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淡定妹各种穿越》度阑

41、最初OR最终

　　她上中学的时候遇上自己的天敌。

　　言行恶劣，嘴巴就像八百年没刷过牙齿，每每都把铁齿铜牙用在她身上，偏偏损人不带一个脏字，反噎得她越发寡言。

　　体育课的时候老爱跟她作对，凡耍起球类运动，总是不小心会招呼到她身上，然后懒懒的挥手，“对不起对不起。”眼尾恶意的挑起，笑嘻嘻的，毫无诚意。

　　她有次八百米跑步考试，他故意跷起脚绊她，毫无运动细胞的她摔个正着，当时死巴着他让他负责，他无奈的弯腰背她，她数次从他瘦削的背上滑落下来，吃吃傻笑着看他额头上此起彼伏地冒出豆大的汗珠。

　　据说，他第一次见她就异常讨厌，总是习惯每次为难她，非要看她出丑不可。

　　而她越挫越勇，也把捉弄他当成习惯，一天不和他斗出个你死我活，就全身不舒坦。
　　他们斗了十年，什么都拿来比拼，学业、品味、工作，甚至另一半。

　　她的男友曾说，“你不是为自己活，是为了他活着。”

　　她只作充耳不闻，挽住了男友的手，温柔的撒娇。

　　只不过真的没有想到，原以为会这样不死不休，他竟然轻易就要出国，恐怕再见，也物是人非。
　　她忽然觉得他不可原谅，憋着一口气，她开车去机场，却在路上出了意外，从此成了活死人，几乎要溺毙在无尽的梦里。

　　“她的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为了引发大脑能量运作，我们试验了梦境疗法，但恐怕遇到了困难。”医生搓着手，斟酌再三，告知了真相。

　　“她现在正在遭遇梦中梦，N次方之后，时间无数倍的拉长，如果她不能依靠自己意识醒来，恐怕她一辈子都会在梦里度过。”
　　她的父母因为忧虑在一夜之间白头，他看着病床上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她，问道：“我们还能为她做什么？”

　　医生摘下眼镜，用镜布细细擦试，想了许久，犹疑的开口，“在梦里她还是有一定意识的，或许你可以告诉她，她正在做梦？”

　　于是他俯在她的枕边，每日说同一句话，“你在做梦，醒过来吧，或者等我。”

　　直到科技允许他和她的梦境同步，他才看到那庞大的N次方，是何等宏伟壮观的梦之迷宫。

　　她在梦里有工作、身份、闺蜜、父母，甚至随机分叉出千百万种人生和爱情，那些曾听过或不曾听过的书籍影音，只要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就可以在梦中自成一派，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结局。
　　而他如果找不到她，也会和她一样迷失在这片浩渺的意识海里。

　　“你只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忘了吧。”他在她意识深处说道，“记得要等我。”

　　她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姓，但梦里还有他的位置，或许在她潜意识里，他一直都在。

　　她一日日在梦境游离，直到有天在街上擦肩而过，他忽地抓住她的手腕，“终于找到你了，阿圆。”

　　她恍恍惚惚的看着他，脑海闪过许多画面，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嘴里也不受控制的说道，“啊，被找到了呢。”

　　她被执了他的手，从那N次方里醒转过来，回到最初的梦境，他舒展了筋骨，“咦，这房子倒是跟你现实里一模一样。”

　　江莱开了门从外面走进来，惊讶之后一脸八卦，“他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看看他的脸，再看看江莱的脸，忽然喷笑。

　　“苏圆！”他一脸纠结的看着她小声道，“每个梦里的男主角都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也就算了，你要不要连闺蜜都长得跟我一样？”

　　抱胸看着江莱前凸后翘的身材，脸上的表情更加微妙，“该不会她也叫江来吧。”

　　“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江莱笑嘻嘻的回道，他继续抚额，深深的蛋疼了，“姐姐，连我的名字也要盗版，你要不要这么思念我。”

　　他再也不看江莱，只懒散的坐在她身侧的圈椅，看她兀自搞不清状况，便靠了半边脸过去，在她脸上偷得了一吻，她反射性的一掌拍过去，他很自然的接住了，不肯放手。

　　“苏圆，”他轻轻的叫着，“苏圆，苏圆，苏圆，苏圆……”他一遍遍的叫着，眼里水光氤氲，“醒过来吧。”

　　好像一句解开所有谜底的咒语，他的脸，还有他孩子气的动作，使她脑海里有什么被他唤起，好像一直在大海里沉沉浮浮，却忽然靠了岸去，也好像一直下着阴雨，突然便晴空万里，她略冰凉的手被他捂暖，而周边的一切都开始塌陷，江莱、公寓、街道、行人，都瞬间被化碎成风，偌大的世界，忽然静音成只有他和她。

　　她侧过脸去，虔诚的，轻轻的，把柔软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

　　“我曾经想，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么多时间花费在争吵上，”她紧紧的搂住他，“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连爱也说不出口，后来，我明白了。”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领，“我的梦醒了，你也该醒了。”

　　他被强制退出她的梦境，醒过来时，她的妈妈在一旁痛哭。

　　她成为植物人，已经多年。
　　今天，她的父母宣布放弃治疗，就在上一秒，她被拔了所有的治疗管，艰难的停止了心跳。
　　“我们耗不起。”她的妈妈摸着她浮肿的脸，“太累了……”

　　她的妈妈，只是太普通的一个女人，受不了如珠如宝的女儿，受困于这日益沉重的躯壳，也受不了那天长日久日益渺茫的希望，和自己日益衰败，越来越照顾不了女儿的现状。

　　他们只是太倦了，为那高昂的医疗费，为自己老迈的身体，不得不选择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断了她的生命。

　　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进来，带着苦涩和咸腥，他捂住了脸，忽然想起她最末的亲吻和笑容，“我们都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