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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他和她的那些年 ...

  •   小升初那年,她家从Z城城南搬到城北,搬家的第二天她就因为认床睡不醒,急匆匆赶去上学,回家之后,妈妈说起四楼有个寄住的亲戚,恰好和她一样读Z中。

      “跟我一个年级吗,哪班?”她含着筷子,嘴里塞满了食物。

      “姐,不要喷饭。”弟弟苏和护住自己的饭碗,“口水也不要乱喷啊啊。”

      她斜了他一眼,“我吃好了。”蹬蹬跑去拉开冰箱,弟弟见状激动的快速划拉着饭粒,“吃慢一点,像什么样子。”苏爸点了点筷,苏和缩了缩脑袋,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苏妈被两姐弟转移了注意力,到嘴的话也忘了说,“吃完饭不要马上吃冰,当心闹肚子!”

      “啊哈,苏和,果然是最后一支奶油棒冰,”她颇猖狂的撕开包装纸,“想吃吗?想吃吗?”她眯了眼,从下至上舔了一遍,才咂咂嘴送出去,“我很大方的,喏,还要不要?”

      “哎?!”苏和恼了,把剩下的半碗饭往前一推,“妈!你看看姐!”
      “苏圆!”苏妈一声河东狮吼,她霎时灭了嚣张的气焰,讨好的捏了捏妈妈的肩,“我去做作业啊。”

      周末她受命去买一箱奶油棒冰回家,一出家门,就觉得热得快融化了。

      冷饮店离她的新家并不远,她慢腾腾的走着,快走到自家楼下,就看见两条半人高的狼犬在附近的花圃里翻来滚去,她向来只要对犬类就敬而远之,因而顿了顿,原本打算绕了远路走,可捏捏箱子里的棒冰,已经是软绵绵的,好像里面原本就不是固体,而是液态。

      想想弟弟可怜巴巴的眼神,勉强给自己打打气,她略显急促的往正门走去,或许是步伐太大,两只大狗眼睛一亮,汪汪叫着,兴奋的摇着尾巴一前一后的朝她扑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马上变成木桩一根,“谁家的狗啊~~”过度惊吓之后,她的声音都打着飘。
      只听到有人叱了一声,两只狗就真的乖乖的伏在地上,耷拉了舌头出来,摇着尾巴,一副善良无害的模样。

      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走过来,看到她表情僵硬,身体挺直,摸摸下巴问道,“哎?你是4班的吗?”

      “那个,狗……”两只大犬还蹲在她的脚边,哈拉着口水,时不时汪一下,吓得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要怕,它们可友好了,来,打个招呼。”两只狗狗兴奋的站起,举起两只前爪,眼睛渴慕的看着她。

      “啊啊啊!”她抱着冷饮箱在半分钟内从一楼跑到了七楼,留下他在原地笑得开怀。
      绝对,称不上是愉快的记忆。
      Z城的盛夏,好像一年比一年要炎热。

      那一年,老师开始频繁的更换座位,完全没有规律可言。苏圆坐在教室里,出神的撑了下颔,心思早就不在课堂,眼角的余光也开始乱瞟。窗外的知了好像不知疲倦,阳光灼灼地晒在教室门前的走廊上,有一只蜜蜂嗡嗡飞着,三番四次地撞到玻璃。

      时光冗长,心情却焦躁,炎热的天气,让人连动一下都觉得汗流不止。
      “下课。”讲台上的老师合起书本,食指推推眼镜,转身开始擦黑板。

      教室里哄的一声,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变得喧闹非常。
      她哗的推开椅子,“好热……”

      隔壁坐着的少年,也就是江来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手上不停的写随堂作业,“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热吗?”

      “……哼,肯定不会是好话。”她索性站起身,邀了三五个好友一起出去买冰吃。

      “皮这么厚,肯定不透气嘛。”写完后他一摔笔,脸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她毫无反应,倒也不恼,嘴又不停的接下一句,“你这名字取得倒挺应景,苏圆苏圆,圆的跟球一样。

      “……魂淡!”憋了半天,她才勉强找出这么个辱人的台词,他笑嘻嘻的,“呦,瞧这词汇量缺少的,该不会以后跟别人一起骂街,你还要说‘同上同上’呢。”

      被噎的满脸通红的她气呼呼的跟好友一人买了一枝赤豆棒冰,走回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她小口小口的舔着,汗水顺着额角圆润的滑落到脖子上,因为坐在靠门的位置,她又贪凉穿着吊带白裙,阳光便毫无阻隔的打在她光裸的小腿上。

      头上的风扇徒劳的转动着,她不得不用右手两指捏起领子,一收一放的散热,勉强好受一些。
      “真是笨蛋!”看了一会,江来撑起下巴,脸色难看。

      “什么?”她莫名奇妙的咬着棒冰,看着他表情不善的扭头,鼻子里也哼的出了一口气。

      12岁的苏圆发育的晚,又嫌弃热,并没有穿“小背心”,素来就大大咧咧的她还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大动作已经隐约显露了胸前的粉嫩春光,饶是江来的脸皮再怎么厚,也扛不住苏圆这粗悍的神经,他捂住了嘴,摸着发烫的耳尖,难以启齿的发现,心里头莫名其妙的骚动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兄弟我们可都等你呢!”
      江来微微一笑,站在场外跳起,手中的篮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咻”的一声,稳稳的入了球框。

      “开始吧。”他跑入球场,很快就热火朝天。
      打完球,每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淋漓。带了毛巾的盖毛巾,没带毛巾也没什么,直接脱了T恤就擦汗,有人实在受不了,跑去厕所或者小卖部买水,冲了个头,才倍觉凉快。

      一帮大男孩排排坐在场边的休息椅上,刚运动完,个个都不想动弹了,“哎,当初我进Z中,是因为有人说Z中美女多,结果现在有另一个说法帅哥是咱们Z中多,美女是B中多,那哥当初是为了什么进来的啊,太浪费了。”

      “那倒是,就你们班啊,一群恐龙,真没几个看得过去的。”
      “那是,还是江来班上美女多,余卓卓堪称是校花啦,还有程南韵,长得也是小家碧玉型的,还有赵灵媛,又可爱又会打扮,还有你同桌苏圆,我觉得十年后长开了也是个美女啊。”

      “你眼瞎了吧,前面几个我觉得你说的还挺对,苏圆这家伙脸这么圆,还美女呢。”
      “江来,你这么针对她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周围一阵起哄,他扭过脸去,“有没有可能啊,我喜欢是卓卓好不好?”

      她回家的路上总会经过情人墙,其实也不过一堵白墙,只是角落总会有不那么爱护公物的孩子乱写乱画,“XX喜欢XXX”、“XX要和XXX永远在一起”,她每次看到,总是浮想连翩,这个XX是不是自己认识的XX,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直到有一天,他的名字也出现在墙上,她忽然气愤非常,捡了路上的石头,蹲下、身用力地把整行字划得面目全非,站起来时目眩的扶住墙,忽然觉得莫名其妙。

      她干嘛这么气愤?
      转念一想,这么恶劣的人,居然有人喜欢,又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被他祸害,怎么能不气愤呢。

      “你知道吗,他这家伙今天偷偷把我作业本塞到柜子里,害我数学课出洋相,真是气死了!”她捶着桌子,气愤的口沫悬飞。

      “停一停停一停啊,你每天都跟说两件事,江来欺负了你,你反着欺负了江来,你不嫌弃烦我还嫌烦呢。”闺蜜翻着小口袋言情书,“书上写啊,你这样的情况呢,没准他越欺负你就表示越喜欢你,你天天把他挂嘴上,估计你喜欢他也是早晚的事。”

      “喂!”她火大的扣住闺蜜的言情书,“你看书看疯啦,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隔天上学,两个人相看两相厌,“哼!”两个人都别转了头,那些别扭又让人羞窘的小心思,被有意无意的压在心底。

      年少的感情,总是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今天你喜欢他,明天他喜欢你,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我原本喜欢你,你做了件在我看来天大的错事,那我便不要喜欢你了。

      年少的喜欢,怎么就这么容易说出口了呢,显得这么廉价,这么轻易。

      年少的喜欢,怎么就这么难以说出口了呢,显得这么笨拙,这么真挚。

      然而,很多时候,年少的感情往往无疾而终,往往连喜欢都未说出口,等意识到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已经足够遥远,失去了意义。

      后来升高中,她和他一个学校,却在不同班级,新学校离家远,他从亲戚家里搬出去,他们之间没有了交集。

      “你知道吗,二班的江来和余卓卓在一起了。”同桌神神秘秘的说着八卦,“不过他们的确挺配的,成绩又挺好,老师睁一眼闭一眼,都没说什么。”

      “刺啦!”手里的笔因为吃惊划了一道笔痕在作业本上,她皱了皱眉,“江来这种人居然还有人要,没天理啊!”

      没过几天,她在路上遇到江来和余卓卓,双双对对的,他和卓卓谈笑风声,很是开心,转头过来看见她,两人都向她打了个招呼,她无措的点头,微笑也有点勉强。

      后来,她也有自己的男友,堪称二十四孝,早上会打电话当人工闹钟把她叫醒,会带牛奶和水果给她补身体,生理期在她座位上辅自己的校服,她再不用挤公交车,因为他会在车库门前等着,每天载她回家,风雨无阻。

      她和男友十指相扣的时候,也遇到过他,那时她神态自若,他淡淡的回了一抹笑容,走到他们跟前,“顾梁星,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Z城这么小,他们都认识。
      后来一起在H城上大学,她男友介绍知交好友与她认识,慢慢的,他们又开始熟悉起来。

      她耳闻卓卓脚踏两条船,暗地里提醒过他,他笑笑不以为意,后来她亲眼所见,又提起这件事,他沉默了下,“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奇怪,“怎么可能。”
      “卓卓跟我说过你可能喜欢我,她在我面前总是说其他女孩的好话,从来没有恶意揣测过,可是你每次跟我说起她怎么都这么难听?她比你要善良的多。”他眼神安然,晃着啤酒,“我当你没说过。”

      她气极反笑,“随便你!”不欢而散。

      她有次醉了,捧着男友的脸,“你喜欢我吗?”
      “阿圆,我喜欢你啊,我爱你。”

      “哪有这么简单就可以说爱的,就连喜欢要说出口,也要很难呢。”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再说一句吧,我喜欢听。”
      “我喜欢你,阿圆。”

      眼泪忽然落下来,不一样的,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多想捂住男友的脸,多想让他亲口说一声。

      或许只是得不到,才落得这么难过难舍。
      他后来和卓卓分手,在H城找到工作,她也不甘示弱的决定和男友在H城定居,时不时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过得比他滋润。

      再之后他决定去国外,她忽然惊慌失措,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她追尾重伤,成了植物人。

      男友照料了她一年,迫于家庭压力,相亲娶了一个H城女孩。而他没有出国,留在了她身边,看着一天天水肿,身躯如大象般沉重不堪,然而她的意识,在那些梦境里恐怕比蝴蝶还要轻盈自在。

      她梦里总是有他,闺蜜是他的模样,男主角是他的模样,情节也总爱青梅竹马。
      可是完美的梦总没有几个,就连在梦里,他们也总不能长远。

      爱是一个字,喜欢两个字,在她心里头珍之又珍,重之又重,说不出口。
      一场梦里,她与他碰杯,“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偷偷的……”

      梦里有那么多场景,梦里她如风自由,梦里他们相识,或错过,或相守,却不是真的。
      她的弟弟为她攻读医科,父母亲熬白了头,而她的生命,在沉睡里过去了五年、十年……
      她去世后很多年,他做了一个梦。

      他脚步蹒跚,在花圃里剪了一束花,斜插在信箱里,背手拄着拐杖出门,身后,孙女的小手好容易够上门把,开门探了个头出来,又很快缩回去,“奶奶,信箱里有一束花,囡囡够不到。”
      “什么花啊?”她慢慢的从室内踱出来,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拿下来,弯身递给小孙女,“囡囡闻闻,香不香?”

      “好香,”孙女拍着双手,“哦,有人给奶奶送花来了。”
      “你爷爷可不是有人啊。”她空出一只手牵了孙女,“我们找他去。”
      他笑着在不远处等着她,“今天给你过寿怎么样啊,老伴。”

      “我的荣幸。”她笑着,将手伸进他空出的臂弯,左手牵着孙女,两老一小,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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