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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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兰小丫头是着实被我吓到了。
手抖抖地扯着我的袖子，话都说不利索了：“殿下，当，当，当真？那日的刺客，当，当真是明王本尊？”
我但笑不语，只托着下巴作沉思状。许久方道：“其实也不好说。那日天昏灯暗的，只觉得那刺客的面具上似有个刻印，到底怎样却是没看清楚。”
莺兰愣了愣，忽而正了神色道：“这么说来，殿下还是尽管将慕容烈送出府好。明王总管暗刹教刺杀事宜，能请到他亲自出面，这趟浑水趟不得。”
我撇了撇嘴，不经意地回道：“怕什么，就算他是个什么明王不也没得手么。再说了，明王出面又不一定怎样，说不定只是咱这府里有个让他忌讳的人呢？”
撇下桃红柳绿忙前忙后收拾出发的行李，我带上方子扬，晃悠晃悠地去了会宾居。
远远地小二瞧见我下了马车，一溜烟地就冲进门去了。等我摇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的时候，掌柜的已经忙不迭地迎出来：
“王爷，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咧了嘴笑：“听说掌柜的嫌我玄四不给面子，三年来只到这楼里坐过两次？”
掌柜的脸立马绿了：“不敢不敢，王爷说笑了……”
我随手一摇：“好了，又没说你什么。本王如今要出远门，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今天可要将拿手的好菜一样不少地给我上来，听到没有？”
坐了最好的雅间，开了最好的女儿红，上了最好的菜，满满摆了一桌。我挽起袖子，得意洋洋地挟了一筷送进嘴里。抬头朝对面的木头脸道：“唔，你也尝尝？”
方子扬动了动筷子，我扯了嘴角笑道：“花的是本王的银子，你挟那么少给我省钱么？——里面又没加巴豆。”
坐了一个下午，零零散散地听到不少跟我玄四有关的事儿。
一拨儿人谈的是送婚的事儿，大抵都想不明白，这么件大事儿为什么派我这祸害去。有个没长脑子的，说是因了渊国派来的二皇子就不是个东西，因此我朝也派了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过去。其余几个说了半天，一致觉得是因我有免死金牌，皇上不好明目张胆除我，于是索性送到渊国去借刀杀人。就等着本祸害出了关，那群蛮夷冲上来一刀把我给咔嚓了。
又一拨儿爱嚼舌根的，说的是我前些日子在后院跌了一跤的事。自然是没人相信我真是走路跌了。听了两盏茶时间，倒是出了七八个解释。
有一说是我前些日子当街抢了个小女子回府，那女子誓死不从，一口咬在我传宗接代的地方，差几分就可以直接进宫做公公了；
另一说是我更前些日子抢了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回府，结果用强不成反被用强，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听到此处，我一口酒没含住，扑的一声全喷在了面前的一盘什锦素拼上。
咳了半天抬头，就见方子扬仍是面无表情坐着，只是原先拿着的筷子不知何时又搁回桌子上去了。
其他的没什么新意，不外说我害人不少仇家寻仇了，逼死民女冤鬼索命了，作孽太多天打雷劈了，还有个说我脑满肠肥进门磕着了的。
我呸！本王明明生的玉树临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脑满肠肥了？
心中寻思着给他的饭菜里下上几十道药，偏现在又不方便出去。不如过会儿到巷子里，将那人拿麻袋蒙了头胖揍一顿好了。
吃了个八成饱，桌上还余了二十多道菜。我理了理袖子，倚在椅背上听了会儿闲话。听见另一边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门一开，却是掌柜的从酒楼里头领了个年轻公子进来，鞠了一躬又恭敬地退了出去。那进来的人身量不高，眉清目秀，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方子扬起身去将朝外的门锁严实了，那年轻公子便走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燕紫见过殿下。”
我朝对面挑了挑眉，道：“不必多礼，坐。”
燕紫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了，微垂了眼。我也不说话，便就这么倚在椅背上。
许是方才听了不少从前的事的原因，忽而便想起了八年前洛江的那场洪灾。
衣衫褴褛的难民。饿殍遍野的哀号。
突然间滔天涌上的洪水，险险地没过高坡上的马蹄。
纵身抓住夫君的女子。双双消失在巨浪中也不曾放开的手。
病得昏沉靠在一起的双胞胎女孩。
龙御然轻声叹息：“赤霞剑苏晴晴，仁心儒商柳长苇……可怜了留下这一对孩子……”
马车上，两个孩子十步一回头。
一转眼，已是着了鲜艳衣衫的莺兰，脸上画着刚学会的易容，蹭上来扯着袖子：“殿下，莺兰的剑法又精进了。”
远远廊下坐着看书的燕紫低声开口：“……别粘着殿下。”
玄四府书房，烛火下燕紫面无表情：“燕紫和莺兰都不小了……殿下便放了我们出府可好？”
我负了手笑：“你父亲原是有名的儒商，便让我看看他女儿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其实不过四五年，京中有名的产业，暗中已有大半归到了燕公子的手下。自然，也包括这其中暗藏的情报来源。
燕公子，便是作了男装打扮的燕紫。
我抬了眼，微微一笑。
“燕紫，你该记得比我清楚。这些年，我到底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了？”
方子扬垂了眼。燕紫抬头看我片刻，缓缓道：“自燕紫入府之后，殿下共纵马伤人二十多起，行凶伤人四十多起，强抢民女十多起，强抢男子七起，冲撞朝廷命官三十多起，构陷冤狱十多起。”
我笑了一笑：“误伤无辜总是难免。不过竟没有出过人命？这倒是意外了。”
摆了摆手，接着道：“燕紫，我知你向来不喜欢我胡作非为，，只是要报恩才一直留着。我这次去渊国，不知多久，京中的事和你妹妹都劳你看着。万一有什么要紧的消息，找桃红柳绿便是。等我回来，便放你们找个好人家嫁了。”
燕紫忽而一怔，待要开口，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我看她神色，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从没打过你妹妹的主意。桃红柳绿两个已经够我头疼了。”
将大小事情都交待了，燕紫仍从那门退了出去。我拿出玄四王爷的身份到楼下晃了一圈，寻着刚才那瞎嚼舌头的混帐，命子扬拖到后面巷子里蒙了头打了。自然都是些皮肉伤。哈哈大笑了一阵，待远远地人群嗡嗡低声道“玄四祸害又行凶了”，方才带子扬上了车，扬长而去。
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忽而叹道：“当年燕紫说要出去的时候，不过是随手拿了几张银票给了她个借口而已，没想到真能做到今日这个地步。”
说完了半晌不见回音，我瞥了眼看方子扬，就见这小子垂了眼，不知又在钻哪里的牛角尖了。
想了一想，拍拍他道：“倒是也委屈你了，这些年什么纵马行凶都少不了你出手，怕是街头巷尾都知道你是我玄四府上的恶仆了。等这些麻烦都了了，我也帮你寻个好人家的闺女吧。”
方子扬低声道：“殿下为何说这些？”
我咳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见你不太高兴……”
方子扬又低声叹了一声，方道：“殿下，我并不是因这事……只是，日后这些会宾居什么的地方，殿下还是……”
我抬起一只手搭在他手上，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其实这么多年，或许龙御然也无法像他这样将我看得透彻。
我纵马长街，流连花巷，却极少在酒肆茶馆打发时间。
只是因为自幼习武练出的耳力，总不可避免地听到市井的闲话。
总是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年，我究竟做了多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事情。
然而无心插柳的燕紫也好，有意栽花的掩饰也罢，这些年的情形，终究是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了。
我靠在颠簸的马车里，闭上双眼静静养神。方才还在眼前的燕紫的脸，渐渐地变化起来，渐渐地模糊成八年前的模样。
仍是初见时泛着红晕，气若游丝的小女孩。
洪水后的黄土，一片荒凉。
那丹凤眼的少年看着眼前景象，眉目深锁，一字一顿：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苍生，再不受颠簸流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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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个花呀，丹凤眼的人是龙御然呀，爬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