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剑影》不言羽

8、七、梅阙重现——到底是谁重新醒来了

　　究竟，过了多久呢？
　　在黑暗中浑浑沌沌地沉睡着。
　　化身黑莲的日子，剑雪无名的意识就这么徘徊在水底深处。
　　两世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记得初入这个世界的无所适从，追逐执着情感的游荡，遇到一莲托生后的种种，还有……
　　还有那个终究选择魔性的友人。
　　不记得在魔域见过那个叫吞佛童子的魔，他离开魔域的时间很早，或许是在他离开之后出现的魔也说不定。
　　最后一站，剑雪无名的心情在幽深的水底沉淀了很久之后，痛苦才没有那么明显。
　　遗憾却没有办法消失。
　　到底，那个魔所选择的，不是他。
　　过去的种种，两个朋友在一起的种种，好像都随着化身为一剑封禅的魔的那一剑消失了。剑雪无名在那个时候只觉得好累好累，撕裂般的痛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带走的，不止是性命，还包括剑邪在这世上的一切。
　　这以后都不会再有北域双邪了吧。
　　因为名叫一剑封禅和剑雪无名的剑客都在那一战中消失了。不再回来。
　　所以那年冬天在冰层上醒过来的，只是剑雪而已。
　　不是剑邪，也不是那个前世的剑雪无名。
　　只是剑雪……
　　睁开眼睛，是笼罩在身上的冰层。
　　冰层里的空隙很小，剑雪只能稍稍移动一下。
　　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记起在一莲托生帮助他渡化的时候因为是将他的魂魄抽出投生，所以原先属于鸠盘神子的魔躯和他的梅阙剑就一起被封印了起来。
　　那一个作为剑雪无名的生命被杀死之后，魂魄曾暂时在黑莲中沉睡，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鸠盘神子的身躯里醒过来。
　　四周的冰层很厚实，向四面看，都只有那种重叠在一起的冰层发出的幽暗蓝色，上方好像有淡淡的光。
　　剑雪没有感觉到呼吸困难，想来是因为这具躯体并不属于人类的关系。
　　那么，现在自己是完全和过去割裂了吗？
　　可是所以的记忆，明明就很完整地呈现在自己脑海中。
　　一剑封禅……吞佛童子……
　　回想起来，剑雪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长剑贯胸的痛苦。
　　死亡时的最后一刻记忆，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或许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真正地像个人类吧。
　　回到了鸠盘神子的躯体里，好像当人类时的记忆就变得浅淡了，情感也是。
　　闭上眼睛，运了运功力，向上猛发一掌，冰层破碎的清脆声响传入了耳朵中。
　　就乘现在——
　　向下一拍，剑雪的身形窜出了冰面。
　　外面，是白天——
　　一刹那的光暗变化让剑雪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太阳照在身上的暖意。
　　张开眼睛，这里是一片连绵的山峰顶端，在峭壁之下，有缭绕的烟云。
　　常年的积雪当然也有常年的低温。
　　不过剑雪这个时候感觉不到就是了。
　　他并不知道，在这座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小镇。
　　不不知道这个小镇上有一个传说。
　　传说这座山上有一把魔剑，每到梅花开放的时节就会发出剑鸣。
　　剑雪现在就想把自己的剑拿回来。
　　梅阙也应该在这座山上，当年自己究竟把它封在哪里了呢？这么多年这里发生了好几次的地脉变动，让原本就不熟悉这里的剑雪更加找不到方向。
　　而且，他还不知道，雪山上这个时候，有很多的人……
　　都是被魔剑的传说给吸引过来的。
　　即便没有路可以找，梅阙和鸠盘神子的联系仍旧能让剑雪找到正确的方向。
　　为什么，那里会有那么多的人呢？
　　剑雪瞪着梅阙所在的地方发愣。
　　看起来，个个都是武林好手。
　　围在一起，好像在讨论什么。
　　他能感觉到梅阙的气息就在他们中间。
　　不管了，把剑召过来就是了。
　　“你看，你看，剑鸣了。”
　　“奇怪，以前没有这么响啊？”
　　“难不成是因为离冰面近了？不过这剑以前我们去够的时候都会自己滑下去啊？”
　　“啊！啊！冰破了！”
　　“这这这……”
　　伴随着一道剑光，梅阙跃出了冰层，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盘旋了一圈，径自飞向一边。
　　“那边那边！”
　　“啊！有人！”
　　“那是谁？”
　　他们是江湖上的一流没错，可惜仍旧和剑雪不在一个层次上。
　　只能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目光中一闪，人和剑就都消失在了冰层上。
　　没有了众人追求的魔剑，又没有看到是谁带走了剑。在雪山的众多武林人士一哄而散。
　　关于雪山梅剑出世的传说倒是一下子传遍了江湖。
　　那和剑雪无关就是了。
　　对剑雪来说，好似又回到了和一莲托生走江湖的岁月。
　　不认识的人，不相关的事，听闻一些关于吞佛童子，关于魔域的消息，却始终打不起精神去思考。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再去见那个魔，他不知道。
　　或许，那个魔压根就忘记他了。
　　那很正常。
　　毕竟，他在众生的记忆里已经死了。
　　不存在了。
　　剑雪很茫然。
　　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呢？
　　如果一直沉睡下去，就不用再来面对这些了吧。
　　对他来说短短的剑雪无名的岁月，仍旧不能让他学习到足够的怎样做一个人类的常识。他没有想到，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况本来就不在普通人的常识范围之内。
　　江山代有能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认识的人都不在了，即便在，也正在为武林正道，为苍生奔波着。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一路行来。
　　不过无论哪个时代，都存在着山贼这个“光荣”的职业。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很经典的开场语，再配上那几张看起来就知道是横着长的脸。
　　“吾没带钱。”
　　抢在“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名句出来之前，剑雪一句话就堵死了山贼。
　　“这……老大，该怎么办呢？”
　　“你说该怎么办！”被称为老大的一个巴掌把小弟拍到了地上，狞笑着，“既然这样，就只好请你吃我一刀了。”
　　刀夹着说得上是猛烈的气势劈了下来。
　　“呀喝——啊——”
　　山贼老大很成功地匍匐在了剑雪身前。
　　原因无他，刀在劈落的过程中就剩下了一半，而且没有劈到除了空气以外的其他物体，所以在丢掉平衡之后山贼老大就很自然地摔了个狗吃屎。
　　另一半的刀，被剑雪夹在了手指间。
　　“此物不好吃。”
　　“……”
　　“点子扎手！快撤！”
　　呼啦一下，老大连同小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着远去的人连滚带爬留下来的烟尘，剑雪抛掉了手里的残刀。
　　风过的时候，带来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林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僧人。
　　对他双掌合十。
　　“贫僧佛门中人，敢问魔者是否需要人之执着情感？”
　　剑雪无言地注视了他很久——
　　“一莲托生，为老不尊。”
　　“喂！我哪里为老不尊了！现在我可是很年轻好不好。”
　　“可曾记得过去？”
　　“那当然，我刚一突破天灵想起前世可就来找你了。”
　　“那么——”剑雪的面容上很难得滑过一丝狡猾，“吞佛童子。”
　　“呃——”巨大的汗滴挂在转世的佛者脑门上，“这个……”
　　“朱厌魔剑。”
　　“那个……”
　　很好，把魔剑丢给他的帐他们可以慢慢算了。
　　“你听我解释呀——鸠盘——”
　　“剑雪。”他纠正。
　　一莲托生一怔，随后怪笑。
　　“那么剑雪，你要知道我还是你师傅呢，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我……”
　　“前尘已往，现为后世。”转世以后师徒关系早就不存在了吧。
　　多了个爱罗嗦的旅伴。
　　感觉还不错……
　　要是能再多一个，那么……

　　莫者言：冰映寒梅冷中香，又见绿衣魔者现，无人可识剑客回，小道相逢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