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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骨女之血 ...

  •   山吹凝视着一片空空如也的地方,嘴角扬起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奴良大人,有什么要对妾身讲的么?”
      川西头顶的上空,丝丝浮云飘过,阳光擦过竖起来的短发落在地面,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川西迷茫地看看山吹,又试图去挣脱那股大力,无果。

      大约等了一刻的时间,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变化,耳边也没有任何声音,山吹双手叠在身前,对着那空地微微鞠了一躬,道:“若没有要事,以后便装作不相识吧,这样对妾身来说要轻松些。”
      山吹又与川西老师道别后,转身走出寺小屋的院落。

      幽灵妖怪的“畏”不足以破解滑头鬼的“畏”,山吹不是百分百确定奴良鲤伴就在那里捂着川西老师的嘴,但……那气息太熟悉了。
      即便看不到他的人,也能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像这样强烈的牵绊却终究抵不过少年时代的回忆。越是长大,年少的爱恋就越是弥足珍贵,仿佛不挽留一下就会彻底消失。

      不怨恨他,也不想怨恨他,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而已。
      隔着薄薄的窗纸,望见鲤伴大人的笑,她已明白自己抵不过从前的自己。
      她好似在做一场梦,毫无缘由地,这场梦由幸福的方向转成离别。细细算来,也不过两天时间。
      短短两天又如何,说不定分离是上天很久以前就作出的决定。

      山吹叹了口气,沿着小路去寻找她和阿织曾经住过的地方。
      走出江户繁华的街道,经过熟悉的街角,转几个弯,却没有在熟悉的花草中看到那座小木屋。

      虽然已很久没有回去了,但毕竟在那里住了十年的时间,就算脑子一片空白,自己的双脚也能自动走到以前的住所。
      山吹绕着本该有木屋的空地找了几圈,仍然没有发现木屋的踪迹。
      原本是木屋的地方,长着繁乱的杂草,杂草下还有山吹花枯萎的枝叶。山吹皱着眉,不安的感觉一丝丝爬上心头。
      没有了居所,瞬间就没了依靠,整个人就好像回到最初成为幽灵妖怪的时候,站在人来人往的江户街道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山吹焦急地呼喊道:“阿织,你在吗?”

      原以为阿织肯定不在的,但只叫了两声之后,眼前的空气就浮现出水一般的波纹,紧接着,阿织从波纹中走了出来。
      阿织轻轻笑着,笑容说不上高兴,甚至有些瘆人:“姐姐,近来可好?”

      山吹惊喜地拍了拍手,笑道:“阿织,你居然在,好久没见了!”
      “是呢,好久未见。”阿织玩味地打量着山吹,“好久未见,姐姐竟然被抛弃了呢。”
      突然间涌上来的喜悦感消失了一半,山吹喃喃道:“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呢,整个江户城都知道了吧……奴良鲤伴为新欢舍旧爱的事。奴良鲤伴可是位有名的人,这样的名人,风流韵事什么的最容易传出去吧。”
      山吹垂下眼眸,抿了抿有些干枯的嘴唇,道:“就不提这件事了。我们好久没见,不如去叙叙旧?”
      “叙旧?”阿织轻笑,“姐姐可真有雅兴。不知这雅兴之下,是不是藏了颗悲伤流血的心呢?”

      山吹抬眼,视线与阿织的视线渐渐交叠。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阿织?
      一味地戳着别人的痛楚,平淡地说着那些刻薄的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织变成了这样的女子。
      但即便如此,阿织仍是陪自己走过十年的姐妹。对阿织,山吹不想隐瞒什么。

      山吹叹道:“没错,是很伤心。终究是妾身的心不够宽,看不得奴良大人的风流韵事。”
      阿织道:“姐姐,我当初没说错吧,奴良鲤伴不是个可以依赖的人。他竟然那么随意地抛弃了姐姐,真是件心痛到绝望的事啊。”
      山吹不置可否,但因着这句话,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晖彬大人怎么样了?妾身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德川晖彬?”阿织轻蔑道,“那家伙,现在是恨自己扒不了人皮吧。”
      山吹疑道:“什么?”
      “什么什么,就是字面意思。德川晖彬的妖怪之血苏醒了,不扒人皮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连皮带肉地腐烂掉,化成一具白生生的活骷髅架子的。”
      山吹急道:“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阿织嗤笑了一声,道:“姐姐以为妖怪之血是可以轻易摆脱的么?啊啊,那可怜的德川晖彬,据说一听到心爱的女子被抛弃了,妖怪之血就立刻觉醒了,可骨女的血统真不是什么大妖怪的血统,挣扎着想保护心爱的女子,却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想努力保持平静,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山吹呆望着地面,那条小路竟摇摇摆摆地旋转了起来,山吹跌了几步,扶住额头,眼前却闪着彩色的星星,阿织的身影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三个,最后变成了无数个。
      山吹害怕极了,闭上眼睛,但浑身上下眩晕的感觉还是难以停滞,甚至呼吸也显得艰难了。
      阿织的声音飘飘悠悠传进了耳朵里:“姐姐,听说幽灵妖怪在绝望至极的时候会死,跌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姐姐,还是开心些为好啊。”

      身体越来越晕,睁开眼睛也是模糊一片,终于,双腿支撑不住身上的重量,山吹晕倒在地。

      ……
      耳边渐渐传来木制地板嘎吱嘎吱的声音,过一会儿,嘎吱嘎吱声停在了不远处,又有拧水的声音响起,水声哗啦啦几下,额头上一阵清凉。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体内的寒意仍顺着背脊蔓延至全身,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疼痛感觉。
      山吹张开嘴缓缓呼吸了几下,努力睁开了眼睛。

      “啊,山吹老师,你醒了,吓死我了,之前发现你倒在路边,好像是发烧晕厥了。”

      山吹动了动石头般沉重的脑袋,看到了旁边跪坐着的川西老师。川西皱着眉,把一块白毛巾拧干了搭在了木桶边上。
      “川西老师。”山吹勉强扬起嘴角笑了笑,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打扰了,谢谢关照。”
      “大家彼此在寺小屋同事多年,有困难总不能看着不管吧,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
      “托您的福,好多了。”
      山吹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却无奈胳膊连抬起来的力气的都没有。
      川西道:“山吹老师,不要勉强了,有事也要等休息好了再说啊。”
      山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近江户有什么大事么?”
      “大事啊……最近没有火灾,也没有瘟疫,好像没什么大事。”
      “那有没有类似妖怪作乱的事?”
      “妖怪?”川西瞧了瞧天花板,“啊,有了。好像隔几天会死一个女子,听说死相很惨,山吹老师最近就不要急着外出了。”
      山吹点头,问道:“……死相是怎样的?”
      川西笑道:“山吹老师喜欢这类恐怖怪谈吗?”
      “也不是……就是好奇。”
      “其实我也不知道死相是怎样的,幕府把这件事封锁得很紧呢,凡是目击者都无故消失了,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这样啊,谢谢。”

      醒来之后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德川晖彬的骨女之血,阿织说他要扒人皮才能正常存活……可是以德川晖彬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扒人皮,但他若是一点点腐烂下去的话,迟早会被发现,本来他作为德川氏的私生子就受到很多人鄙夷,这下更会身败名裂。

      山吹叹了口气。
      希望德川晖彬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
      几日之后,山吹的病基本好了,每天替川西家打扫打扫家务,照顾他的老母亲。
      川西家的长男很早以前就移居到京都做官,几年都没有音讯了。次男便是这位川西老师,以前仰仗自家兄长每月寄来的俸禄过了一段潇洒的日子,可后来兄长没有音讯了,只得出去赚钱养家。虽说顶着武士的名号,但他没什么特别的本事,除了隔几天去江户街道上跟着组头巡察,好不容易在寺小屋另外谋到了老师的位置,寺小屋却倒了,如今只能领两百石的俸禄过活。
      山吹本想在酒屋找一份工作,可川西的母亲如何都不同意,说武家的女儿不可以去那种地方帮忙。山吹只好一边努力做家务来报恩,一边寻找另一个居所。
      川西很喜欢山吹在家里,天天殷勤地给山吹端饭倒茶。
      山吹拒绝不了川西的好意,但随着这样安逸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安的感觉也与日俱增。每天坐在他人家的屋檐下洗洗衣服擦擦地,享受着没有苦恼的时光,这样的生活好像很不真实。

      在秋末的一天傍晚,雨水夹杂着冰雹砸落在江户的大地上,山吹正照看着不小心染了风寒的川西的母亲,川西家的大门被几个人狠狠撞开,川西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膝盖和胳膊上的衣服都破成了布条,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他像个落汤鸡,用尽最后的声音哭嚎着:“有人把我们家的旗本武士名号卖了!卖了……”
      他的母亲正躺在卧榻上,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接连碰翻了几个茶碗。山吹收拾着瓷杯的碎片,安慰道:“您不要难过了,再找回来就好。”
      川西的母亲睁大了双眼,没有给山吹回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骨女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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