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丹笙

5、第五章

　　“爸！”薛辰生气地叫了一声，却又说不出话来。
　　薛霖敲敲桌子：“别看你叔见了我一声不响的样子，其实他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瞧不起你爸！你得给我争口气，我薛霖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你得给我争气。”
　　薛辰最是看不惯他爸这幅模样，总是喜欢争一些不知所谓的气，一家人之间能有多少气可争呢。
　　“就算小叔叔有什么不对，也不该这样讲话，至少现在管我吃饭的是小叔。”薛辰道。

　　客厅里静了片刻，薛霖腾地站起，胡乱地点点头，发出一声冷哼，甩下一句：“那跟你小叔过去吧！”就走了。
　　薛辰气闷，坐在沙发上半天回不了神，他爸的那些话难听的要命，说实话，在他心里薛霖和薛祈的分量已经渐渐趋向平等，没有谁比谁更重，哪个出了什么事，他都会急。
　　现在，他爸的态度可真叫他头疼。

　　晚饭没做，薛祈回来钥匙往桌上一扔，把薛辰惊回了神。
　　“你……下班了？”
　　薛祈丢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倒水喝，瞥见旁边的一杯水，问：“下午有人过来？”
　　“我爸来过。”
　　“嗯，别让你爸催了，该去见见就见见。”
　　薛辰心里不是滋味道：“我不去见，跟我爸吵了，他估计不会再管我。”
　　“吵架？”薛祈扬了扬眉毛，脸上有点嘲弄，“这么大了还跟家人吵架，你能耐了。”
　　又是那种想训人的语气，薛辰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你。”
　　说完自觉失言了，闷闷不乐地又闭上嘴。
　　薛祈咽下一口水的功夫就明白了，“你爸就那样，在我的事上你不用跟他多说，没用。”
　　“怎么……这样子，我觉得……”薛辰也觉不出什么来，人和人之间，有时候是没法沟通的。
　　就像他爸和他叔，这原本就是两个很不同的人，如果不是血缘，是很难联系到一起的。
　　“没那么多事，不要东想西想，快去做饭。”薛祈皱了眉。
　　“哦。”薛辰这才想到小叔叔还没吃上饭，赶紧站起来去厨房弄吃的。

　　简单下了点鸡蛋面，端到餐桌上就喊薛祈来吃饭。
　　结果没人理，薛辰去敲他房间的门，拧开把手打开，里面没人。
　　浴室的灯亮着，薛辰想也不想地推开门，看到赤身裸体浑身泡沫的小叔叔。
　　“啊，你在洗澡啊，”薛辰说，眼睛却上下扫视了个全，心里想着他小叔的身材真不错，而且那个也比自己的大，“我饭做好了，你快点洗，一会面条就稠了。”
　　从头到尾，薛祈都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见他说完还不出去，开口道：“知道了。”
　　“……哦！”薛辰回过神退出去带上门。
　　晃晃脑袋，总觉得刚刚受到视觉冲击，大概是因为小叔的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细腻，身材也好。

　　薛祈一身沐浴露香味边擦头发边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面条。
　　“西红柿鸡蛋面，冰箱里还有奶奶上次送来的自己腌的胡萝卜干，要不要来点？”
　　“就这样吃吧。”薛祈面无表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没滋没味地吃着。
　　“明天周末，你要是不上班的话，我们一起回家看奶奶吧。”
　　“嗯，早上去吧，中午那会太热，”薛祈说，“对了，你学得怎样了？”
　　“什么？”薛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薛祈停下筷子看着他。
　　薛辰顿时想起来薛祈说的是教师资格证考试的事，于是汗颜道：“……最近天气有点热，店里有点忙，我就翻了几页。”
　　薛祈没再说话，继续吃饭。
　　薛辰也没敢再多话，吃完饭收拾收拾就回房间了。

　　当初说是轮流做饭，其实大部分都是薛辰在做，薛祈很少下厨。
　　这要是在以前，薛辰肯定不干，现在，就算薛祈主动去做，他也不太让他做。
　　因为薛祈虽然对吃的百般挑剔，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好厨艺，相反，也不知是否真的有厨房杀手这一说，反正薛祈在做饭这方面，实在不敢恭维。
　　以前薛辰不会做饭的时候就没觉得做饭有什么难，看看也就会了，结果他也真的慢慢会做了。
　　薛祈显然是没有什么做饭天分，或者说他根本对做饭这种事完全不上心，平时连烧个水他都能给你一壶烧成半壶。
　　所以他俩的生活，还真有点像薛霖所说的，薛祈在欺负侄子。

　　但是薛辰很不以为然，这完全是个态度问题，薛祈虽然训他，虽然家务大部分是自己做，但是薛辰明白薛祈其实是在管教他，而家务问题，薛祈不是懒人，他也有做，并且也没有那种恶意支使人的态度。
　　这让薛辰完全没有心理上的任何不满，相反的，他现在蛮乐意照顾小叔的生活，总觉得这种生活有点像两个人相依为命，让他觉得自己也是生活中的一份子，而不是被父母丢来丢去的只有附庸价值的小孩子。
　　薛祈是完全把他当做一个大人，一个同龄人来对待。

　　自从搬出来以后，两人很少一块回家过，薛辰是每周都回一次家看望奶奶，薛祈是偶尔回去一趟。
　　这次周末一块回家，奶奶自然是很高兴，不到半晌午就炖上了一只鸡，薛霖还在房间睡懒觉，不到快中午不起来。
　　薛祈一回家就钻进自己房间，薛辰在客厅陪着奶奶说话。
　　老人家最近喜欢翻出以前的旧毛衣，拆掉扎成一捆捆的线，洗干净再团成一团织成别的东西。
　　薛辰两手撑着一捆毛线，奶奶戴着老花镜在另一头团线，边团边笑着跟孙子唠嗑。
　　团好一团线就开始起针，顺便打发了薛辰自己去玩。

　　薛辰东晃晃西晃晃，最终还是回到小叔的房间。
　　进门就看到薛祈在翻书柜。
　　薛祈的书柜很大，上面结构复杂，书摆放得挺有趣，薛辰从来都不想去动它，因为很多书都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大部分也都是爷爷留下的，有些薛祈看了，有些没看的就抽出来里面一层灰，闹心。
　　此刻薛辰闲来无事，就站在书柜前随意看看。
　　找到一本影集，伸出两根手指夹出来，另一只手托住，拍拍灰尘，翻看起来。
　　那本影集很老了，还是小时候买的，里面第一张就是全家福。
　　前面坐着的是爷爷奶奶，他爸和他妈那时候也没离婚，站在后面，薛祈那时候年纪不过五六岁光景，坐在爷爷腿上，而那个被奶奶抱在怀里不到两岁的小娃子，也就是自己了。
　　再翻后面，都是各种合影，前面有几张是爸妈的，后面都是自己和薛祈小时候的合影。
　　说来奇怪，小时候两人最不合，却偏偏有很多合影。
　　大人们照相总是喜欢让小孩子聚在一起照，看那时候薛祈的表情，大多数是面无表情，只有少数是微笑的，而自己，大部分是不知所谓，看起来傻兮兮的。
　　他初中的时候父母离婚，那时候跟薛祈的关系正是日趋缓和的时候，两人后来的合影渐渐少了，但是每张看起来都那么和谐。
　　只是这些合影中，除了小时候偶尔被薛祈揽在怀里外，其他的都是各不相干的样子。

　　薛辰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薛祈回头奇怪地看他，便合上影集过去趴在他肩膀上道：“小叔咱俩还没好好合过影。”
　　难得大侄子突然有如此亲密举动，薛祈没像以前那样板起脸吓跑他，而是和颜悦色地说：“谁让你那时候不听话，让你站好都不听。”
　　“呃，”薛辰抓了抓头发，“那时候不是小嘛，拍个照哪有那么严肃。”
　　薛祈把书放进去，又去扫视其他的。
　　薛辰漫不经心随便扫了两眼，然后顿住了，他在第三格的角落里看到和上次在薛祈衣柜里翻到的一模一样的黑皮本子，就是事业单位都会发放的那种，用来做工作日志的。
　　那会是日记吗？
　　薛辰好奇心又被挑起来。
　　他伸手去拿那个不起眼的本子，抽出来一看还真差不多，正待翻开，却被一只手夺走了。

　　“哎，叫我看看呀。”薛辰不甘道，并且眼尖地发现本子里露出一张纸片的一角。
　　薛祈脸上微微露出烦躁，挥手就想赶人，却不料薛辰手快地过来夺本子。
　　“你——”薛祈皱眉，却发现薛辰手里多了一张照片，而本子还在自己手里。
　　“我看看，这是——”话音戛然而止，薛辰愣住了。
　　照片有些泛黄，即便不陈旧，也看得出年代久远，因为上面的人明显就是十多年前的模样。
　　这张照片薛辰见过，以前被放在影集里，和那些许多张照片一样，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区别。

　　要真说特别之处……
　　那就是这照片上的人物，是个三人合影，左边站着年轻时候的薛霖，右边是两手搭在薛辰肩上的薛祈。
　　薛祈面带微笑，与薛辰形容轻松，两人看起来很和睦，那应该是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和睦日子。
　　……
　　薛辰满脑子问号，那边薛祈已经把照片拿走了，随手夹进影集里，拿着日志走到书桌边。
　　薛辰连忙回过神来，心知又惹小叔不高兴了，在他房间晃了一会，就灰溜溜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