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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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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我打电话给七园羽,他们已经回到日本。我言简意赅地说:“陪我玩。”
他怔了几秒钟,轻轻地笑起来,带点报复性的佻达,低声说:“好啊。”
能让紫苏露出那种不安又烦躁的表情,无论对他对我都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随后我带他去了涩谷,走到那间店前我停步,他发怔,推推墨镜试图从缝隙里看清店名,然后诧异地问,“你来这儿?”
有何不可?
我没有挑衅地反问回去。进门之后七园羽好奇地四下打量,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我问,“怎么?”
他摇摇头,“我来过这儿……”
我瞬间想到紫苏后颈上的鸢尾蝶,顿时吓了一跳。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店主已经快活地从楼上走下来,“Hi,漂亮的经纪小姐。”他一眼看到七园羽,怔了怔,笑容缓缓漾开,余波粼粼地融成一种守株待兔的温柔笃定。
“是你呀,好久不见……怎样?这次呢?要不要也来一个?”
七园羽冷冰冰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我打量北筑,他果然比我想象的年轻太多。我有点担心七园羽会对此作何感想,但从他面无表情的俏脸上我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被吓到的意思。
我把手腕伸过去。北筑只看了一眼便吹了声口哨,笑着说:“现在不行,皮肤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你可以挑个图案,明年再来吧,我会为你保留预约。
我叹口气,真见鬼。
他忽然伸手过来,不露痕迹地碰了碰我身边七园羽的手背,七园羽吃了一惊,并没有动,脸色有点难看。
北筑微笑,“贝瓷一样的好皮肤,我动心了。”
我抬手把图册朝他砸过去,“碰了要付钱的!”
他两个都呆住。
半分钟之后北筑开始大笑,七园羽无可奈何地耸肩。
之后我和七园羽去了一家隐蔽的会所,足够他摘了墨镜和帽子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暖茶,我恶狠狠地把小点心一块一块扔进嘴里,最后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苦笑着说:“奥莲,就算你不需要节食,也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耸耸肩,“你已经偏瘦了,可以放纵一下。”
他摇摇头,“医生得罪你了?”
我想一下,似乎算不上,于是也摇摇头。
其实这事本来我也没理,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忍耐。所以就冷战吧。
七园羽沉默了半晌,说:“真妙。”
这从哪儿学来的感叹词。
和他待了一晚上,我倒是清醒了不少。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听我抱怨,偶尔轻言细语地接几句话,手指一直习惯性地静不下来,摆弄左手上那两枚戒指——那可是紫苏的父亲送他的。
这两人也就欠一道手续。
最后他送我回家,路上不忘给紫苏打了个电话,一贯的温存细致——或者不如说是絮叨,连空调温度高低都交代清楚,更少不得柔声安慰几句,“我一会儿就到家。”那边想是雀跃了,他微微地笑起来。
我叹口气,被他俩这段老夫老妻的深情激得浑身发毛之外,倒真有点羡慕和嫉妒。
第二天大家都归队销假,练习照常,我夹着铅笔在墙上研究通告行程,总算安排妥当,一抬头天色暗了,便摘下外套想要回家。
他站在门口,有条不紊地敲了敲门板。
其实我早就看到他了,不过懒得理。
他走过来替我系好腰带,我思谋一会儿,深呼吸,拍拍他胸口,“我们讲和吧。”
医生抓住我的肩深深凝视半晌,我有点发懵,搞不清他作严肃状想发表什么高论。
结果他笑了笑,“我们结婚吧。”
死都不要!
言归于好。
我继续在医生家里住下去——当然不是同居,一个月里有一大半时间跟着紫苏他们东奔西跑,休假也未必能赶上医生不当班的日子。不过似乎这样更好。
我是说,约束感的丧失,或者不如说从未存在过。
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何有人钟爱被束缚的感觉,指环、手镯、项链、乃至腰带、领带诸如此类的小物件,自动自觉地让自己变成个画地为牢坐井观天的小可怜儿。
戒指的存在简直像个圈套。
当然这话对七园羽而言没用。他早就戴了紫苏父亲送的两枚戒指,中指上一枚铂金镶的祖母绿,无名指上是细细的一环黄金嵌白燕钻,漂亮得紧,怎么看都像准公婆笼络未来儿媳的礼——自然没人敢当他的面这样讲。
讲是讲过的,之后七园羽的脸色可以冻死猛犸。
于是没人敢再触他逆鳞。虽然我都搞不懂,他连和紫苏手拉手去药房买安全套都不怕被偷拍,反倒一听结婚两个字就变脸如翻书,已经把奸情演成长情的两个人,快三十岁了还这么别扭,实在很有趣。
虽然我晓得当年是紫苏随处留情伤了他,但他别扭的显然也不仅仅是这一点。
至于究竟是什么,那就是紫苏需要烦恼的问题了。
至于和医生,我们心照不宣回避关于他那个有勇无谋的小师妹的一切问题。时过境迁之后,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烟消云散,水淡无痕。唯一的改变是我不再沾染萍水相逢的半路桃花,不算洁身自好,只是懒。
隔年梁就陪我去了春荫馆,看着他和北筑相视而笑,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把这傻瓜拽走的冲动。
再后来我手腕上就多了那一圈桃花,鬼使神差,是医生选的花样,伤口痊愈后,花纹倒是玲珑鲜艳,惹得绪方凉音很是赞叹了一番,她声称打算在后背上刺一片梅花,我听了悚然,医生也悚然。
回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女人会带坏你。”
我愣了半天,醒过神来差点笑断肠子。
那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了。
七园羽细细打量我半晌,轻声问,“医生不知道吧?”
我笑了,“你说呢?”
他摇了摇头,“结婚吧,奥莲。”
我终于郁闷起来,“你先。”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七园羽懒洋洋地看着我,目光下移,笑了,“我又没怀上谁的种。”
我撇嘴,耸耸肩,再说下去就十八禁了,赌气别开脸,“少操心,给我赶live去。”
他叹口气,“奥莲,答应我你会善待自己。”
我笑出声来,“这还用你说。”
他又叹口气,谈判到此为止。我们开始默默无语吃早餐。
次日当然回公司报到。他们的live巡演下个月上阵,有闲放这几天假已是天赐。时至今日几个人都足够懂事,归队后很是勤快,我则忙成飞人,有时感觉自己活像只飞盘,在无数犬只嘴里被叼来叼去,保不准还沾满口水。
几乎一转眼的事。
一个月内我去了医生那里两次,一次吃饭一次睡觉。巧合的是这个月他也格外忙,两人都分身无术,时间就飞逝,几乎让我忘了所有症状,只是晚上脱下高跟鞋才觉出犹如受刑,腰部总是隐隐作痛,同老毛病有些异样,至于偶尔跑去吐得昏天黑地,在洗手间门口被七园羽抓到现行——那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他眼神担忧,悄悄说:“你得去医院。”
我怒看他,咬牙说:“滚回去练习。”
他欲语还休,架不住身后紫苏探头探脑,只好悻悻回去乐屋。
其实我只是想赶完这次巡演再去医院,而已。
七园羽听了直叹气。
一个月七场live并不算多,行程也可谓悠哉游哉。东京收官Live之前,照老样子我托关系走了气象局的门路,希望他们这次不要给我搞砸。横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实在让我一想起便怒上心头,天晓得气象局那天吃错了什么药,事后再打躬作揖也于事无补。
所幸这次还不错。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云开日照。
我几乎用上了所有仅会的形容词。
我心情很好,直到看见医生大摇大摆地挂着通行证出现在面前。
谁放他进来的!
我抬头,所有人里单看不见紫苏的脸,忍不住开始磨牙。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蠢蛋。
他小心翼翼地从七园羽怀里蹭出半边脸,对我讨好地笑了笑。
我干脆利落地对他比中指。他缩了缩头。
这会子我没空搭理医生,他比谁都更明白,所以只是同我打了个招呼就熟络地去和其他人聊天,再施施然地踱出去找座位等看live。
七园羽走过来轻轻碰了碰我,“奥莲德。”
我用肩头搡他一记,“你算把他惯坏了。”
他无可奈何地笑,抬手拍拍我,两枚指环熠熠光亮。他想起来似的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虽然不乏主音吉他上台时戴各种零碎,可是七园羽从来不喜欢被任何饰物干扰手指。
我转身去忙别的,关于他,我向来不担心。
——半场live过后这个论断便被证明是大错特错。
那时下半场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开场就是紫苏和KEI,煽动性最强的两个小子,七园羽乖乖在造型师手下补完妆,凌乱一片的化妆间里唯有他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得像一株循序绽放的水仙。
换好衣服之后他就更加安分,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那双黑玉般的眼睛微微垂下来,带点倦怠的感觉,十分迷人。要是紫苏在这儿,一定早心疼得揽进怀里。
我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造型师高八度的一声惨叫。
他正蹲在地上替七园羽整理长靴上的饰带,后者跳起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断了他的手指头。
而七园羽甚至连道歉都没有。
一瞬间我以为他着了魔。向来他最为体贴懂事,他缺什么都不缺礼数,这一秒乱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惊惶,就是中邪。
他跳到化妆台前,手忙脚乱地翻找,那些被精心揩抹得连指纹都没有的粉底乳液眼影眉粉瓶瓶罐罐一瞬间七零八落。
我瞪着他,“阿七?”
“戒指……我的戒指,明明放在这里的!”
我醒过神来,顿知不妙,化妆室戒备森严,外人断进不来,所以七园羽上场前放心把那两枚戒指放到镜子边上,紧挨他惯用的乳液瓶子。我是看到的。
我按住他,挥手叫人去找前田淳子。做这一行,也算靠记忆力吃饭。我当然记得那新来的实习女孩刚还在整理这里,勤恳得像个小主妇。
这会儿她简直就是我最后一根稻草,只不知是救命的那一根,还是压垮骆驼背的那一根。
结果她哭了起来。
我快要晕了。
用前田的话说,她看到了那两枚戒指,感觉应该很贵——没错是很贵!好吧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你把它们放到哪儿去了!
问清楚之后我考虑了一下晕倒的后果,决定还是挺住。
她居然把那两枚戒指交给了一个不认得的陌生人,虽然那家伙确实戴着特许通行证。只是她形容了半天我也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有种冲动把她丢去警察局再托关系画影图形通缉一下。
七园羽的脸色白得像雪花石膏,褪尽了血色。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陡然把抓住手里翻找的背袋狠狠掼在地上,整个人断了弦似的滑坐在椅子上。
“那是我的……我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混了些破碎气声,“你碰它干什么!”
前田哇一声哭了出来。我赶快推她出去,交给其他staff。
我不知道这该算做发火抑或崩溃,总而言之这状况我都是第一次在七园羽身上见到。安抚他绝对不是我撑得起来的工作,一分钟之前发型师高桥就溜了出去,我祈祷他是去前台找紫苏。
上帝似乎还是回应了我的祈祷。
紫苏风一样卷进来,跑得发辫飞扬,直奔瘫软在椅子上的七园羽,话也不说,先搂进怀里,用力抱了抱,“没事,没事,我在。”
七园羽僵直地坐在那里,被他抱住之后才勉强放松了一点,他抬起手,无力地搭住紫苏的手臂。
我咬咬牙,凑过去轻声说:“阿七,你该上场了,戒指我替你找,丢不掉的。”
紫苏僵了一僵,似乎方才他并不晓得七园羽为何大怒。他惊讶地看着我。
七园羽理都不理我。
我试着拉拉他的手指,吃了一惊,化妆室里温暖如春,他指尖却冰凉,紧攥着紫苏衣袖。
紫苏看看我,慢慢半跪下来,托起七园羽的脸,换了种音调轻轻地、酷似哄骗地叫,“阿七。”
七园羽摇了摇头。我猜他或者已经没力气说话。两枚戒指而已……打击有这么大吗?
紫苏小声说:“上场吧,阿七。”
七园羽用力摇头,我能看出紫苏脸上那种神情,一瞬间他就动摇了——我算是知道他从前为什么会被人骗,这孩子心太软,何况今次是对心尖上的人。
他慢慢直起身,重新抱紧七园羽,脸颊贴住恋人发丝,眉尖紧皱。
我叹了口气,“阿七,难道还要我给你讲道理?”
他听而不闻,僵直地倒在紫苏怀里,死了一样。
紫苏恳求地看了我一眼,我冷冷瞪回去。
开什么玩笑,卖艺不卖身,欺人不欺场。既然出来混,谁管你多大分量何等家世,做不足本分,一样下等。
你照顾的只是恋人情绪,我要照顾的是整支队乃至公司上下的体面。
两个人眼看都要到三十岁,这道理难道还要我讲!
紫苏屈服地叹了口气,俯在七园羽耳边轻轻说:“不会丢的,我会找回来给你。就算当真丢了……”
他被七园羽狠狠一推搡出多远。后者转身扑回化妆台上,伏在那儿不动,肩头微微抽搐。
一刹那我几乎以为他哭起来了。
不妙,不妙。
紫苏站直身子,沉吟一秒钟,慢慢走上前。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七园羽肩上,轻柔坚定地拖他起来。
我第一反应是:真走运,他没哭。不用补妆。
紫苏的举动让我有一点惊愕,大男孩模样的他,骄傲精美得一直让我感觉略显鲁莽,然而此时此刻,那手势里竟然流露一股异样的灵活和坚决。
他精细秀巧的唇角向右上方斜了斜,似笑非笑轻声说:“你又不要结婚,那么在意戒指做什么呢?”
七园羽陡然抬头,脸颊一瞬间涨得血红。他直勾勾看着紫苏,足有十几秒功夫,我几乎担心他会一拳盖在紫苏脸上。
然而他只是爬下椅子,微微不利落地绊了一步,弯腰拾起被他不管不顾抛在地上的琴,背上身,紧了紧背带,又蹲下身自己系好鞋带。一系列动作有点迟滞,但不紧不慢。
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向台口。
片刻之后欢呼尖叫和琴声同时在前台炸响。
我长出一口气。
KEI一蹦三跳地窜回来,抢过毛巾大大抹一把汗,“累死我了!怎么才上去……”抱怨在看见紫苏的脸色时戛然而止。
紫苏合了合眼,仰起头,深深吸一口气,再低下头看我,照旧似笑非笑,“奥莲。”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回,七园羽可被他得罪大了。
究竟哪个混蛋拿了那两枚戒指!
这问题在一个钟头之后就有了答案。
下半场live就在DOKUEIKA五分之二队员的心不在焉和我疯了一样的调兵遣将中过去。我几乎打爆了所有现场负责人员的手机。戒指若找不回来,我可以去死一死了。
小腹有微微的坠胀感,我没有在意。职业病够多了,不差这一种。
好容易撑到安可结束,他们依次下台来,一离开观众视线,七园羽就甩开了紫苏的手,不理不睬地走下来。
他脸色都是灰的。
我的心情是石灰的。
五个人谁都不说话,在助理协助下自顾自换衣服,空气中都飘满了僵持的味道。
有人敲了敲门进来,声音清朗地问,“你们有个小姑娘在门口哭呢,要不要叫进来?”
我抬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紫苏、七园羽和秀喜同时变了脸色,虽然颜色不一。
紫苏勉强笑了笑,弱弱地打了个招呼,“Hi……Enen。”
秀喜竟然风度翩翩地鞠了个躬。
七园羽没有半点表情地点了点头就收回视线。
那人走过来,摘下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色Dior帽子,甩甩头,一头漆黑浓郁的长发立刻散下来,渗出一丝在温暖中酝酿良久的茉莉清香,苦涩而芳馥。
我看了他半天,想起五个字。
绝代有佳人。
我用力摇了摇头,不,不对,明明我该想起的是这人的名字!
锦织红叶。
前VR乐队RAIJUU的队长大人。
他现在至少也该有五十岁了吧……这人是如何保养的!
面前的男子看上去不会比我更年长。他把手插进头发里搔了搔,细长柔皙的手腕在黑发间滑过,我清楚听见身边的staff咕噜吞了口口水。
我狠狠瞪他一眼,那小子被我吓得不能作声。
似刚刚发觉气氛不对,男人后知后觉地问了出来,“你们干嘛?板着张棺材脸,又没演砸。”他补一句,“我觉得还蛮好的。”
紫苏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了。
男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那个动作不知为何让我感觉他原本是想拍紫苏的头。
然后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什么,对着七园羽抛过去,“小七,接着。”
七园羽本能握住,轻盈弧线在光下一阵炫目闪烁,一入手他便收缩了瞳孔。
他慢慢摊开掌心。
我屏住呼吸。
——该死的!
七园羽盯着手里的东西,僵住了。
男人还在微笑,“我瞧见就那么放在桌子上来着,想着还是替你收起来吧,丢了怎么办。”他揶揄地看一眼紫苏,“阿雪会哭的。”
我双膝一麻,整个人都软了,身后有人一把接住,我顺势靠进他怀里。
梁宓文,你改行做紧急救援吧。
七园羽紧紧咬着嘴唇,动也不动。紫苏看着他,走过去拿起戒指,一枚两枚地替他套上手指。这一幕原本应该耳热心跳的紧,只是两个人脸色都似雪柜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紫苏握住他的手,轻轻说:“回家吧。”
七园羽没理他,只对锦织红叶说了声抱歉,挣开手,提起自己的背袋转身就走。
紫苏并没有追他。
男人有趣地看着他,“吵架了?”
紫苏并没回答,转向我,“奥莲,送我们出去。”
我点点头。七园羽看起来是气晕了,否则不至于打算自己回家——上万歌迷守在门口,他出得去才见鬼。
瞒天过海地把他们偷渡出去,这我已经驾轻就熟。紫苏上了锦织红叶的车,说实在的我更担心他——双倍的kira kira!
绕来绕去,好容易把最后一只扔回公寓,我舒心地长出一口气。
医生一直默不做声地坐在旁边,这让我十分安心外加内疚,让他陪我熬夜收工,太不道德。
我凑过去打算补偿他一下,刚一动,小腹突然作痛。我向来觉得自己忍耐力不错,这一刻居然想要呻吟。
医生看出不对,握住我的手,“奥莲?”
我咬牙,“痛……”下一秒立刻消音。
我发根都竖了起来。
温热液体沿大腿徐徐地滑下来,渗出小礼服边缘,就是流淌在小腿上殷红的血。
不带这么巧合的!
医生脸色大变,虽然很值回票价但我宁可不看这场戏。他过来抱住我,交代司机立刻去医院。我痛得说不出话,死命攥紧他的手。
“……想个办法。”
医生的表情本来很丰富,这会儿却像断了信号的电视屏幕。
“……奥莲。”
在足够理智察觉之前我就哭起来了。
“想个办法……梁,你是个医生!”
他的脸色像结了冰又撒了盐的水泥路面,纠结成解不开的一团。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神。
我记得自己在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就算它会残疾,我也要它。”
——这都什么胡说八道。
之后事实证明这都是白说了,这事,一个脑外科医生根本说了不算。
主治医生是梁的宅友之一,费尽百般口舌企图让我相信流产除了对母体有所损伤之外,对胎儿其实是优胜劣汰的大好事。
为什么不去骗鬼呢?鬼信了,我就信。
梁随后晃进来,把香气扑鼻的暖粥放到床头柜上。
我转过头不想看他。从来作为经纪人的我,只回答,很少提问,不过这次我决定缄默。说什么,有什么好说。
他说:“七园先生去了英国。”
我不奇怪,他本来就有同我说过,live之后就带紫苏去自己的巡演,至少三个月。
现在事情变得一团乱。
医生说:“我请了假。”
我抬起头。
他把粥端到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放到匙子旁边,看上去是拇指大小的一团旧报纸。
他说:“我去拿水果。”
剥开那一小坨纸团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我自己。
2克拉的钻石就算裹在猫粪里也是钻石,戒指也还是戒指。
他端着水果盘回来,慢条斯理地开始削苹果,一边削一边说:“请让我娶你吧。”
不然你嫁给我也成。
我抓起纸团向他砸过去——当然,没附带戒指,然后捂住脸开始哭。
医生发起呆来,“为什么?我承认之前的戒指盒子太丑并且台词太旧,现在是为什么?”
我说:“你是个白痴。”
他无所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