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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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破月来花弄影 ---
不是很深么。我在黑暗中这么琢磨着，放开手中的绳梯，掏出火折子一挥。随着眼前逐渐明亮了起来，我本是雀跃的心瞬间却跟着暗沉了下去。
上正下方，自己很无奈的立于一个徒有四壁空空的窄小地窖里。说它是地窖，地上随便摆着黑不隆冬的四个腌菜坛子，则更加印证了自己根本就是白忙活了这么好半天。抱着最后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我打开其中一个坛子，又迅速的在它还没有完全吐出熏天臭气以前，赶紧将坛盖塞了回去。
顺着墙壁四处乱七八糟的又是拍、又是敲，使劲踢也没什么反应。郁闷及至，一脚踹翻了一个坛子，那黑黝黝的圆物就这么一滚，骨碌碌的碰着墙停了下来。我呆呆看着，一抹疑云却又浮了上来，于是弯下腰去，将火折子对准了刚才立着坛子的地方，细细看了一番。
见眼前这一块摆放着刚才那只黑坛的红砖地面上，未曾留下一点压痕，色泽也与四周相当。这坛子如果是长久置放于同一个地方，因为重量潮湿等等因素，定然会多多少少印下些底痕在地上；若是没有的话，那么只能证明这些个坛子经常被人挪动。罢了，我于是点点头，揉揉鼻子，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
我走到那个被我踢翻了的坛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其通体乌黑一看就知道是个便宜货，唯有底部用红金色描了一只不伦不类的小猫，上面还印了章，云：‘景德制’。摸一下，拿起来掂一掂，也把剩下三个坛子都研究了个遍……
我靠着墙坐在地上，紧锁眉头，思道：这四个坛子，摸起来都光滑溜溜没有积灰，说不准就是个关键。姑且不说四个坛底分别不同的画上了猫、蛇、乌龟还有鸡，虽然坛身形状大小一致，但拿起来却有重有轻。如若是将这些线索统统结合起来，哎，该会是什么答案呢……
想了好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四周越来越是安静，手里的火折子则更是黯淡了。我拍拍身上衣服的灰尘，刚准备打道回府，却恰巧在这时听得一丝微乎其微，细小得几乎让人误以为是风吹般的呻吟声……
“妈呀！有鬼！”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丢了火折子，抓着绳梯一阵风驰电闪，‘噌噌噌’的直蹿了上去，谁知刚爬到一半，那声音却更加清晰了。
“……谁……”鬼魅般的声音阴森森的穿越墙壁，飘了过来。
“哇……鬼爷爷饶命啊……”我闻言吓了一跳，惨叫着竟然手一软，跌了下来。虽然不是很高，可我还是给摔了个狗啃屎。我就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从不信佛的我在肚子里已经念了不下八百回的‘阿米驼佛’。
“唉。”鬼爷爷叹了口气。
鬼也会叹气吗？甩甩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蹑手蹑脚的准备摸黑再次出逃。没办法，谁让我这个人，怎么死我都不怕，就怕给活活吓死。娘在我小的时候，一到晚上就坏心眼的给我讲鬼故事，尽管听得我一到天黑了就乖乖在家呆着不乱跑，不过这胆儿，早就给吓细了。
“我如今，活着同死了没两样，跟鬼，也差不多了。”幽幽的声音又叹道。
我管你是不是活着反跟鬼一样，总之我得赶快……等，等一下……他是活人吗？呆滞了半晌，回过神来，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放松后，顷刻间我只觉得通体舒畅，真是的，早说嘛！
我直起了腰，问道：“你是谁？在哪儿？”
“……咳咳咳……”那边没有回答，却传来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之后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干呕声，竟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想必是晕厥了过去吧？我心下暗暗有些焦急，手足无措的不知是该退还是该进的好。可又转念一想：此人被颜令炅窝藏于这，定大有来头，说不准就此自己还能见风使舵，抓了他的小辫子……
嘿嘿，这机关，今天遇上了我，不破也得破！我暗下决心，盘腿而坐，调整呼吸，闭目冥思，将脑海中那些细微的线索渐渐连串了起来：
‘四个坛子，干干净净，搬来搬去，不留痕迹。
轻重不一，定有玄机，秤量砣压，机关开启。
方屋四角，东西南北，对得正好，不偏不倚。
五行四像，水火木土，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蛇为小龙，鸡乃凤凰，猫儿效虎，龟幽玄土。
坐上对，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
解！我睁开眼，笑容堆了上来。顺手再亮起一个火折子，算了一下眼前的方位，将四个腌菜坛子分别按照四位四像摆在四个角落里，笑眯眯的向地窖的中间走去，对准一块看似微微塌陷的红砖，用力一脚踩下……呵呵，五色五行，东西南北，中！这个才是关键呐。
紧接着就听得耳边‘嘎嘎’作响，左侧的墙壁边上豁然已裂出了偌大一个缝隙，轻轻用手一推，整面墙都给推开了来……
我捂住鼻子，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袭面而来……只见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密室里，立了两排高大的书橱，满满的都是书；而不高不矮的桌面上抽屉里，也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摆得到处都是字幅画卷。不用看，我也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字字画画，随便拿一个去卖了，都够自己赎身个几千回了。
可其中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那个看起来像是被临时投放进来的，矗在屋子正中间的一个巨大铁笼。笼内铺了稻草，一个便桶，一盆水，还有几个看起来发青发黑的馒头。而之前那个声音的主人竟不着寸缕，光着身子匍匐在其，一动不动，看似昏迷了过去。他线条流畅的后背上，尽管皮开肉绽，布满了惨不忍睹的鞭痕道道，但印在腰肢中央的赫然一抹翔鹰展翅刺青，却仍是绚丽夺目，活灵活现，好似一迎风便能飞了去。
我靠近笼子，尽量离那个散发着恶臭的便桶远远的，等看清了躺在笼子里的人，我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此男子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新伤旧疤血肉模糊，似经历过许多惨无人道的酷刑；虽然其面目憔悴、眼窝深陷，披头散发衣不着体，但依稀还是可以辨别出他甚是出色的容颜，和他尚是年轻的身体，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
我蹲下身去，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只好用手沾了盆里的水，一下一下地往他脸上拍着，希望能够弄醒他……
片刻之后，他终于皱了皱眉，嘤咛出声，动了动羽睫，转醒过来。一双黯然无光的眸子费力的扫过我的脸，峰眉间顿时愁容四起。强硬地支撑着坐起来，凌厉的眼神飘向我，张了张干裂的唇，声音听起来竟沙哑不堪仿若老人：
“你是被颜令炅派来的么？……哼！这还是头一回呢……”
都这副德性了，他竟然还有力气讽刺我？我无奈的看着他倔强的脸，只得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摸进来的。”
“不小心？”他全然不相信的藐视了我一眼：“人称‘鬼斧’的刀千卷亲自布的局，竟也能被你给‘不小心’摸进来？你说谎之前能不能先打个草稿？依我看，怕是你被颜令炅派来，想故意来套我的话吧？”
“我……”我咬紧下唇，想了想之前自己破了的种种机关，确实不是常人想破就破得了的，所以也一下子也答不上个所以然来，只得叹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不过就是王爷身边一个小小侍读，就算我解释了怎样怎样闯进来的，想必你也是不会相信了。”
“侍读？”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意味深长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我一遍，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侍读？说白了就是颜令炅的娈童嘛！”
我听罢一惊，脸上登时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我是因为在外边听你突然没了声音，想你大概是昏倒了，这才绞尽脑汁的破了机关。谁知等到我好不容易进来了，却还要在这自讨苦吃，受你这般侮辱！哼，随便你自己在这里要死要活，我不要管了！”语罢转身就走，哪知走了还没两步，就给一股劲道给拉了回来。
回头，却见他一双十甲尽剥如枯枝般的手，越过笼栅，正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角。低着头，长睫半合，紧抿着无半点血色干涸的唇，一脸悲哀。怔怔的不说话，却还又任性的拉扯着不放手……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他万般可怜起来，只得又蹲了回去，无奈的问他：“你还要干吗？”
哪知听到我这么问他，他竟然又扭过脸去。我嗤之以鼻，真是一个既乖张又别扭的小孩！
“对了。”我忽然想了起来，问他：“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真不是颜令炅派来的吗？”他反问。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脸上疑云密布，却又接口答道：“我叫范流去。”
“范流去，去……难道你就是那个小去儿？”我惊呼出声。
“没错，昕北王府底下的人是都这么称呼我的。”看着我大惊小怪，他显出一脸不耐烦。
“可我明明听说你病了，怎么却给关到这儿来了？”
“……咳咳咳……”他突然弯下腰去，又是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直到呕出一滩鲜红，这才气喘吁吁的直起腰来。只见他嘴角噙着血痕，表情深邃的看着我，万分严肃地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魄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