息！
　　回过头，被火焰笼罩的房间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一剑封禅的身影了。
　　那是谁的笑，冷漠，残忍，带着无比的阴冷。
　　这种时候，再不出招就算对方不是针对他的攻击也要受伤了。
　　杀诫握在手里，一招剑气把逼过来的火焰破开。
　　现在什么状况——
　　冰冷的利锋贴着脸颊插进墙里，就跟切豆腐一样。
　　朱厌！
　　几缕被削断的发丝飘散在空中，被火焰点燃，成了灰烬。
　　剑雪无名的心在往下沉。
　　从火焰中出现的，即是一剑封禅，也不是一剑封禅。
　　让他心惊。
　　“汝是谁？”嗓子有些暗哑，周围的空气烧灼着咽喉。
　　“吞佛童子。”
　　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剑雪无名沉默了。
　　不是不知道朋友那种奇怪到执拗的顽固，不是没有感觉出一剑封禅对魔剑的奇怪反应，也不是没有觉察出粗心的友人没有发现的自身的奇怪现象。
　　说到底，是自己存着侥幸的心思，很多本该发掘出来的真实宁愿掩埋在虚假之下。
　　苦笑的纹路爬上了剑雪无名的唇角。
　　很无奈，也很必然。
　　“汝笑什么？”
　　魔纠缠向上的红色发，带着魔气的瞳就在面前，可他就是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弄不明白自己该举剑呢，还是上去去敲醒一剑封禅。
　　魔火一起，四周片刻的嘈杂一下子变成了寂静。
　　安静得仿佛死去一般。
　　魔靠近过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对手。
　　“汝有魔气。”
　　剑雪无名没有答话，只是用一双清亮的瞳看着他。
　　魔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疑惑，“汝究竟是谁？”
　　同族吗？又不太像。
　　杀诫挡在了身前，吞佛童子冷哼了一声。一道试探性的剑气发了出去。
　　双足点地向上跳出，剑雪无名身形一动，红色的魔影也紧随而来。
　　“就让吾看看汝究竟是谁。”
　　冷酷的语调，和友人的全然不同。
　　这样不同的性格竟然会存在在同一个人身上。
　　让剑雪无名很是顾忌。
　　出招急了吧很怕伤到友人，出招慢了吧可能他自己就要伤在对方剑下。
　　这该死的破局面啊。
　　“汝就这么点能耐吗？”
　　魔的冷笑和嘲讽就在耳边响起，越来越激烈的颤斗中几乎让剑雪无名无法思考。
　　被惹出了脾气的剑雪一招“薄命梅红”发了出去。
　　浩荡的佛气从杀诫上涌出来，袭向吞佛童子——
　　“……”
　　尘埃落定，硝烟散尽。
　　对着倒卧在废墟间变回友人的一剑封禅，剑雪无名什么也感想也没有了。
　　一个身体两个性格。
　　上天似乎真的对他不公平呢。
　　要是他醒来知道了自己千方百计要追杀的吞佛童子就是自己的另一副性格的时候，他会怎么样呢？
　　剑雪无名愣在当场。
　　也许，他该离开好好思考思考。
　　把杀诫放到友人手中，抓过恢复成平时模样的朱厌剑，用布条牢牢地裹紧了。
　　这个，该就是吞佛童子突然出现的原因吧。
　　自己，真的是该走了吧……
　　而结局，早已注定……

　　莫者言：圆教村中惨祸起，佛气难压魔性根，未曾相恨杀戮在，无可奈何花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