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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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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一日(下)
14:20
一直抱着杜子仲没撒手,苏韶轻轻的松了松已经僵直的肌肉,谁知杜子仲的头就跟着仰面垂了下来,入目竟然是一大滩血迹,从唇角到颈下,浓黑的涂抹在苍白的底色上,苏韶一声尖叫!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呼啸的山风夹着怒意席卷而入,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江劲站在了面前,大火一瞬间就把这小小的木屋吞噬,每一步都仿佛要把人踏碎,每一眼都仿佛要把人刺穿,而终于按在脖子上的手,毒蛇一般越收越紧。
敞开的风衣垂下,幕布一样笼罩了那灰色的一团,俯视的头从远处看来居然带着一丝哀伤,曾经用来拥抱的手臂,曾经许诺一生的力量,曾经娓娓诉爱的心,如今,引导着死亡。
而手下的人,在黑暗里沉睡,多么幸福。
“江劲!”苏韶大叫着抱住了江劲,倾尽全力的撕扯着那双魔鬼一样缠绕的手,“放手!放手!放手!”
用上了所有的力量,去拉、去扯、去推、去打,眼看着嘴角奔涌的细丝,苍白印衬下的艳丽正耀眼的宣示着生命急速的枯萎,不行,去踢、去撞、去抓、去砸,“江劲,放手!你不能杀,不能!劲,求你,求求你啊,快放手!你不可以!!!”
而江劲是如此的全神贯注,以至于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干扰。那样没有控制、没有斟酌,无情,是无情的一脚就踹在了苏韶的腹上,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哀叫,整个人折叠在一起,在硬木桌上弹了一下,就安安静静的伏在了地上。
再回头,愕然的江劲对上了那双浅浅张开的灰眸。
衬空缓了口气,杜子仲十年后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嘴角噙一丝笑,为什么现在才学会要用心去看?可是爱的人已经变了,那眉定不再带一丝少年的纤细,那眼定不再时刻张扬着激情,只有颈上的手还是记忆中的温暖有力,有力的握着他的生命,爱抚一般,带着整整渴望了十年的味道,劲,用力,再用力一点,我喜欢。
能这样结束,我喜欢。
江劲的手,没有动。这个人是谁,仿佛突然恢复了视力,隔着亲密的距离,眼睛里没有高大儒雅,风流倜傥,像被擦掉了那一点的叹号,少了一截的身体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掌下的脉动细弱的时断时续,不用费力,它自己就会在任意的下一刻永远停止,这还是那个承载起全部恨意的人吗?这还是那个需要他赌上一切要来铲除的魔鬼吗?
不,不是。
江劲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发觉,身边的一切如此陌生,活了27年的世界可怕的陌生,红的黑的所有的颜色交缠在一起,新的旧的纷乱的影象重叠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狂笑随着步出屋去的身影一路激荡,生活--真他妈的可笑!
破败的木门在风中孤独的开合着,生锈的合叶吱吱呀呀的唱着荒谬的调子。
15:30
雷原看见杜子仲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哆嗦着嘴唇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手抓在门把上,仿佛要靠那小小的木把手才能支撑。
杜子仲半歪在躺椅里,拖在地上的毛毯只有一角搭在膝上,眼睛很清醒的望着雷原的方向,仿佛也能望见他进门,望见他好半天才挪动步子,望见他跌倒一样跪在了身前。
头伏在大腿上,雷原把杜子仲的断膝合拢在怀里,嘶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哦,感谢上帝!”
杜子仲笑了,很浅却足够纯粹,手积攒着力量终于抬起来,抚在了紧贴着自己的头上,“雷。”
“子仲,子仲,子仲……”寻求确认一般,雷原唤一声吻一下,宽厚的唇一点点暖着冰冷的躯体,手掌小心翼翼的轻柔抚过,用全部的心志确认着面前的真实。
杜子仲歪在一侧的头只是望着,感受这个男人的惊慌,这个男人的喜悦,淡灰色的眼睛里渐渐被一种稀有的缠绵占据:“雷。”
终于吻到了唇,没有惊涛骇浪,只是简单的贴上、摩擦、触摸,可是,对幸福这已足够。
“我真的找到你了。”
“是,我被你找到了。”
“子仲,”指腹把唇畔的血迹抹去,吻轻轻的落在眉眼鼻端,“子仲,我的子仲,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我,我简直要疯了,子仲。”
“对不起。”
“不,现在这样就好,”突然抬起头来,雷原审慎的观察着杜子仲,有什么不同了?“子仲,你在我怀里吗?”
“我在。”
“不!”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原大叫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有一只手指在隆起的眉峰上按柔,在眼睑上圈划,淡淡的在无限疲倦里涌动着无限依恋。“子仲,还记得吗?我承诺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现在,告诉我--你,真的累了吗?”
叹一口气,杜子仲微笑着:“雷,我累了。”真的足够累了。
夹着千般情绪的吻用力的落在苍白的唇上,口袋里小小的玻璃药瓶在木格地板上一跃一跃的滚到不知哪里去了,“好,我爱你!”
承载起一切的承诺,仿佛等了一世之久,两个人都睁着眼,细细的“看”着彼此,静静的吻着彼此。
“雷,原谅我,恨我真的比爱我强,我……”
手指点在唇上:“我明白,”雷原带着无赖的摊手耸肩:“可是晚了,子仲,我已经爱上了。”
“嗯,傻瓜。”这一次主动把唇献上,为了缘于深爱却实在残酷的决定,为了在痛苦中挣扎沉浮的心,干涩的唇吻下去,不要颤抖,不要怀疑,爱人,你给了我最终的自由,那在我灵魂深处时刻折磨的渴望,那是轻松的,从未尝试的轻松,尽管,人们习惯用黑色和恐惧来把他形容。
盆里的碳烧的火红,相拥的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呼吸应着呼吸,心跳合着心跳,仿佛这样的时刻会天长地久的延续。然而,时光轻轻的一跃,终于胸膛里只剩下一道声音,男人豁然收紧了手臂,可惜阻止不了那骇人的冰冷,压在对方头顶的眼角透明的哀伤一片片飞下,“杜子仲,我爱你。”
窗外,下雪了。
细碎的雪粒,夹在风里不辨西东的拍打在一切阻挡的表面,苏韶一下靠在一棵树上,再也遏制不住的跪了下去,手发狠的掐在腰上,那种疼痛仿佛要从中断裂,冰凉的空气随着急速的喘息侵入心肺,也冻不住完全不受控制的泪水,被痛苦绞到哭泣,对于他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眼角一瞥,茂密的松林里,那疾走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向前冲着,道路已经失去意义,只是简单的看到哪里就冲向哪里。
“江劲!”呼啸的风中突然炸开一声嘶吼,苏韶指甲深深的抠进树皮里,摇摇晃晃的半直起身子,“江劲,”随着一声叹息般的呼唤,仿佛把全部力量都压在了一起,从那个口里,激烈的、执著的、濒死的,喷薄出来:“我、爱、你!!!”
于是空寂的山林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回荡,在鸣响。
奔走的脚步停下,江劲缓慢的转过身来,盯着几棵树外的人,因为风衣服全裹在了身上,整个人只剩下细细的一条,奇怪的是居然能看清那张脸,尖瘦的下巴,小鼻子小嘴,眼睛哪去了,眼睛哪去了?恍惚中抬头看一眼天,高耸的松尖围拢在一起扎进那一块灰色的天幕,有细小的晶莹飞飞扬扬,伸开手抓一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泪水平静的流着,苏韶张开的嘴里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个在权势中悠游自在,那个全身饱满着力量,那个慵懒的笑对危机,那个压住他永远不容反抗的人,这一刻--就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仰头对着天空,任风雪在肩上积累,一动不动,悄无声息,仿佛世界里就只剩他孤独一人,仿佛那身体里已容不下哪怕最轻最轻的一下触碰,这样的江劲,他,还能怎么办?
“江劲,江劲……”苏韶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飞散到空中,被江劲一步一步踩在脚下,吞没在土中。
16:30
欧阳雀凤赶到山路的时候,就看见江劲合上车门飞驰而去,然后是苏韶叫了半声,从山坡上滚落下来。飞奔过去,小心的抚起,手上的人压抑着呻吟,神色里无限急切,紧抓在衣服上的手努力的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
“小韶,你怎么样?你……”
“不,不要管我,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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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终于考完了,头好痛啊!!下午直接昏睡在床上了,这一章有点少,不过再一章上部就可以结束了,呼呼呼呼,终于松一口气啊!!不过还有下部,偶真是自虐啊!!累死了,强烈要求休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