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黑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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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双手收拢在腹部，安静地躺在灰色棉质的床单里，月光照亮他的侧脸，那些银发如同冰冷的水痕，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具温度的、又冷漠又坚硬的东西。
埃德蒙站在床前，双手颤抖地握紧那把刀，他在前不久才清楚地见识到了康斯坦丁的力量，他是个绝顶的怪物，带来灾厄和苦难，听听他说的那些糊弄人的鬼话吧，他怎么敢认为自己的少爷也具有那些黑暗的特质？康斯坦丁是个无耻的骗子，他教唆自己的少爷踏入那不可回头的深渊，这是绝不被容许发生的。
埃德蒙的眼睛在银月底下泛着光，带着一点自我献祭式的英勇无畏，和他抖动不停的肢体形成鲜明对比。他犹豫地看着手中的刀，这是厨房刀架上最锋利的一把，但他不确定是否能将康斯坦丁一击毙命，那年轻男孩是个巫师，这就注定了他与常人有所不同。
盘踞在康斯坦丁身侧的黑猫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床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豁出去大干一场的年轻管家，他被吓坏了，手忙脚乱几乎连手中的尖刀都掉到地摊上，黑猫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那瞳孔是亮银色，两条细长的银线自眼底流淌而下，仿佛连绵的泪痕，在乌黑的底色上如烟雾般飘散。
“你认为你能成功的杀死他吗？”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不知名处响起，像一种宁静亘古的曲调，无论是发音还是措辞都毫无温度。
“你是谁！”埃德蒙失控地比划着刀子，他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滚出来！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无趣。”那声音兀自下了定论，仿佛研究出一种新的罪名。
庞大的力量如潮水般涌来，它被控制得异常精妙，埃德蒙瞪大了眼睛，时光在他身上出现了明显的痕迹，他的皮肤变得苍老而松弛，衣服如同脆薄的纸片簌簌飘落，甚至是那把尖刀，同样在那力量莫测的变幻下锈蚀腐化，他最后所有的印象仅剩下那只黑猫亮银色的瞳孔和眼眶下的银线，眼神残酷且邪恶，它慢吞吞地躺下，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像一片巨大的无边无垠的黑暗。
早上醒来后，康斯坦丁在床头发现了一些没有处理妥当的蛛丝马迹，他的猫显然有和他一样的毛病——拒绝与屠杀无关的事情。可怜的亚当，他花了几秒钟替那先后失去了护身符、车和管家的年轻人哀悼，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下楼，给自己和黑猫捣鼓出一顿早饭。
亚当起床后在别墅四处找了一圈，“埃德蒙没来叫我，他还没把自己打理好吗？”他站在厨房外面闻了闻味道，“给我也来一份培根和煎蛋，老天，我感觉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康斯坦丁随手往锅里扔了两片培根，是你的管家自寻死路，这可怪不了我，他心虚地想着，又往平底锅里打了一个蛋。
亚当从睡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有十来条未读短信和五个未接来电，将那些没署名和不重要的告白短信随手删除，他一边拉开双门冰箱拿出一盒牛奶一边对康斯坦丁说：“......我们有了一个假期，三天后上课。迈克尔说他亲眼看到了那两具尸体，是你们班的史密斯和罗伯特，血都被放光了，像两只晒干的蚂蝗——恶，这家伙该回去小学重新上一节修辞课。还有一条来自埃德蒙，他——离开了？”
亚当的盒装牛奶一下掉在桌面上，康斯坦丁把盛着早饭的盘子放在他面前，那香气却失去了吸引力，金发男生捂着额头，喃喃道：“他说他受不了昨天那些，他不愿意再跟着我——可是我们他妈的在一起十四年......”
他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康斯坦丁切了一点培根放进黑猫的碗里，那猫抬起头看了看他，两个毫无愧疚的生物保持着高度默契撕扯着自己的早餐，无辜的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没有一丁点关系。
“亚当，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生命里从来没有什么永恒。”慢吞吞地吃完自己的那份，康斯坦丁对仍处于消沉之中的男生说道，他带着点过来人的忧郁，“这悲伤和沉湎是你的错觉，过个几十年，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亚当恶狠狠地看着他：“我肯定能记住他，他是埃德蒙，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康斯坦丁忧愁地微笑起来：“时间的力量总是超越你的想象。”
......
在理查德打来第三个电话后，康斯坦丁决定用一些快捷的方法回家，他在别墅的地下室里画了一个小型的定点传送法阵，亚当显得忧心忡忡：“你不能不走吗？你也知道的，现在不安全，我的护身符还没恢复呢。”
“理查德很担心，他认为我不该住在一个单身男孩的家里。”康斯坦丁摆放好最后一块水晶，它有一副雄狮的外貌，切面复杂，精雕细刻，亚当有一大堆这样的藏品，它们像是不值钱的垃圾那样丢在储物间里积灰，巫师有点嫉妒，他有一整张清单的魔法物品想要添置，但塞缪尔严格地控制着属于他的那些存款和信用卡。
“或者你可以跟我走。”康斯坦丁提议，“理查德家有点小，但你可以在我房间里打个地铺，我会负责说服他。”
亚当严肃地思考了一下睡在潮湿地板上的感觉，他有生以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滋味绝不会好受，“不行，我受不了那些——平民化的东西。”他说，巫师露出遗憾的表情，念动咒语，下一秒就和他的猫一起消失在了房间里。
空间转移魔法的后遗症大极了，尤其是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了两次，康斯坦丁靠在德尔家附近森林里的某棵杉树上休息了一会儿，等那眩晕感好了一些才缓慢地走出来，大雨保持着砸穿地心的架势，他忘了带伞，走到门口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理查德来开门时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凶狠，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作略带粗暴地把他推进了浴室。
他们沉默地度过了半个晚上，在康斯坦丁准备晚餐的时候，理查德站在厨房门口，点燃一支烟，淡蓝的烟雾卷缠着上升，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水流和碗碟碰撞的声音。
“康斯坦丁......”理查德不确定地叫着，他拿不准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否依然愿意受到父母管辖，他的女儿离开的过久，他的人生履历表永远地空缺了作为父亲的那部分，“菲尼斯表妹把你交给了我，我希望我能对你尽可能的起到看护和照顾的责任。我不是说你有哪里不好，但毕竟你还不那么成熟——”
他斟酌着词句，力求不会让自己的侄子感觉到例如控制啦、顽固不化啦这种容易造成激烈反弹的情绪，康斯坦丁从移门里探出半个身体：“沙拉酱不够了，加番茄酱行吗？我以前试过几次，味道同样出色。”
“什么——行，我明天会抽空去趟卖场。”理查德说，完全是一副搞砸了一切的绝望表情。
那男孩温和地笑着，银色的瞳眸熠熠生辉：“别担心，理查德，我保证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顺带一提，我喜欢你的关心，你可以尽情地行使属于你的权力。”
“......我很快会替你搞到车。”理查德迅速说，他匆忙地走回餐桌边，表现出一副饿得饥肠辘辘的假象。
......
康斯坦丁在第二天上午接到了简讯，亚当邀请他去星辰港买一些必备书籍，他有了一些头绪，但不那么确定，一个专业人士的陪伴和建议会让他信心倍增。
「开车来接我。」
康斯坦丁回完短信，从柜子里挑出一件厚外套，它看上去相当陈旧了，镶嵌着上个世纪流行的刺绣和拼接钻，他本人并不觉得这外套有哪里不好，毕竟它尽心尽力地工作了很多年，在魔法的效用下，显然还能继续为保暖事业做贡献。
亚当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他看见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欣喜愉悦转眼变成了一种对于巫师品味难以苟同的崩塌，他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从来不看看时尚杂志吗？我是说，哪怕在巫师中流传的那些也行。”
“什么，人界那些？我当然看，塞缪尔的洗手间里有最新的那些。”康斯坦丁瞟了他一眼，“巫师中没有那种东西，现在巫师存量不多了，至少我已经很久没碰到同类了，其余的那些，都埋在极北之海底下当冰雕。”
亚当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八卦吸引走了，他替康斯坦丁拉开车门，这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他的车库里有足够多的待选项，但他觉得这颜色同年轻巫师的每一处都很匹配。
“你可以买一本<七界起源史>，一本老书，几个世纪以前人类的启蒙书籍。”康斯坦丁安静地等着黑猫爬上他的膝盖，“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还在发行，如果没有，我可以让人从瑞斯托利斯快递一本给你，你来付邮费和保险，那东西够得上古董级别来着。”
“你多大了？”亚当战战兢兢地问，认为自己可能正在揭开某种恐怖神话的帷幕，那感觉不太好，让他神经紧绷得像一条线，但他没办法放开手，那些东西本能地吸引着他。
“我不记得了。”康斯坦丁说，垂下头与他的猫对视，黑猫的眼睛在暗处呈现出燃烧般的火焰痕迹，他摸了摸对方的下巴，像是说服自己那样轻声重复，“我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黑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