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守的云开见月明 ...
-
“真的可以，留下来？”我带着期望，希望他说是。他点点头，我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幸福来得太快是不是不太好？”我含着笑，歪着头问他。他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傻瓜。”
他的一只胳膊高高的举起，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就在那一刻我忍不住张开双手抱住了他。他的胳膊还没有放下来，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愣了一下，于是手只能停在半空中，我说：“林山，你知道么，这样的场景我是想都不敢想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和你靠这么近，我终于可以不再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你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算是一场梦，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我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谢谢你愿意让我开心，谢谢你愿意给我温暖。
良久，他终于回抱住我，我的双手环的更紧，我们就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窝在他的怀抱里，闻到的全是他的味道，让人心安的味道。“林山，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和别人好好道别过，爸爸是这样，你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我害怕离别，我的生命中已经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你们每一个人没有给我做任何解释没有考虑过我任何感受就离开了我，这次来伦敦我们都知道对于我们之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再来中国，我也不能再来找你，我想过这次要和你彻底的了结，因为即使我什么都不要你选的依旧不是我，每次只要想到这些我会很心疼。”肩头耸动起来，他知道我哭了，“别哭了夏夏，别哭了，我不能看见你哭，我害怕你的眼泪。”“我恨Lola，我恨她的任性妄为毁了我最珍惜的一切，可是你不知道我又有多羡慕她，她是那么有自信的告诉我，不管我如何努力你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因为你不会离开她，你不会丢下她，这样的自信我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资格说你是我的。所以即使以后你会和她幸福的在一起，现在我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只有我们好不好，不要赶我走，给我一个机会，你就当是让我和你告别好不好。”爸妈去世后，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欢喜因为感动落泪，而不是因为伤痛和想念。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把我拥在怀里。“初夏，我不是Lola的，不是任何人的，我只是我自己。”
“不哭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睡觉前我给乔叔他们发了短信，陆曼很快回过来电话，因为国际长途比较贵，我就把电话挂了给她打回去。“不是应该早就到了么，怎么才报平安？”我把自己在出租车上睡着的事告诉了陆曼，她在电话里拖长调“哦~”了半天，然后不怀好意地开始打趣我，陆曼说“你现在一定彻底被打动了。”当然感动了，虽然这件事很小，可是我确实被感动了。“唉，你这个样子可要怎么办。”我问陆曼什么怎么办，她说当然是老大怎么办的意思。我呆了一下，“齐飞亚怎么了？”发短信的时候我给他也发了，可是他没回，现在应该是在忙吧。
“我给你说啊你可别不当一回事，齐总对你挺上心的，他们这种白手起家的事业成功男一般做事都很有决心，他既然说追你就一定要把你追到手了才甘心，林山最后不一定会跟你的，说实在的，齐总也是挺好的一个选择，你不也不讨厌他么，他不光是有钱，关键是他不是玩玩是真的喜欢你，像他那样的黄金单身汉你喜欢上他其实真的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林山……我当然希望你幸福，可是初夏，你已经不是上学那会儿了，那时候咱们就是新闻系的两朵靓丽的花朵，你老是觉得自己长得一般，可是追你的人都排成队了你没一个答应人家的，那时候你年轻，挑挑捡捡完全可以，更何况你又是因为心里有自己的坚持。可是现在你都多大了，马上就要奔三的女人了，为了林山你都蹉跎了多少年了，女人过了三十再美丽也不值钱了。如果林山最终也给不了你什么的话，你要记得，齐飞亚，你值得拥有。”我听着本来已经陷入沉默，因为本来这是挺正经的话题，我直接被陆曼最后的那句广告词逗笑了。广告词说完之后她也笑了起来，却不忘继续嘟囔着行不行啊你笑点这么低。陆曼平时老是不正经开我玩笑，难得她这么苦口婆心的劝导我，最了解我的就是陆曼了，她说的意思我都知道。“嗯，你说的话我都懂，可是做起来真的不容易。”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我又不是没试过。
大学我和陆曼刚入学的时候被高年级的学长盛传为新闻系之花，其实是有点夸张了，说实话和陆曼比起来我真的是只能算是长得比较端庄，可能是因为关系好又老是形影不离的，所以才一起连带被称为“金花”。但是其实当时很多所谓追我的男生都是想透过我去追陆曼，我给陆曼说的时候陆曼哈哈大笑，她说尚初夏你真是太幼稚了，脑子不开窍？你以为你上小学呢，谈个恋爱还得通过谁，他们拿我当挡箭牌呢。“这样啊……”严格来说他们没有真正的给我表白过，所以我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追我，有时他们会约我吃饭什么的，我一般也不去，陆曼很快和纪然谈恋爱了，然后她一直想给我也找一个，后来张漠在体育馆当众表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不是因为下不来台或者感动什么的，可能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当众表白，让我知道他喜欢我的人。张漠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以为体育好的男生一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种，但是张漠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大学和他在一起那几年我从来没有去打过水去挤过食堂，我和他的接触一直都是止乎于理，他生病的时候我也会很着急，也会在病房陪他输液，我们和普通的情侣没什么两样，一起散步一起看书，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我们还是分手了。分手是他提的，他说他一直以为这么久了我多少对他有点喜欢，但是没有，他说他很喜欢我，我是他的初恋，他一直努力让我也喜欢上他。即使我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可是他说分手的时候我还是难过了一下下。张漠直到和我分手也是以安慰我的形式，“初夏，别哭丧着一张脸，很久之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如果我单身，而你也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到时候娶你吧。”其实现在想到那几年的照顾我还是挺感激他的，我不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主要是我的问题，太平静了，和张漠谈恋爱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很平静，没有陆曼对纪然那种大起大伏，也从来没有大吵大闹，陆曼一口咬定说情侣之间像我们这样相敬如宾是不正常的，不健康的，所以我们最后分手她一点也不惊讶。
“初夏，你是不是又想起张漠了？”
我“嗯”了一声。“没关系啊陆曼，以后我真嫁不出去了不还有你么，以后我就天天去你家蹭吃蹭喝，你和纪然一定会对我负责的是吧。”
“想得美。”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廊灯，杏黄色的灯光，很安静，散发着静谧的光芒。林山拿了被子铺在木质地板上，睡在我的床边，床的位置不高，他和我只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只要我把手臂垂下去就可以抓到他的手。可能是因为傍晚在出租车上补过觉了，所以现在精神头特别好，一点也不困。我趴在床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像台扫描仪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呢？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在所有人的心里他做任何事就好像是浑身发光一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所以那时更多的是一种崇拜。可是初二那年他就像是带着神的旨意悄然降临到我的面前，毫无预兆，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他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发现我多了一个习惯，就是习惯性地研究现在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伸出手就轻而易举地摸到了他的眉，他现在不怎么皱眉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么，以前你上课的时候睡觉，老是皱着眉，我当时想应该发明一种类似熨斗的东西然后可以熨平你的眉。”我总会想他为什么皱着眉。顺着眉毛，是眼睛，还有鼻子，摸了摸他的鼻子，鼻梁那么高，摸了摸他的又摸了摸我的，“真是的，没事长那么高的鼻梁干嘛，又不能当饭吃，你以前鼻梁有这么高么？”因为知道他听不见，所以我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胡说八道了，噗哧一声就笑了，觉得自己还真是幼稚。手指不安分地往下继续，到嘴巴了。
“初夏，你存心不让我睡觉了。”
林山突然睁开眼着实吓了我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摸你眉毛的时候还是摸你鼻子的时候？”
“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根本就睡不着。”
原来他根本没有睡着，还一直都知道我在摸他……丢人丢大发了……有点脸红，但还是继续厚着脸皮说道：“我哪有在看你，我是在看着你。”“看着我？”他好笑的问我大晚上不睡觉看着他做什么。
“怕我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把头向外探了探，床很低，我们挨得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吞吐之间他的呼吸。“你不知道，我做过很多次关于你的梦，在梦里有时你会对我笑，有时你会对我生气，不管怎样我总算见到了你，可是每次一睁眼你就不见了，然后我就会难过地发现原来那一切都是梦。”
“不会的。给，”他伸出一只手，“特许你拉着我睡觉，这样我就不会睁开眼不见了。”
看着林山伸出的手，一时间真的百感交集，有欢喜，有惊讶，有恍若隔世的迷惘，还有命运弄人的感叹，我拉住他的手，我有多久没有拉他的手了？一个月前他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以为他恨透了我，可是现在他就拉着我的手和我讲话。
“初夏，你梦到过我很多次么？”我使劲地点点头，他说，我也梦见过你。
“真的？”我变得特别兴奋，脸还有点发烫，对于女孩子来说一个男生说我梦见了你远比说我喜欢你还让人不好意思和开心。“想不想听我讲故事。”
“来英国之前我回到了清远，学习了大概一年的英文，还有一年的心理治疗。”他看着我，没有难过的样子，他说：“初夏，我远没有你坚强，当时我快要崩溃了。我一直服用药物还有接受心理医师的催眠，效果并不是很显著，有段时间我还产生了幻觉，医生说我在失控的时候曾经喊过你的名字。心理治疗之后父亲没有让我继续读书，而是找了专人教我英文然后直接送到了英国。因为陌生的环境和我自己对学校的抗拒，我的心病又开始复发，我经常和街区里的混混打架，有一次和一个黑人打了起来他动了刀子，”他指了指腰，“打架不太像我会干的事是不是，可是我只觉得只有身体上疼了心里才会不疼，不过还好我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在伦敦的第二年我碰到了你父亲一家。”
我默默地撩起他的衬衣，看到腰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可是我想，当时一定很疼很疼。
“遇到你父亲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他教给我什么是真正的勇敢，真正的勇敢不是靠武力靠伤痛麻痹自己，因为心里过不去的坎会如影随形一辈子。他教会我很多，对我也很关心，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要好了，在异国他乡再遇到他时我觉得自己能活下去了。”我明白他的感觉，爸爸挽救了濒临悬崖的林山，所以爸爸对他来不只是老师，还是恩人，改变了他的一生。但是林山可能不知道，教给他什么是勇敢的人自己却一点也不勇敢。“如果没有老师，我可能撑不过第二个年头，老师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在各种方面都尽力帮我，大学时我被牛津录取，再次成了他的学生，后来偶然的机会进了风迹，后来的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些年你过得远没有你说的简单，也远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是不是。”
心里的话忍了很久，我知道现在的氛围很美好，不应该说这些，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问他。“阿山，你真的不怪我了么？”
“一直还在想这个问题么？”林山又好气好笑的看着我，可是我真的很难过。他摇摇头，说“不怪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阿山，不要这么说……”
“初夏，不是为了让你心安所以安慰你才这样说。已经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妈妈的样子么？”
我点点头，我当然记得，任何人都忘不了那张美丽的脸，哪怕我只见过她一面。
小学四年级时，大我两级的林山没有参加纽约的优选生夏令营，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同学们都说他家里出了事。
直到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所谓的他家出了事。报纸上印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交通事故现场，很模糊，因为是在雨夜拍下来的。
另外一张，就是林山。而那张报纸的标题，赫然印着三个醒目的黑字：通缉令。
我当时吓坏了，我以为林山……后来我才知道报纸上那个人不是林山，是林画，他的双胞胎妹妹。我从来不知道林山有双胞胎妹妹。那天下着大雨，林山家的司机有点私事没有来得及去接林山，林画从社团回家的路上想着去接林山，然后他们两个一起打车回家。
林山说林画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很乖巧，很听话，一点都不任性，他说如果她还在你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他笑着告诉我那些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甚至以为林画还活着。
可是林画死了，在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林山的妈妈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不久就疯了，是真的疯了。龙凤胎随着年龄的增长长相一般不会像真正的双胞胎一样一直一模一样，可是林山和林画长得真的很像，而且林画一直也是短头发，林画只是比林山稍微高一点而已。“妈妈疯了以后，见到我以为我就是林画。”林山当时告诉我的时候，眼里的痛，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山的母亲哭着问林山跑哪去了，说自己都要着急死了，他妈妈把自己当成了林画。只有在林山在家的时候他的妈妈才能安静下来，“爸爸很爱妈妈，不忍心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安静下来的时候会给我做饭，会浇花，还会给我织毛衣。”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林山在家陪了她妈妈三年多，在这期间林山一直扮演着林画。
后来因为一直服药的原因林山的妈妈身体变得很虚弱，但是神志稍微正常了一些，见到林山之后会说“阿山回来了啊”。林山的爸爸劝林山去上学，在我上初二的时候，他成了我的转校生同桌。
冥冥中注定我们再次相遇，但是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会穿粉色的衣服，做扭捏的动作。
因为他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一个时不时会把自己当作一个死去的人的母亲。他的妈妈只要发起病来看不到林画就会发疯，甚至还弄伤过林山的爸爸。
如果我一直有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多的心事还要受那些心灵上的折磨，我一定会疯掉。
我一直相信林山有自己的苦衷，他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不知道真相是这么的令人绝望。林山那几年是怎么过的？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替他感到心痛，我只是想想那些事就会心痛的话，林山当时的日子是不是会更难过？
那次的舞台剧，林山能够弄到那么多的服装是因为林画一直是舞台剧社团的社长。我在林山家试穿王子的衣服的时候为了捡掉下的珍珠推开了那扇门。
陆曼一直问我房间里有什么，其实房间里没有什么，只是有一墙的照片，照片上全是林山和林画，还有全家福。推开那道门我震惊了，因为我看到了两个林山，其实林画死后那个房间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因为林画死在清远，她死后为了不让母亲睹物思人所以他们举家搬到了平津。林山问我，你愿意听一个不算长的故事么？
以后如果再有人这样问我的话，我一定要先问问他这个故事悲伤么？
我知道了一切，懂得了他的无奈和他的痛我成了最了解，也是林山最信任的人。他母亲病情好转的时候，林山被开除了。林山的妈妈知道了一切，因为不能原谅自己给儿子和丈夫带来的伤害，没有听林山的任何解释，在留下一封遗书后她的妈妈自杀了。林山那么信任我，他以为我会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胆小和无知，林山不会被开除，他的妈妈就不会觉得自己毁了林山去自杀。
“可是我都快忘了妈妈的样子了。”
“阿山……”
“不要说对不起初夏，当初是我擅自决定扮成林画，早晚妈妈都会清醒过来，妈妈恨自己把我逼成了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那么自责，自责到要去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开始就应该接受医生的建议去医院治疗，只是我们怕妈妈在那会觉得孤独，终究酿成大错。”
“阿山，一切都过去了。”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嗯，一切都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里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安宁。当年林画和妈妈的死都和林山有关，林山的父亲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把他送到英国后再也没有去看过他。林山说他刚来英国的那段时间经常睡不着觉，这些年林山过的该有多寂寞，该有多孤独。是什么支撑他走过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此生我只能这样度过了，在遗憾和自责中，可是结局还是好的不是么，林山最终原谅了我。
我拉着林山的手，他在寂静中沉沉地睡去。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摸到了林山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第98通。
Lola一共给林山打了98通电话。
我醒来的时候，地板上的被子已经收起来了，桌子上摆着牛奶和土司，床头上贴着便利贴：九点来接你，和小时候写的字一样好看。看了一下手表，还差一个小时。洗手间里牙刷上林山已经给我挤好了牙膏。
这一切都证明我没有在做梦，林山真的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抱着枕头使劲亲了一口，“后悔了吧？你要是在的话亲的就是你了。”我美滋滋地抱着枕头在房间里转圈，转够了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帘打开，刷啦一声，无数阳光涌进来，明亮到得用手去遮挡，但是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守的云开见月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