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起 ...
-
---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 ---
“尹浩的‘破脏’？”我接口。
他丢过来一个白眼，纠正道：“魄葬！魂飞魄葬的魄葬！”看着我点点头，即又一脸不屑地问我：“是谁跟你说‘魄葬’是尹浩的？”
“王爷啊。那天他误以为我是‘魄葬’，就质问我是不是被尹浩派来的。”
“哼！尹浩？不过一个黄毛小子，哪里可能动得了我们‘魄葬’。这个颜令炅，自以为神通广大，看来也不过如此。”说这话的时候只剩下一脸鄙夷。
“没错！他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诚恳地附和，谁知又换来他的一记白眼，我说你这孩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眼还眼好了。于是我也翻回他一眼捞个老本回来，接着问他：“那么‘魄葬’到底是什么？可是一个组织？做什么的？是不是专揽些行刺盗密之类的活？”
“我干吗要告诉你？”这回干脆连白眼都懒得甩给我了，直接别过头去。
这个死小孩……我心下不满的嘀咕着，左思右想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对他这种倔强的小孩，用激将法是合适不过的了。于是突然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个‘魄葬’一定就是吐蕃达子们派来的，想着夺取咱们的江山、篡了咱们的权。所以就派了好些个训练有素的死士们，专门混进朝廷里有实力的大臣们府里去，盗机取密，还能顺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此乃一举两得一箭双……”
“闭嘴。”他盯着我的两只眸子都快冒火了，可唤住我的声音却远远没有眼神那么有气魄：“你懂什么？少在那里胡编乱造。”
“哼哼，人称‘聪明顶不绝，慧满万事解’的正是在下！”我一脸高傲，故作深沉的咳嗽了一下。偷眼望去，那小子竟然张大了嘴，一脸呆相的看着我。莫非他真信了？不可能吧？他好歹也是给关上了快有一年之久的人，历尽风雨受尽磨难，经验之足怎么说也……难道？难道还真被我给胡蒙中了？
“我才不相信呢，看你的样子傻了吧唧的。”他突然接口，一针见血，听得我一个踉跄。
冲动，强按下自己想要亲到他脸上的拳头，我困难地咧了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反问道：“难道我刚才说的不对么？”
“你是不是曾听过吐蕃的一个风俗传说？叫做‘天葬’？”他边说边慢慢抬起头来。
他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我也感激的回望他，心下甚是欣慰，语气紧跟着缓和了下来：“不错，我是知道。传说吐蕃蛮子死后都会进行‘天葬’，就是将死去的肉身摆在贡台上给神鹰们啄食，认为这样灵魂就会跟着老鹰们一起飞到天上去安息。呵呵，我也是看到了你身后的振翅鹰图案，还有‘魄葬’两字联想到的。”我很坦白。
他闻言点了点头，道：“你猜的确实也不是很离谱，可惜离事实还是差得远了……不过，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之人，也算是不负你那些个什么‘聪明顶不绝’之类的虚名头衔了。”
最后一句话让我几乎喷笑，他还真信了？果然啊，就算再怎么顽强不屈、精明能干，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我尽量绷紧脸部的肌肉，好让自己别失声笑了出来，刚想张嘴接着套话，就听到他很有经验的来了一句：“你别做白日梦想着从我口中知道些什么。”
我乖乖地把嘴又合上了，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四处打量了一番，继而又转头同情地看他：“你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如此长的时间，可真不容易呢。”
“是么？我倒是不觉得。”他说这话时，眼神黯淡了下去，一抹哀怨却又浮了上来，动了动嘴角，却也未能扯出一丝笑容来，自嘲般的道：“我刚被关到这里来还不到两个月，之前都是给锁在昕北王府的地牢里，苟延残喘的活着，没事的时候就给狱卒拉出去毒打一顿，隔段时间还有人来盘问，问不出来的了就用刑……而这里，却清静得很，偶尔只有颜令炅自己下来探探我、送点吃的喝的。所以，相比之下对我来说，能在这里呆着就已经是无比奢侈的事情了……”
他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这一段惨绝人寰的往事，脸上却是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一丝风吹草动，冷静自若、薄唇紧抿；唯有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我手上跃动的火光，熔化在一片浓郁的哀伤之中。
见他如此，心下不由得一颤，悲伤宛若滴进入清水的一滴墨，在心底慢慢渲染开来……我叹了口气，问他：“那你可知，颜令炅为何突然要将你挪至如此隐蔽之处？”
他看似整了整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线条渐渐也柔和了许多，眼神集中起来，亮晶晶的看向我：“难道你真不知？”
“都跟你说了，我只是他身边的侍读而已，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我一直深处大牢之中。不过要是没错的话，一定是他们想要劫狱的消息不幸走漏了风声，所以颜令炅才迫不得已将我藏匿于此。”
“他们是谁？”我赶紧接话。
“哼！你别又想从我口中套话！”他警觉地瞪着我，下意识地咬紧太过苍白下唇，想必是给人盘问惯了，敏感至极。
我再叹口气，心想他的防备如此之重，自己再怎么问，恐怕也是不会从他口中套出蛛丝马迹了，索性不如……
“我放你出去吧！”
我立起身来，捶捶背。哎呀，蹲了这么久，腰还真是酸，低头笑着看他一脸惊讶，问他：“怎么？这么吃惊干什么？莫非你不想出去？”
他怔怔的看着我，又咬自己的唇，眼珠子茫然的转了转，偏过头去，仿佛在犹豫不决的考虑些什么。过了好一会，这才紧锁眉头，眼神坚定的飘向我，道：
“我不管你是何许人，是不是被颜令炅派来的，来这里有何目的，但是想要让我出去，恐怕是比登天还难。锁住我的这个大铁笼，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是由铸渊寒铁而制，遇上越是锋利的兵器，反而越是钢硬无比。而唯一的钥匙也在颜令炅那里，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就算是当年没有被他废了武功的我，也只能勉强和他过上十几招。看你也不像是个练武之人，若要想从他那里取得钥匙，怕是痴人说梦自不量力。”
听罢，我打了个哈欠，拱手笑道：“那，范兄你就好自为之多多保重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
“喂！”他气急败坏的打断我。
呵呵，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好用，我偷着乐了一下，故作不耐烦地问他：“范兄还有何事？”
“你本来不是要帮我的么？”
“本就是冲着好奇心来的，可惜现已意兴阑珊兴致索然。毕竟，肚子饿了事大啊。”我拍了拍肚子，一本正经的说。
“你……”他懊恼的咬了咬唇，脸都快绿了。稍停滞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转向我，眼里射出万道精光，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忙了。”我皮笑肉不笑，一脸奸诈。
他也不理我，径自说下去：“再过了两个多月，就是冠洲秦门唯一一个小公子秦秦的十二岁生辰，看在秦家每年都给昕北王旗下的兵丁捐百万白银的份上，颜令炅是一定每年都会出席的。秦家虽是商家，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秦秦小公子的十二本命岁秦老爷子很是重视，定要大摆酒席邀天下同庆。因此到时候连朝廷中许多大臣都会去贺喜，其中的翰林学士尹浩自然也会到场。若是你这次有幸能跟了去，就麻烦顺便帮我给他捎个口信，只要告诉他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就行了。”
我眯起了眼，寓意深长的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只觉此人，果然不简单。让我去帮他带这个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即让我无法从中得到半点秘密，又可以令对方知道他如今的下落。就算我是颜令炅派来的人，至此也还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更不敢告知尹浩关于他的踪迹。他如今身陷牢笼不得见天日，而我就好比一根救命稻草，全凭运气做主，他不得不将赌注放在了我身上。
呵呵，是否要遂了他的愿？这可就得看他对颜令炅的伤害到底有多大了。我随即笑逐颜开：“没问题啊，小事一桩手到擒来，只要我得了机会跟去，就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听着我信誓旦旦，他这才一扫积郁，展开眉来，神色眉间甚是欣慰。接着竟也不答理我，自己躺了回去准备好要睡觉了，还咕咕哝哝的来一句：“以后别动不动就往这跑，跟那个姓颜的一样……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眉尖一挑，这个死小孩，还真是没礼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抛下他，走到那两排书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拿了三本书下来，揣在怀里正要带走。转而又一想，折回去匆匆找了下，翻出几本看似武功秘籍类的，也一起放入怀中揣走。
我将手搭在墙门上，可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回了头，不舍的看一眼那个不着寸屡、蜷曲着的单薄身体。
四月天，在这里，怕是也只有二月的温度吧……
…………
出来时，天早已黑透了。
我把向着洞口里垂下的盖子提起合上，听得轻微的一声，便知其又重新锁上了。接着再将箱子推回，七挪八挪，也终于听到似铁物咬合之声，这才放心的朝门口走去，推开了门……
“你在这做什么？”猛然一声喝斥，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刹那间划破这本属于死静的黑。
我强行按耐下即将蹦出胸口的心跳，故作镇定，迎着月光对来人嫣然一笑：
“原来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