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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素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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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素桓刚去谢氏营地溜达了一圈,一双脚才迈进自家营地,便看见一直伺候他的小厮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一脸焦急。
素桓觉得好玩,便走近了仔细观察小厮的动作和表情,小厮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刚要张嘴,一见是自家主子,不由大掌拍腿“哎哟,主子您可回来了!”
素桓见他模样不由一笑,抬步往自己的营帐走,小厮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边走边嘟囔“主子您又瞎溜达,刚才程氏带着名帖过来请人,说是程家二小姐病了,偏咱们老太爷身子不适早睡下了,便吩咐让您去程氏营地给瞧瞧,都找您半天了,您这是又去哪溜达了!”
素桓闻言伸手打了小厮的头一巴掌“三七你胆子越发大了,还埋怨数落爷了?你刚才说谁来请人?程家?程二小姐病了?”
三七捂着脑袋,点点头“都找您半个时辰了。”
素桓心里乐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说过明天要去结识一下程二小姐,这下可好,都不用等到明天了,他敛了敛衣袖,一脸正色,吩咐道“去取我的医箱来。
谢雎夜半喝了一碗姜汤,发了汗,便觉得有些粘腻,想叫人备水沐浴,野牟却率先进来了,满脸笑意和窃喜挡都挡不住,谢雎心里嫌弃,只当自己看不见。
只听野牟尽力敛了喜色,故作沉稳道“主子,刚得的消息,程二小姐病了,右相亲自使人去了素氏营地请素老太医,只是老爷子身子不舒服,便由素小太医去了。”
谢雎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会喊人家素小太医,平日里凑在一起不是挺臭味相投喊人家小素?
野牟仍低垂着头,黝黑的大脸盘子严肃极了,心里却美滋滋的想着,刚才自家主子也有点发热,才喝了一碗姜汤,转眼程家小姐就高烧了,思及今日白天,他心中窃喜,自家主子的春天怕是已经到了。
谢雎抬眼瞧了他一眼,声音沙哑低沉“自己出去笑够了再进来。”
虽已入夜,可天上的一轮月牙亮的讶人,营地中交替巡逻的侍卫一茬接一茬,每走两帐便见一堆篝火,方圆数十里灯火莹莹。
程子曌正襟危坐在软榻上,塌下一方黄花梨圈椅中坐着些许困顿的素桓,他两根手指搭在程子曌覆了手帕的腕上,良久不发一语。
春城立在一旁,见太医神色凝重,心里越发忐忑,等了许久,仍没忍住,小声询问“素太医,不知我家小姐脉象如何?”
春城的话喊回了素桓的思绪,眼睑微垂,收回了手,顺带理了理自己的襟摆。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后,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二小姐并无大碍。”
春城开始让他这副凝重的表情唬的心中七上八下,如今听见他说无碍,才缓过一口气来,心里又不免对他嘀咕抱怨了两句。
程子曌也收回手,点点头,对一旁虎视眈眈的两个大丫鬟道“素太医也说无碍,偏你们非要小题大做。”
素桓闻言轻笑,侧头借着说话的机会悄悄瞄上了程子曌的脸“二小姐此言差矣,您是金娇玉贵养大的,身子金贵,一丝不能马虎。”
言罢,淡定自如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提笔开始写方子。
素桓从小到大一直十分骄傲自己的草书,于是运足了气势想在程子曌面前露一手。
他大笔挥毫时,程子曌状似闲聊似的挑起话头“久闻素家年轻一辈中出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医术圣手,平日诊治的都是宫里的贵人,今日误打误撞,小女也算有幸。”
听了程子曌话里隐隐在夸他,素桓便微微一笑,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更上挑了些,手中收笔,一张他的得意草书大功告成。
他两手捏起纸脚,轻吹了吹,递给春城“拿着这方子去抓药吧。”
春城打眼一瞧,不由嘴角一抽,谁知道这上头鬼画符的是什么东西?
她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收好了。
程子曌目光扫过那张草书写就的药方,淡淡开口“原来素太医的书法也自成一派。”
素桓脸皮再厚也还是笑着谦虚了一番“闲来无事写着玩罢了,这第一副药就由我亲自煎了,春城姑娘在一旁看着,我的药方讲究火候与手法,你学会后再为二小姐煎制。”
程子曌颔首“更深露重,劳烦大人。”
素桓罢罢手,一张脸上仿佛随时挂着笑,上挑的眼睛笑眯眯的“无碍。”
她很乏,春城送他出去后,便由余姚服侍着安歇了。
她刚躺下,刚出去的余姚去而复返,在她床前踟躇了一下,仍是没打扰她,轻声转头出去,没走两步,便听见程子曌轻轻翻身,同时带些鼻音轻声问道“怎么了?”
余姚闻声,赶紧折回去,蹙着眉头,似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下,仍是回答道“小姐,刚才谢氏那边遣了个人来送东西。”
程子曌一听谢氏二字,不耐烦的闭了眼睛“送的什么?”
余姚垂了眼睛,低声道踟躇道“左相,让人送了一头生姜,说为您驱寒。”
程子曌眼睛仍是闭着,唇角没有弧度,听了只回答道“劳他费心,你出去转转,寻块猪肺作为回礼,猪肺去火,我瞧着正适合他,可记着送块生的,血淋淋功效最好。”
余姚怔在原地,半晌,程子曌已翻身入眠了,她才带着一脸疑惑轻声退出去,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看来该跟春城仔细商量一下,这猪肺怎么才能送的既不让左相生气,还能记着小姐的一片善心。
自程子曌感染风寒后,一连在帐子中捂了两天,程馆阳和程沐萍倒是大多时候都留在她的帐子中,二人怕她病重无趣,便在她帐子中摆起了棋局,若论下棋,程家的年轻一辈中,程子曌的棋艺算是最好,同辈的几个哥哥中除了三哥程数偶尔能取得彩头外,其余的皆无造诣。
所以说程馆阳和程沐萍想要陪她下棋的话,在造诣上着实难了些,倒是素桓,偶尔复诊的时候能与她下上两盘,素桓看着虽然有些豪放不羁,但看的出来,素氏的教养是极严格的,他的棋艺倒是不失高门世家的风范。
几日下来,程子曌倒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素桓则更是惊诧,他倒是没想到程子曌还有这份才情,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才喝了苦药汤,程子曌正漱嘴,春城开开心心的掀了帐子进来,双手捧着长公主的请帖,程子曌放下杯子,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完放在桌子上,眉头微起“长公主听闻我病情将好,请我陪她参加后日的小春猎。”
春城笑道“小姐在营帐中闷了这么多天,出去走走也好,小春猎本来就是给女眷设定的围猎场所,肯定不会太累的。”
见程子曌不说话,余姚垂了眼睫,轻声问道“小姐,是否回禀长公主您风寒未愈?”
程子曌轻轻摇头“去就去吧,当陪她散心,想来她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宣我。”
小春猎这天,从寅时便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帐子中支起的小炭炉烧得正旺,整个营帐暖融融的,甚至能逼出些细密的汗珠来,程子曌翻了个身,从粘腻的绒毯上起身,余姚早就拿了一条缎衣披在她身上,小声叮嘱道“小姐别着凉。”
程子曌无奈一笑“我都让你裹得出了一身汗,什么时辰了?”
余姚回道“五更天了,这外面的雨稀稀拉拉下了一夜,今日的小春猎怕是要取消了吧?”
程子曌靠在余姚怀里,轻声道“记得小时候成君最怕下雨,每个雨天她都睡不好觉。”
余姚比程子曌大了两岁,心中当她是主子也当她是妹妹,只是这两年来,程子曌像是忽然长大了,与她这般亲密的时刻倒是少有,此刻,她心里一酸,不由自主拍了拍程子曌的后背“小姐,若今日雨不停,咱们还去看望长公主吗?”
程子曌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点点头“去吧,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