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魔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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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捏着枪，掌心粘腻湿冷，他咽了口口水，深感自己干渴得像一条跳进了沙漠的鱼，赖以生存的水分从血肉里蒸发，这让他不安并且焦躁。
冷静，亚当，你不是个没碰过枪的菜鸟，你在射击场上保持着最顶尖的记录，对，就是这样，俱乐部这会儿还希望能请你回去当个业余教练呢。
但他宁愿回去面对那些成山的标靶、移动飞盘以及裹挟汗臭的护具，也一点不情愿在这个鬼地方对上一群——魔物！对，那个混蛋这么称呼它们来着，越来越多属于魔物的肢体攀上车门的位置，领跑的是一根属于节肢动物的步足，有一个婴儿的手臂那么粗，生长着坚硬的毛发和细小的倒钩，它像根黑色雨刷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它要进来了！”埃德蒙尖叫道，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紧紧地贴在另一面车窗上，活像个正在遭遇不幸事件的少女。
“是的，我看到了，别分散我的注意力。”
康斯坦丁厌恶地嘀咕着一些字句，无数张便利贴从他手底下飞出来贴上汽车内部，他画的很快，那些颜色鲜亮的纸张像是融化的冰雪铺满他的周围，亚当感觉到无数的力量，失去了缰绳般飞快地占据了这狭小的空间，某种强烈的共鸣让他脑袋里混乱成一团。
他的血脉在渴望着——
亚当的双手稳定地发出第一枪，枪口汹涌地喷射出一条浅银色的瀑布，它轻柔得如同一根丝带，然而那将要探进窗口的步足却像是被强酸当头浇中，阴影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哀鸣，一整片黑色肢体都飞快地消融成灰烬，仅仅在公路路面上留上零星的痕迹。
金发男生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和那把看上去精美的像是个橱窗展示品的枪，哪怕是他曾经使用过的军方最新研制的狙击枪也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威力，它简直属于那类并不应该在人类地盘上现身的武器，亚当深深地吸了口气，让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自己热得发烫的脑袋里滚出去——想想他带来的麻烦吧，比起那个，这枪根本一文不值。
“哦，准头不错。”康斯坦丁抽空看了一眼，发出毫无意义的夸赞，然后继续埋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融雪般的银色在汽车内部闪闪发光，亚当认出其中几个属于如尼文字，除了那些偏执狂老学究们的学术报告以及装神弄鬼的星座占卜频道，他以为这东西早就和英雄石碑一起沉到了历史深处。
显然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他原先毫无途径得知的东西，这真是太可悲了，活像他的前十六年都生活在愚人节笑话里。
亚当阴沉着脸色又开了一枪，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没过去三分钟，康斯坦丁对此有敏锐的知觉，他抬起头，责备地瞥了他一眼，要求他省着点用那些珍贵的魔法子弹——他可以无限生产魔力，但不能凭空造出子弹。
在亚当射空了一半的弹匣之后，康斯坦丁终于结束了他的大工程，他们就像置身于一个冰天雪地的洞窟，四周被刺目的银白色占据，力量森冷地压迫着他们的感觉中枢，年轻的巫师抱着他的猫，伸出右手开始吟唱一些拉丁文和陌生语系构成的咒语。
亚当最后朝外面开了一枪，然后飞快地摇上了车窗，蛰伏在他血脉里的某种隐形成分疯狂地跳动起来，他拼命地克制着，以防止自己夺路而逃。
庞大的力量压迫着亚当的全身，他像张沾了水的纸片那样和座位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一块儿，他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窗外的魔物们拼命地敲击着窗户，它们的肢体拥有着可怕的力量，钢化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如同蛛网的凹陷。
加长林肯在咒语和魔法阵的效用下开始压缩扭曲，车头像被人用力踩了一脚的铝制易拉罐猛地皱起，在一节皮肤苍白、指甲漆黑的手臂完全伸进了玻璃内部时，整辆汽车突兀地消失在了平地生出的银色漩涡之中，除了一片还没有完全死心的魔物沼泽，这公路荒凉寂静得好像从没有人踏足。
......
亚当像个溺水许久的人大口地喘息着，他靠在真皮座椅上，任由冰冷的汗水将他全身打湿，掉落在脚边的苍白手臂仍然一刻不停地蠕动着，他狠狠地踩了一脚，那东西像一团恶心的青豆渣那样碎成了好几块，一些残渣半死不活地挂在他的球鞋鞋底。
康斯坦丁打开车门，撑起那把粉红的伞，不耐烦地叫他：“我们到了，我想洗个澡。”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再来一次了。”亚当抹了把脸，疲惫地说着，一把将如同烂泥般糊在车窗上的埃德蒙拽出车门。
当他双脚踏实地接触到水泥地面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的车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它变成了一堆应该送进回收站的破烂，亚当知道那是来自康斯坦丁魔力的破坏性。但眼下他没有一点追究这事的心情，他迫切地渴望着浴缸、床和酒精，没有什么比它们更能安慰人了。
亚当拥有一幢在橡树镇堪称异类的豪华别墅，三层高，附带游泳池和一个带阶梯的车库，康斯坦丁给自己和他的猫洗了个澡，等他再度回到客厅时，亚当已经开了一瓶红酒，餐桌上摆了一大堆冷冻食品。
“这不健康。”康斯坦丁坐在他的对面，给黑猫撕了一包冷鸡肉卷，后者对炒蛋以外的食物适应良好，这让坚持用同样的食物喂了它好多年的饲主略感忧郁。
“埃德蒙崩溃了，本来我的饮食起居由他负责。”
亚当往嘴里塞了点面包，他皱着眉努力地忽略从胃部升腾起来的反胃感，但那不起作用，他很快扑到了洗碗池边，无法克制地呕吐起来，无数黑色的粘稠物质像是有生命那样沾着不锈钢的池壁滑落，他起初以为那是血，但很快发现那更接近油漆或者别的什么，亚当快速地打开水龙头，但这两者并不相容，它们很快把整个下水道都堵住了。
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亚当盯着那些在排水口里涌动的物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你正在觉醒。”康斯坦丁不怎么感兴趣地拆了几袋真空包装的食品，“真够恶心的，你们魔族就不能有点文明社会的表现方式吗？”
亚当很快吐空了，他很怀疑再这么下去他会把整个胃都吐在水池里，他强硬地捂着嘴巴走回餐桌旁，两只手撑着台面，将那些跃跃欲试要从他身体里跑出来的东西塞回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不应该克制它们，它们出现了就不会停止。”康斯坦丁说，他在装红酒的杯子里加了一点白色粉末，把它推过去，“喝下这个，可以暂时性地使它们安静。”
亚当困难地咽了口酒，康斯坦丁显然对此颇有研究，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感觉自己好过了许多，“你放了盐，盐对它们......那究竟是什么？”
“盐能驱魔，这是常识。至于那些，力量、本能、血脉，随便你怎么理解。你姓斯坦森，并且就快成年了，早晚会接触到那些，你老爸只是在做无用功。”康斯坦丁说，语气冷漠得可怕，那双浅银色的眼睛稳定且深邃，“当然，护身符的失效加速了这个过程，本来可以再拖上好几年。”
“......我是什么？”亚当捏着高脚杯的底部，茫然地问道，他的眼神没有焦点，还有什么事能比“十六年过去了，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有理由登记在送去科学院进行切片研究的名单上”这种事更叫人崩溃呢。
康斯坦丁不太喜欢回答问题，他有点烦躁地点着桌面，无形的力量在指尖扩散，木料纹理间流动着斑驳的银光，他的猫机敏地从盘子里抬起头，尾巴不轻不重地拍打着他的手腕，巫师停止了自己无聊的毁灭欲，没什么干劲地趴在桌子上，“我和你爸爸有过契约，不能透露属于你们家族特性的那部分，你迟早会发现的，那是一种很强大的血统，我认为可以适应一份后勤的工作。”
“什么？”亚当疑惑地看着他，搞不明白“强大”和“后勤”怎么能扯上关系，顺道谴责他的语焉不详，“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就这么敷衍我。”
“你在试图和一个黑巫师讲条件？”康斯坦丁站起身，抱着他的猫朝楼上走去，“我看过了，我喜欢右边第二间的床。你可以回想回想你爸爸的书房，据我所知他不是个善于隐瞒的人，总会有些线索。你是个混血，将会拥有比祖辈更可怕的能力，这就意味着你的成年会更加多灾多难。”巫师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微笑着提醒他，他背后是一大片深色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将人淹没，这令亚当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你会保护我吗？”亚当问，他痛恨自己这副娘娘腔的少女做派，但下午发生的那些正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回放。
魔物的尖叫，银色瀑布一般的子弹，康斯坦丁沛然莫测的力量。
他战栗着，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捏住了心脏，那巫师思考了一阵，才愉快地说：“如果你付我足够的薪酬，我会的。”
“晚安，亚当。”康斯坦丁说。
“......晚安，康斯坦丁。”金发男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破天荒地认为有一个室友的感觉真是棒极了，哪怕他几分钟前才蛮横地征用了属于自己的卧室。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魔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