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演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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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毓晟长公主就不好继续说下去了。她与颜胥对望一眼后便开始总结陈词了：“总之，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姑姑便帮你到底。”
听了这话，周良乐眼神一暗，沉声道：“姑姑，她嫁过人，丧夫多年，有一子。”
毓晟长公主诧异地看向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母亲不会同意的。”
见他不说话，毓晟长公主又问道：“良乐，你果真当真了？”
周良乐点头，仍不言语，毓晟长公主知他心里已有了主意，便不再追问。
毓晟长公主夫妇离开周良乐一行人住的院子时已是日落西山，周良乐心中挂念之安，顾不上用晚饭便匆匆往之安的房间赶。可惜他到时之安仍在昏睡，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容颜，想着今日与姑姑的谈话，想着日后会有无数人来阻止她站在自己身旁，心中徒然涌出万千不甘。从小到大他都明白，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享受着随之而来的万人之上的荣耀与权力，他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地位，但那权位所不肯容纳接受的，他亦想拼尽全力拥有之——并未他有多爱她，而是，他天生是个掌控者，之安给他带来的心动似一颗宝石在合适的时机恰如其分地嵌入他的心中，从此再难拔出。拔不出，便只能将她抢到身边，即便有再多人反对，决定她去留的权利，亦要全然在他的手中。
也不知坐了多久，周良乐回过神来，之安仍未清醒，他沉着脸起身离开，刚好碰上了刚进院门的阿宿。
“如何？”
“属下接到消息，白太医父女黄昏时分回了那处农宅，送来了一瓶药。”阿宿见周良乐没有反应，又解释道，“说是赶制出来的能压制苏夫人体内盅虫的药，我们的人已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若是要入山中寻药制药，何苦撒谎脱身？”周良乐冷笑着，又下命令道，“阿宿，速去问清药方，让咱们的人莫在此处停留，将白太医给的那瓶药送到京都周府。”
“是。”
之安在来到演城的第五日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周良乐高兴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晃得之安头昏眼花。
心情平静下来后，周良乐寻了把椅子坐在之安旁边关切道：“姑父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你......还疼吗？”
听到这样的话，病中的之安感动极了，泪眼朦胧地答道：“疼。”
“你，你别哭呀！”周良乐手忙脚乱地给之安擦眼泪，折腾了一会儿才坐下又道，拉着之安的手道，“病重多思虑，你且莫要多想，好好养伤。从今往后，有我在，没有人能再伤你。”
之安听了这话心里感觉怪怪的，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要杀我的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周良乐收回诧异地眼神，言简意赅道：“清影宫。”
清影宫。之安当然不会忘记，先生临死前说的就是这三个字。她向周良乐求助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已让人着手去查，你莫要着急。”
“周......公子，”之安有些尴尬道，“能跟我讲讲清影宫么？”
周良乐接话道：“你唤我良乐便好。”
见之安点头，他接着说道：“清影宫是现今江湖一大门派，在四年前邀月谷之战后迅速崛起壮大，而今门徒遍布天下。然其宫主莫筝自四年前丧妻后便极少出现在人前，亦不理教中事务，江湖人说，世间只有一事能请他出山。”
之安的好奇心被勾上来了，问道：“什么事？”
“往来异世之法。”周良乐见她摆出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笑着解释道，“这位莫宫主对已故妻子执念不去，四年前起便令门徒广搜世间玄妙之法，以图能与发妻在异世重聚。”
之安闻言若有所思，周良乐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怕她被自己的神思魇住了，便出声打岔道：“这莫宫主也是痴人，着世间哪有往来异世之法，不过是为求心念不断，替自己寻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周良乐话音刚落，就听见之安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回道：“若是有呢？”
他愣在原地，半晌才又道：“那便是得偿所愿，至死无悔。”
生死的话题总归太沉重，周良乐见之安抿着双唇，又道：“说这些作甚，总归是他自己的思量，与旁人无关。”
“那就说说现在掌管清影宫的人吧。”之安接话道，“是他要杀我吗？”
周良乐不置可否，又道：“现今执管清影宫的是莫筝的师妹，名唤华音，是个西域女子。”
说着说着，周良乐的八卦之心又熊熊燃起了：“话说这华音亦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江湖传闻她为了她这师兄从西域一路追到的中原，得知他已成亲仍不肯放弃，好不容易莫宫主答应纳她为妾竟遇上了夫人遇害，莫宫主从此心灰意冷远离尘世，她便无名无分在清影宫守着，至今不肯离去。”
“那人若是无心，她守到天荒地老也没有用。”
之安冰冷的语气让周良乐听着有些不适，他道：“一人有一人的执着，我们是局外之人，自然不懂其中苦乐。”
之安不知为何心有戚戚焉，她看向周良乐问道：“你觉得，莫夫人是不是华音害死的？”
见周良乐有探讨下去的意思，之安又道：“你看，莫宫主能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至今，在莫夫人生前，他必定是极爱她的。华音既然要嫁给莫宫主，必定要夺取他的心，但莫宫主的心至少有一大半在莫夫人身上，爱得痴狂的女子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折磨？在华音看来，最好的做法就是杀了莫夫人，让莫宫主的爱随着她的死逝去，即便莫宫主一时不能接受她，天长日久，她总会感动他的。”
“可惜，终究棋差一招。”周良乐感叹道，“痴情事，不经算。”
“要杀我的人是她吗？”不知为何，之安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心中颤动甚是微妙。周良乐闻言亦看过来，眼中满是说不出的惊——之安的那句问与莫夫人的故事衔接得如此完美，乍一听来他竟以为是故事里的莫夫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心惊之后他才缓过神来，明白了之安所问为何，不禁惭愧万分。
“是。”周良乐又问道，“你与她有过怨仇？”
之安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应该......见过她。”
“若只是见过，她又为何要杀你？”
“我也不知道......”
之安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其中有着重重解不开的结，越想越闷，索性抛开烦恼另起一个话题：“这次多谢你救了我，因为我耽误了你许多时间，真是对不住。”
周良乐摇扇笑道：“有什么对不住的，我本就四处闲逛，因为有了你这事，才得以与姑姑团聚，安顿下来将养身体，是我该谢你才是。”
之安感激地看向他，关切地问道：“你病了么？”
周良乐摇头，仍是笑：“前些时日受了个小伤，姑父当我金贵，硬是要我养好了身子才肯放行，这才来了姑姑的封地。”
“是那天救我的时候受的伤么？”
之安心有戚戚焉，眼前的人却摆出一副臭屁的模样道：“之安看我竟是个学艺不精之人？”
见她一副无话可回的模样，周良乐端正了态度又道：“我已遣人去阳城送信，你且在这里陪陪我，等你父亲、兄长来了再做打算。”
之安心里感念他的细心周到，嘴上却只应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
她有些累了，可周良乐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只见他坐在椅子上未挪动分毫，朝之安神秘兮兮地笑。
之安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
周良乐并未回答，只是转头朝门口招了招手——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周哥哥？”
周良乐表情奇怪地纠正道，“阿戬该唤我叔叔。”
说罢，他看了一眼之安，朝门口道：“快进来见见你娘亲。”
阿戬听到“娘亲”二字，随即飞奔过来，泪眼婆娑地站在床边唤道：“娘亲......”
之安眼中亦是蓄满了泪水，她抬手擦阿戬脸上的泪，轻声安慰道：“阿戬乖，莫哭了。”
“娘亲，阿戬再也不乱跑了......”阿戬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床上爬。
周良乐见了吓了一跳，忙上前把阿戬抱在怀中，道：“你娘亲受了伤，阿戬莫要碰着了她的伤口。”
阿戬停下了动作，可怜兮兮地看着之安。之安伸手拉着他，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浮光呢？”
不等阿戬答话，周良乐便开口道：“我们的人只找到阿戬时，浮光已不见踪影。”
之安脸上出现担心的神情，却不好再问些什么。周良乐见她真是累了，便道：“你们母子团聚，我便不打扰了。”说罢便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演城（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