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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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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地行走在那条熟悉的野外小路上,千层鞋底下的小石子依旧咯得脚疼,可我却无甚心思去一一避开。
滇王进京了,带着大队的人马游走在最繁华的的街头。
据闻,女帝摆宴千席为其接风洗尘,并赠了数百名乐师美人,数万计珠宝奇珍。
还赦免了一些重罪的囚徒,以庆贺滇王的进贡朝拜。
呵呵,的确值得庆贺。
我父皇在位几十年,这老匹夫也只进京朝拜过一回。
听茶楼那些说书人的言谈,似乎再过几日滇王就要打道回府了。
指尖的利甲深陷掌心,我却感觉不出半分痛楚,这一刻,我等得太久太久。
“翠花,你又板着一张臭脸了,莫非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进庙,就看到楚烨毫无端正可言的身姿侧躺在地上,见我跨步进来,便立马翻身坐起。
“没什么。”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走回自己的铺位,倒头就睡。
“啧啧啧,是不是在想着本大爷何时娶你啊?”
“这个问题你就不用多虑了,我性子虽风流,可也不是那等负心之人,就算你长得丑了些,脾气坏了些,我也尚可接受。”
“你要是嫌弃我下不了聘礼,你也大可不必带着嫁妆。”
“再说了……”
越说越离谱了,忍无可忍的我从稻草堆下拾起两颗石头便朝他扔了过去。
很好,虱子蚊鸣销声匿迹。
次日一早,楚烨就出去觅食了。
我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打好包袱了。
走出这间破庙时,我心底忽然涌上些许酸涩与落漠。
想起某人那总是充斥着嚣张神情,却似女子般漂亮秀气的脸,一股辛意不可抑止地在鼻尖、眼眶四周泛起,泪水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我咬了咬牙,迫使自己想起那一夜的漫天火光与血色残骸,鼻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铁锈腥味,肌理也仿佛浸染在温热粘稠的血水中。
父皇,对不起,原谅我迟了半年。
滇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我与他素未谋面。
在这皇城脚下直接去找对方,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打算先去他必经的驿站潜伏着。
如果找不到机会,我就一路尾随着他到滇南再另行打算。
在我失踪不足三月时,京城的城门防备就已松懈,虽然过关还是需要文书,但搜查身体、不放行乞丐等诸如此类的条款就已免除了。
当城门松懈时,当楚烨也放松了对我的钳制时,甚至当说书人都已将我遗忘时,我都没有出过这道城门。
究其源头,一是因我行乞这段日子也曾到处打听过,京都城门的严防解除后,最近的荒野小道、附近城镇都加严了巡视,以我孤身一人作乞儿打扮行走,必将引起关注。
二是这滇南山高路远,我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京都最近的京州,为此我必须做好万全之策才可动身前往,我知前路凶险异常,如此便可多一分胜算。
三……却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缘由,是懦弱还是逃避?迟迟不愿离开是否真是因为没准备好?
当听闻滇王来到时,我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什么是责任?早在我天真地享受着父皇给予的一切荣宠时,就已加诸在身。
更何况,从小就懂得要最好东西的我怎甘于朝食馊水,夜宿荒野?
打听好路线,我一出城门,就很快地找到了一条通往最近驿站的捷径。
连日奔波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还来不及休息一时半会,身后就赶来了大批的兵马部队。
这地方没什么障碍物,属于一马平川的地势。
这也导致了我躲躲藏藏的踪迹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要见滇王!”我在士兵的推搡下不得已地高声大喊,心中不断默念着:父皇,请您保佑我。
“等等,将人带上来。”一道男子粗狂的声线响起,我心中一颤,踮起脚朝那人望去。
透过间隙,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我不禁有些失望,滇王与父皇年纪相当,理应正值不惑,此人定然不是他。
他们将我带入了一间空荡荡的厢房,除去两张桌椅与门窗,里头就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纱帐。
“你是何人?缘何要找我?”
纱帐后传来一把苍老却不失洪亮的声音,我怔了一怔,暗自忖道:这人莫不是滇王?
我按捺下心中的激荡,开口道:“我乃先帝所出的大长公主,当今霍乱朝纲的那位女帝之姊,李慧仪,敢问阁下是滇王否?
“哦?过来我瞧瞧。”
他一把掀开帘帐,露出了只有征战四方才能得到的魁梧身形与极具侵略色彩的眼神。
只消一眼,我便知道,这人就是我要寻找的滇南段王。
我走了过去,任凭他打量,甚至心中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对方愿助我一臂之力,我宁可倾尽所有。
“哈哈哈,你这女娃娃生的挺好,龙章凤姿,颇具帝王之相。”他看我半饷,突然抚须放声大笑,这姿势竟然与父皇在世时每逢喜事的反应一模一样。
恍惚间,我竟然看呆了。
忽然,他将笑容收起,脸色庄重地对我道:“女娃娃,把你的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让他看,不料他却一眼未瞧,拿起身侧的刀片就在我掌心划下了一道伤口。
紧接着他迅速地从身后拿出一件似砚台的事物,将我的血滴了上去。
瞬间,那道事物便泛起了一道金光。
“这是……”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反应不及。
“哈哈哈,果然是天子血脉,长公主殿下,适才多有得罪,我滇南段王这厢有礼了。”说罢,他便起身跪下,对我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犹记得父皇曾对我感慨过:这滇南段王不除,始终是块心腹大患。”
这人真的会帮我?
莫不是他原本就是想着起兵造反,可却没有一个由头,怕被世人诟病,于是便找上了我?
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见我一脸吃惊,他再度哈哈大笑,一边收起了那件滴血就能发光的事物,一边将缘由娓娓道来。
滇南那块地方原本山穷水恶,我父皇在仍是皇子的时候曾被派去驻兵六年,期间他与段王世子因缘际会成了生死之交,其后父皇助那位世子继承了王位,随后就被召回宫中卷入了残酷的皇权倾轧中,最后父皇继承了大统,成了帝王后却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见到那位至交了,而自古以来滇南那块地理位置就十分敏感,历经几朝几代都是自立为国,不受朝廷管辖。
因此,出于对国家的利益与私人的关系考虑,父皇几次南下滇境,在朝廷看来,父皇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可对他而言,其中乐趣却不足为外人所道。
虽然我对父皇与段王的渊源也颇有兴趣,但此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信息却不是这些。
“年轻人要有点耐性才是。”他看出我的不耐,微笑着续道:“我与你父皇两人每次会面都闹得鸡飞狗跳,当然,情谊却是有增无减,直至一日,他突然给予了我一件事物,并请求我帮忙做一件事。”
“只因他已过不惑,身体每况愈下,早有预感命不久矣,可他无子无孙,只得你这一女,他担忧未来你坐不稳金銮殿里那把龙椅,于是他将你交托给我,可叹的是,我与他本都预料你登得大宝后,因其女子身份遭到各方势力打压,却万万没料到,你竟然被你同母异父之妹给陷害,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
“若不是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万般蹊跷,便也不会千里迢迢远赴京城。”
听他说完后,我的心绪犹如惊涛骇浪,难以平复,这人说的话我半信半疑,但面上总要装作全信。
无论如何,我终究寻得了一线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