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的迷惑》圣城飞花

1、这雷霹的

　　"一雨三日水抹堤,南村北村云凄凄"。蜀地的夏天两日一雨，五日一涝，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雾霾阴沉的天气，看到太阳似乎已经成了奢侈，难怪有“日出而犬吠”的说法。40岁的韩冠成将他那辆破旧的桑塔纳轿车停靠在楼下，抬头看到阴沉的天空似乎要拧出水来，脸上的表情极其沉重。
　　作为物价局某科室的副科长，工作上的不如意，让他眉头变得更加紧皱，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高大魁梧略的身材也开始发福，只有那张刚毅的国字形脸，还多少能透露点昔日的潇洒英俊。韩冠成刚参加完孩子的家长会，在刚刚熬过去的90多分钟里，他为孩子的不争气怒气填胸。
　　他一手夹着皮包，一手握着未打开的雨伞，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上楼梯，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今天去开家长会，崔老师又跟我提起了，这孩子还是上课走神，有时会连喊几声都反映不过来，魔障了一样。”韩冠成进屋后狠狠地将雨伞杵在墙角，胳膊下夹着公文包，变换拖鞋边说“光阴天不下雨，这天闷死人啊。”
　　妻子桑红霞正将蒸好的米饭摆置到饭桌上，听到先生的话，表情一下凝重起来，她走过去，接过先生的皮包：“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鬼才知道，你说是不是我该好好修理一下他？除了物理，其他科成绩没个C以上的，”他扭开客厅的风扇，用力地将自己摔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再有一年就中考了，这样下去，我看升重点高中想都别想。”
　　“你考虑好，还是跟他老师谈谈吧，上次你父子俩一斗气就是一个星期，责备也不是办法吧，他没跟你回来？你先吃饭吧。”
　　“青春期的孩子多了去了，人家老汪家的大伟，跟他一个月生的，你看人家，基本全是A，又有礼貌又能劳动，老师一个劲夸不说，还要去参加什么竞赛。都是父母生的，咱去开家长会，脸上没面子不说，开完会，老汪跟在我后面，一个劲的跟我搭讪，我脸都没处放了。”话音没裸，他猛地从沙发上直起上身：“你说，他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不是，前天我遇到他班主任老婆了，她对咱孩子的情况很熟悉，说谈恋爱是绝对没有的，班主任也多次回家说，咱孩子这学期变化很奇怪，对物理化学特别感兴趣，其他科一落千丈，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问又问不出什么来。”她将碗筷摆放好，一脸无奈的表情。“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你先吃饭，我再等等。”
　　“吃饭！难道还要老子等他不成。家长会开始后，我就没看见他影。”他负气地一屁股坐到饭桌旁。
　　“对呢，昨晚我发现，很晚了他还在床上看书，今早我给他整理房间发现，床头全是些天文方面的书，还有些世界之谜什么的。不会是跟这有关吧？看书看魔障了？”
　　“你说什么？”他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嘴边。
　　“咔嚓！”一道闪电，要下雨了。
　　.
　　学校到家的路不长，但却像要走过半个世纪，韩欣推着那辆二百元从毕业的同学那里淘来的山地车，慢腾腾地走着。我们的主人公刚好17岁，因为开家长会的原因，今天没有穿校服，这对每个中学生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清一色的浅蓝色校服，早已让这些花季的少男少女感到了审美疲劳。唯独开家长会是可以破例的日子，校服将全部由家长带回家清洗缝补，从早上起床早自习后，所有的女学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所有的帅哥也都“酷”起来了，尽管个个都是青涩的孩子气，但荷尔蒙的催使，每个同学非得装出一副很“吊”的样子，仿佛都是公主，仿佛都是王子，在上午的家长会后，将有一天半的周末假期来展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的风采。
　　我们的主人公却没有将心思放到衣着上，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的泛白的灰色牛仔裤，外加带点夸张的蓝黑相间旅游鞋，裹在他本就瘦弱的身体上，随意而洒脱，清瘦且带了几个粉刺的脸颊甚至流露出些许猥琐，连他自己都怀疑起床后是否忘记洗脸，自然很难将自己与什么“白马王子”等联系到一起，对于他生活在的这个城市，随便在街上就可以从小屁孩中找出几个来。在物价局任职的父亲却高大魁梧，干练果断，有时连他都怀疑自己到底遗传了父亲万分之几的基因。
　　然而又有谁想到，在接下来这个空前绝后雷死天神的故事里，我们的主人公，却将成为这个城市的精神主宰，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闲话少说，韩欣泱泱地走在路上，天气的沉闷仿佛对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的心是灰色的，也难怪他根本心思去关注即将来的倾盆大雨。家长会的结果可想而知，他知道回到家也许没有狂风暴雨，没有拳打脚踢，但会有一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沉寂等着他，与父亲的关系早已经降到了冰点，与父亲一周的冷战虽然在妈妈的努力下有所缓和，但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似乎仅仅是为了证明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回家的路很折磨人，像是在走向一场审判，想到一家三人默默坐在饭桌上，只听见冰冷的碗筷声和妈妈偶尔的几句提醒，就让他感到胸中堵上了什么东西。有时他甚至很羡慕好朋友“捣蛋鬼”刘彤，有个卖猪下水的父亲，动辄破口大骂一脚踢到前门口，事后父子没事一样吃辣肠喝啤酒下棋耍赖亲密无间然后再合伙欺负妈妈——据说他妈妈有熊的力量。
　　如今韩欣开始为当初开学时，没能坚持争取成为住校生而懊恼万分，他已经多次在心底设置如何发掘有利的证据，向家人证明自己必须要住校，他渴望能赶紧搬家。看路上没人，他将自行车斜靠在那颗高大的法桐树上，解开了裤子，把一股啤酒色的尿液狠狠灌注在树下搬家的蚂蚁群里。
　　“住手！”一声公鸭嗓子般的狂喝。
　　韩欣吓得一哆嗦，猛地提上裤子，回头看时，发现胖胖的“捣蛋鬼”刘彤突然出现在他背后，骑着那辆油乎乎走路不出声的破自行车，一支腿撑地，幸灾乐祸地向他哈哈傻笑。
　　“我操，你吓死我啊！我操！不回家你找事啊？”
　　“回家？回去还不得被揍死。韩欣，还有钱吗，去网吧玩去？”
　　“滚，每次都是我出钱，你欠我70多了，赶紧还！看你那贱兮兮的样，就是该挨揍的货。”韩欣系好裤子，看看紧张滴落在裤腿上的尿液说，“我操！”
　　“切！你不也一样，别装了，你这么晚不回去，也是怕挨揍吧。崔命鬼肯定没少说你坏话。怎样，去不，算我借你的，还不起就用装备还你。”刘彤仍旧贱兮兮的。“刚才遇到黄丽娟了，说你看科幻书看的神神叨叨的了，她一准也去网吧，我敢打赌。去吧，玩一下午。要下雨了。”
　　“她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操，我都不稀的理她，我怎么就神神叨叨了，”韩欣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跨坐在自行车上，一脚踹在树干上，气呼呼的说。
　　“别嘴硬，见了她你还不是那熊样，比见校长都紧张吧，哈哈。她说你看玄幻小说看傻了。”
　　“那是玄幻小说吗，那是世界之谜和天文知识，量子理论你懂不？平行宇宙你懂不？你懂个屁，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吗，那是因为我晚出世了几十年，要是我早出生几十年，NASA早搬到中国来了，相对论早就改写了。”韩欣平伸着手臂，似乎在抚摸着芸芸众生。
　　“呸，学习都搞砸了，还相对论呢。真把自己当成大神了吧，快走吧，再不走，要下雨了。”
　　“我就是大神，雷公电母急急如律令……”
　　“咔嚓！”头顶一声巨雷，伴随一片白光。
　　捣蛋鬼刘彤张大着嘴巴，白光消失后，惊愕的一幕慢慢在眼前显现，树叶树枝纷纷落下，自行车扭曲地倒在一边，一片狼藉，他直勾勾地看着躺在地上衣服碎成小片、浑身哆嗦的同桌好友，彻底傻眼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腿软得不听使唤，然后一起随自行车摔倒在地，几秒钟后，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踉踉跄跄跑了出去，口中发出谁都听不懂的嚎叫……
　　大雨倾盆而下。
　　16:40，医院。
　　重护室外的走廊里站满了人，韩冠成先生焦虑不安地在门口踱来踱去，不时隔着门缝向里瞧几下，他的妻子桑红霞和母亲抱在走廊椅子上相对而泣，学校的级部主任和班主任、任课老师都来了，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这景象随便在个医院都看得到，就不用多描述了。就跟多数电影上描述的一样，监护室的门开，主治医师走了出来，我们主人公的父亲立即迎了上去，焦急的问讯，孩子到底怎样了。
　　白医生的话却让大家大吃一惊：“孩子没事，被闪电击了，可奇怪的是孩子完好无损，这是个奇迹。不过我们测到脑电波很不正常，目前还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种电波，偶尔也会出现类似婴儿的脑电波，2HZ尖波同时发放也有，目前还不能确定，得等专家来。”
　　一喜一惊，让所有人的心再次蹦到了嗓子眼。老韩家人都焦急地围过去询问白医生。
　　“白大夫，你就简单的告诉我，孩子的大脑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韩冠成已经语无伦次，“类似婴儿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白医生紧闭了下嘴唇，略微整理下思路，说：“其实，孩子早就醒了，除了轻微的皮外伤和少许毛发烧灼，我们没有看出跟健康孩子有任何区别，跟他谈话也没有任何障碍，仅仅是脑电波异常，我们只能理解为惊恐过度，这得等专家来。不过，我们感到奇怪的是，这次闪电击中，衣服全被震碎或烧灼，自行车变形烧毁，人却没事，只稍微有点皮外伤，这是不可思议的，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可以进去看望，只限你和他母亲吧。”
　　重症室内，韩欣安然无恙。
　　周二早上，医院查房后，韩欣在父母陪同下，走出了病房。在这苦熬的两天里，省城来的专家针对雷击事件作出了各种设想，最终诊断为闪电电流被自行车导入地下，特殊的条件将我们的主人公身体屏蔽，人安然无恙——专家的话，从来就是有人信的。而我们的主人公大难不死的传说，短短两天内被传的无人不知了，在学校更是沸沸扬扬，也成了物理老师授课静电屏蔽的活教材。
　　走出医院的韩先生却开心不起来，孩子安然无恙是大好事，可在重症室内发生的一幕，让他感到了隐隐不安：
　　“我想喝水，渴。”韩欣望着器械台上装满蒸馏水的量杯说。
　　“吧嗒。”量杯应声而倒，碎在了器械台上，水顺着台子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