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丹笙

4、第四章

　　夏日不知不觉到来，书店里装上了两台风扇，他们卧室里都各自有吊扇，但自从撑上蚊帐以后，风就被阻挡许多，于是薛辰晚上睡觉就把店里的台扇搬到卧室。
　　他睡觉一向沉，半夜一般不会醒，所以电扇一开就是一夜。
　　后来薛祈发现了，提醒他晚上记得关电扇，不然长此以往会患头痛。
　　薛辰常常是嘴上答应晚上依旧我行我素。
　　终于有一天，他在这炎炎夏日患上了重感冒。

　　薛祈斜眼瞥他鼻塞胸闷偏头疼的样子，手下关火，把熬好的姜糖水端出来给他喝。
　　“这不是冬天才喝的东西吗？”
　　“爱喝不喝。”
　　“我喝……”
　　薛辰最讨厌姜味，但是小叔叔煮出来的东西，岂是能随便就嫌弃的，如果他不喝光，他敢保证，以后再也别想薛祈煮东西给他。
　　皱着眉喝完一大碗姜糖水，额头直冒汗，T恤一会就湿透了，薛辰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拿起手边的杂志一通乱扇。
　　薛祈收拾好准备出门，路过客厅的时候见他那副德行不由呵斥：“衣服穿上，楼下还有女孩子，你成什么体统。”
　　薛辰懒懒道：“我又不跑下去，一会洗个澡就换衣服了。”
　　薛祈懒得再理他，出门上班了。

　　薛辰自己在楼上东晃晃西晃晃，实在不想下楼，吃了半个西瓜又觉得热，只得回房间睡凉席上去，一会儿凉席也被捂热了，他翻个身找个凉地方继续睡，结果最后整张床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烦闷地抓抓头发，揭了凉席扔阳台上晒晒，跑薛祈房间睡了。
　　薛祈房间背阴，夏天稍微凉快点，冬天却是会冷，而且比薛辰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是小了那么一点。
　　薛辰舒舒服服地睡着，浑然忘了书店的工作，一上午都被他睡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薛祈下班回家，一开门就看到大侄子在自己床上睡得舒坦，临睡前嘴巴没合严实，此刻枕巾上一滩可疑湿迹。
　　薛祈皱了下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径自去厨房收拾午饭了。

　　薛辰被踹醒的时候，还做着美梦，一脸不高兴地睁开眼，入眼便是小叔叔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于是慌忙坐起来。
　　“诶，怎么这个点了，我刚刚就想躺一会来着……”薛辰心虚地说，顺手擦了擦嘴角。
　　薛祈两手搭在腰间，点点头，说：“待会吃完饭，把我的床单枕套换下来。”
　　说完，扭头走了。
　　薛辰松口气，还以为小叔叔会发脾气，记得从小他就不爱让人乱碰自己的东西，怎么就迷迷糊糊跑他床上来了呢。

　　下午的时候薛辰去楼下看了看，又去打扫房间，给薛祈换了新的床单枕套，然后手头又积了一堆东西要洗，在这高温的季节，不免有些头疼。
　　然后薛祈下午下班回来，就看到卫生间泡了一堆待洗的东西。
　　晚饭已经做好，薛祈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边，拿起筷子。
　　薛辰在家随意地穿着大背心大拖鞋肥短裤，懒懒散散地盛好自己的米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地扒着米粒。
　　“菜咸了。”薛祈淡淡抛出一句，随即丢了筷子，拿过一边的凉杯倒水喝。
　　“哦，”薛辰浑不在意，“下次注意。”
　　“今天路上碰见你爸，他说给你找了个工作，过几天想让你去做做看。”
　　“……什么工作？”
　　“土地管理局的，让你去开个车。”
　　“我不会开车……”
　　薛祈喝了口水，说：“他让你先去考个驾照。”
　　薛辰翻了个白眼，他爸的话家人早就习惯了，怎么小叔叔还煞有介事地提到饭桌上来？当即不再吭声地默默吃饭。
　　扒完最后一口米饭，薛辰放下碗，就看到对面小叔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再去给你炒个鸡蛋吧。”他夹起最后一块冬瓜说，晚饭的虾皮炒冬瓜不该放太多盐，虾皮本身就是咸的，他给忘记了。
　　“不用，天太热，没胃口。”薛祈说完就拿着杯子回房间了。

　　风扇呼啦啦地转着，薛辰在房间里玩游戏机，等关卡的空档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晚饭吃的早，他现在肚子有点饿了。
　　悄悄打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去冰箱里翻吃的，也不知是不是动静大了，薛祈的房门开了。
　　他关上冰箱回过头：“你饿吗？我要做点东西吃。”
　　薛祈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拉开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就回了房间。
　　客厅没有开灯，两边卧室的光线格外明显，薛祈关上门客厅里就暗了一暗。薛辰回过神来，半天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又怔了怔，脚步迟疑地走过去敲薛祈的门。

　　“我……”薛祈很爽快地开了门，面对面反而让薛辰不知道说什么，“我要做宵夜，你想吃什么？”
　　薛祈皱眉：“做你的就行，吃完睡觉去，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大半夜的张口就是训人，薛辰心里闷了一下，反正也习惯了，接着若无其事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喝酒，我做饭给你吃吧。”
　　说完扯了下嘴角，真是应了那句话，对你一直很好的人有一次对你不好你就生气，而对你一直很渣的人偶尔对你好一次你就受宠若惊，这话也不恰当，刚刚他转身走掉就可以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多事地再问一句。
　　薛祈对他好一点点，他就忍不住要贴上去。
　　“凉面条吧。”
　　薛辰嘴角抽搐了下，大晚上的折腾凉面条……
　　再看已经拿着啤酒罐走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吃的小叔，他认命地拿了挂面钻进厨房，凉面条就凉面条吧……

　　面条端出来的时候薛辰已是哈欠连天了，他在厨房折腾了不少时间，薛祈等在客厅却是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若有所思地发愣。
　　“小叔叔，吃饭了。”
　　这一声喊，让薛祈回过神来，看了薛辰一眼，又低头看面条，迟疑了一下，才拿起筷子。
　　随便吃了两口，脸上浮现淡淡的嫌弃表情，薛辰早就习惯了，小叔叔一向在吃食上很挑剔，几乎没有合他胃口的菜，有时候他也会想，也真难为了小叔叔，就没见他喜欢过哪道菜。
　　薛祈吃了两口，慢腾腾地开口道：“你爸说让你抽空回家一趟。”
　　“有什么事情？”
　　“说是给你介绍个对象，对方家里好像还不错。”薛祈道。
　　这不像是小叔叔能考虑的事，薛辰感到新奇，“那女孩条件有多好？”
　　薛祈放下筷子：“我怎么知道，你爸又没说清楚，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碰了个软钉子，薛辰抓抓头发，“再说吧，还不想考虑这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薛祈欲言又止。
　　听不出他这语气里有什么，薛辰只觉得怪怪的，因为不像感慨也不像劝导。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小婶婶再说吧，诶，到时候你不会找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吧？或者是比我小？那我有点叫不出口。”薛辰边说还边煞有介事地歪了歪脑袋。
　　薛祈一点心情都没有，直接无视他的话，剩了半碗面条，起身回房间了。
　　“真浪费。”薛辰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端起碗把面条倒进自己碗里。

　　第二天薛霖亲自登门，看儿子来了。
　　一进店门，就像领导巡视似的环顾一圈，眼光在做事的两个小姑娘身上停了停，装模作样咳嗽一声。
　　薛辰正整理书架，此刻回头，便从梯子上爬下来，慢腾腾走过来：“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薛霖又扫视一圈环境。
　　“那上楼吧，下面一会就要忙了。”

　　来到楼上，薛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环顾四周。
　　“这里还不错嘛，你俩搬出来过得挺滋润。”
　　“还好了，就是什么事都得自己做，不然奶奶不在没人管。”
　　“家里有个女人还是方便的，哎，我给你说个对象，回头你去见见。”
　　“……什么对象。”薛辰倒了水，迟疑地放在桌上。
　　薛霖点了根烟，眯眼看着儿子：“还记得你宝叔不？当年跟我一块当兵的，他侄女。”
　　薛辰眨了两下眼睛，立即想起来了这号人，那个宝叔是做房地产的，挺有钱，跟他爸是老战友，在部队里薛霖救过他一命，从此俩人就是拜把子了，但是薛霖不成器，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但是关系还是好的，只是薛霖喜欢喝醉了乱打电话，有几次被宝叔接到，他爸在那里胡言乱语一通，对方听也不是挂也不是，最后都是被家人强行拔掉电话线才肯罢休。
　　只是他侄女……
　　他只隐约记得这个宝叔有个大哥，那大哥似乎是个混混，还有点不干净的背景，但后来弟弟赚大钱了，他这做哥哥的也跟着沾了光。
　　薛辰皱眉道：“算了，万一不成，也影响你和宝叔关系。”
　　“这有什么，年轻人合则好不合则散，做长辈的是不会干涉你们什么的。”
　　“最近店里忙，恐怕没时间。”
　　薛霖“嗨”了一声，“你这算是忙什么，瞎忙活，你叔给了你多少钱？他自己领着一份工资，这边开着店，叫你过来给他打工，他就领双份钱，吃剩的才是你的，你傻呀，楼下不是有俩做事的么。”
　　不喝酒的情况下薛霖说起弟弟也是这幅腔调，这让薛辰有点不高兴：“再怎么说也是我亲叔叔，我给亲叔叔打工怎么了，我不信他会饿死我。”
　　“嘿，你向着你叔！几天不见就把你老子忘了？”薛霖不满地笑着，颇有点讽刺，“你又不是你叔生出来的，他能不让你饿着，但你能保证他能让你过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