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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逍遥乐 • 把酒 ...

  •   次日清晨,几缕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栏斜射进房中,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微风拂过,吹动床沿的锦被轻轻摇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又平常。

      唐飞侧身卧在床上,双眸浅浅闭着,细密的睫毛不时地抖动几下,一绺发丝垂到鼻尖,他也懒得理睬,只是晃晃脑袋,一副『似睡未睡』的模样。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自半开的唇中溢出,显得十分惆怅。

      自昨夜分别后,唐飞脑海中总挥之不去那抹唤作『玄磷』的绝美身影。那飘然出空的气质,清灵的嗓音,一张令见者噤若寒冰的美丽面容,精雕细琢地好似一幅完美的画像,都让唐飞有些眩晕,但最令他在意的还是在客栈中,玄磷挑中毫不起眼的自己,后又像下命令一般指示他做事,未经允许便抢了自己的酒喝,更是轻信到随着陌生之人来到同样陌生的地方,唐飞不知是该高兴自己看起来很值得信任还是惊诧于玄磷的坦然。纠结于两者之间的他自然不得好睡。

      「玄磷…么…」

      他喃喃地念叨着。几秒后,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唐飞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有些懊恼地抓着头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思前想后,如若让那狡诈的师弟知道定又不得安生了…

      刚想到半路,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客房的两半门应声而倒,扬起了一大片尘埃。一抹修长的黑影挡住了大片阳光,还未等唐飞抬头辨识来人,那人便率先开了口:

      「你打算让我等多久?」

      听这声音…

      「玄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唐飞也着实被玄磷突如其来的出场方式骇到了,他十分不明白自己做错何事惹得这位贵公子一大清早便来踹门解气。

      黑影移到桌边,宽大的袍袖几乎覆盖了大部分桌面,唐飞这才从被俯视的压抑中解脱出来,平视着男子。

      玄磷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凉茶,缓缓送到唇边,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茶水浸润着薄唇,泛出温润的光泽,唐飞竟一时移不开眼睛。

      「我在门外站了好些时候,敲门却无人应,原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到掌柜处一问,才知只是睡不起。」语调不急不缓,云淡风轻的面容也看不出丝毫怒意,唐飞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那的确是小弟失礼了,请玄公子勿要介意。」

      「此事便罢了,只是这门…」目光转移到地面的几块木板上,玄磷淡然地说道:「这门自然是要你来赔了。」

      踹坏门的是你玄磷玄大公子,凭什么要我来赔。

      唐飞的确是想如是说,理由也并不是因为他唐飞会在乎这点小钱,只是因为玄磷的语气态度实在是令他有些招架不住,说无理取闹倒也不算,但也太任性了些吧。话到喉口,便又硬生生吞了下去。为了不进一步激化矛盾,唐飞换上一副老好人的嘴脸,道:

      「这门明明是玄公子弄坏的,让在下赔…有些太不合情理了吧。」

      「不合情理?」一双如花水眸一抬,玄磷冷声道:「若不是你贪睡,我会在如此大好清晨做出这等有伤风雅之事?」那语气,让人听着唐飞似乎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罪无可恕的恶事。

      面对这样的回答,唐飞只得无奈苦笑,点点头再次认错:「唐飞知错,等等必会亲自上门向掌柜与玄公子赔不是。」

      「为什么要向掌柜的赔不是?」玄磷不解地问道。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赔不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唐飞同样不解地回答。

      「你倒客气。」

      玄磷缓缓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两边脸颊隐隐现出两个小酒窝,刹那间,阳光似乎都黯然无色,在冰天雪地中,只是一束光亮就显得那么美丽温暖。唐飞再次晃了眼,心中暗暗道,这黑锅背得也值了。

      「还等什么,洗漱完快些与我下去。」潇洒的留下一句话,玄磷便风一般地飘了出去。门口不知何时已围了一大圈人,但大多数都为玄磷的面貌而倾倒,忽略了蓬头垢面一脸深思的唐飞。

      过了片刻,唐飞便下了楼,见玄磷正坐在圆椅上抬头望他,清澈的眸子里不知透着什么情绪,唐飞也无暇顾及,一番解释之后,掌柜倒也好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唤来小二去找修木的工匠,并且拒绝了唐飞递过去的银子:

      「那边的玄公子已帮客官付清了修理的银两,客官可得去道个谢啊。」

      道谢?根本就是他应该的好不好!

      唐飞在心中无比苦恼,怎么就被一个只知姓名的男人耍的团团转呢,方才还言之凿凿地将责任归罪于我,现在又如此「好心」的帮我付清了赔款,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面对唐飞一脸纠结的样子,以为定是某些纨绔子弟拉不下脸面,掌柜的叹了口气,道:
      现在可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回唐飞可算是知道,何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玄磷见状,一把揽过「吃下半斤黄连」的唐飞,状似亲昵的笑道:

      「莫客气,这钱大可不必还,只是…」悄悄地凑上去,在唐飞耳边轻声道:「可否赏脸与在下喝几杯美酒…」

      一开一阖的唇瓣吐出阵阵热气,直惹得唐飞耳朵一阵发红,全身的神经似乎都绷紧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流淌至四肢百骸,他也顾不得多加思虑,便一口答应下来。

      再次踏入这清风酒楼,楼内依旧座无虚席。阿翔看见这一深一浅两抹身影紧随在一起,脸上浮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但一瞬又换上了招牌式的笑容,迎上前道:

      「哟,美人儿客官来啦,欢迎之至!呀,这不是阿飞弟弟嘛,昨晚过得可『惬意』?」边说着,还不忘揽着唐飞,笑得一脸风流样。唐飞被这句话哽得面红耳赤,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一味地苦笑。倒是玄磷听出了话外之意,冷冷回道:

      「再敢多话,封了你的嘴!」话音刚落,一阵风飘过,阿翔早已逃出了十万八千里,他对着店中吼道:「阿一,快来带贵宾上『君子堂』!」

      厢房原本是专为文人雅士设置的雅居,但酒楼顾客中多为江湖人,根本不愿进入那太过于安静之处。久而久之,便也闲置下来,变作了酒楼有名无实的摆设。这「君子堂」还是阿翔特意为两人收拾出来的,算是当做朋友的一点心意。

      只是…为何雅居中会有床铺…

      唐飞不想去误会什么,他也不认为玄磷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喂…这思考方向错误了哦…)如果真有的话,以他对玄磷言听计从的程度,也只会束手就擒吧。

      玄磷环视了一圈,屋内摆设总算有了些样子,不光家具摆放整齐,墙上还挂着几幅水墨字画,窗台上,一株君子兰翠绿欲滴。

      「唐飞…」玄磷低低唤了声,唐飞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没等自己应声,玄磷继续说道:「酒在床底下,拿出来。」

      这命令的语气让唐飞十分不快,但奇怪的是,自己竟总是无法拒绝,总觉得如若拒绝的话,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床底下果然摆着几坛子清风酿,唐飞捧起一坛子,熟练地拍去坛口的泥土,再舀起一小勺倒入小酒壶中,动作一气呵成,颇有些老手的风范。

      「你经常干这些事?」玄磷托着脑袋,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嗯,趁师傅师伯不注意,我经常偷偷溜进酒窖里偷酒喝,结果每次尝了美酒之后总免不了皮肉受苦,只是师门中的酒实在不怎么样,还不及这清风酿的万分之一呐!」唐飞笑了笑,为玄磷斟上酒,也坐下来一同喝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很爱喝酒?」玄磷抿了一口,继续问。

      「嗯,确切来说是到痴迷的程度,不瞒你说,我这次偷偷跑下山也就是为了这清风酿。」

      「为什么…?酒不是身外之物吗?」一双美眸水盈盈的看着唐飞,其中满是真诚与好奇。

      「这…是有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唐飞转过头,尽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双能勾人魂魄的眸子,灌了一口酒才开口:「但酒却不同…对我来说,它可是缓解伤痛的最佳良药啊。」

      =====================================回•忆•分•割•线=================================

      记得那时,我只有五岁大,还是个连话都说不齐的毛孩儿,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只留我与我的父亲一同度日。

      父亲爱酒,在他的房中时常放着几大坛子美酒,我一直认为,父亲爱酒胜过于我。父亲也痴迷于武功,他总在自己的练功房中钻研着什么,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走火入魔,拿着武功秘籍四处破坏,而我却只能在一旁哭泣,什么忙也帮不了。

      每当这时,父亲首先便是拿出几坛子酒喝起来,神奇的是,喝过酒之后明显好了许多,我也放下心来。

      父亲对我冷淡至极,而对他的酒与秘籍却情有独钟,我心中不快,一日,趁父亲不在,我一狠心砸坏了所有酒坛,白色的液体流满了一地,那时候,整片土地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

      父亲闻到酒香赶回来,大发雷霆,狠狠打了我一顿,又把我关在小黑屋里。

      三天,整整三天,我哭天喊地,都无人理睬,就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比我大上许多岁白衣男子把我救了出来,他的样貌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时,父亲看着我,对我说道:

      「飞儿,父亲亏欠你和你母亲的…恐怕今生是还不起了,原谅我…」

      这是父亲最后的话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

      我孤身一人流浪了七年,四处寻找着父亲。直到一天,师门中一位师兄见我可怜,便收我入了门下,师傅看中我,就收了我做弟子。

      也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江湖上的传言,父亲竟是因为我打碎的那几坛酒才会被那些狡诈之徒找到,他一人寡不敌众,最终死在了那些贼人手下。

      从此之后,我便爱上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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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相信父亲的魂魄寄宿于酒中,只是很可惜,父亲制作的那些美酒早已失传,恐怕今生都品尝不到了。」

      举着酒杯的手轻颤了几下,棕色的眼眸变得幽远深邃,似乎还盈着一层雾气。唐飞猛地灌下几口酒,却因为喝的太急促而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滴答。

      一滴清泪落下,正好坠在酒杯中,晕开了一小圈涟漪,又很快地消失了。

      「抱歉,我…咳咳...失态了…」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窘迫,唐飞狼狈地抹了把脸,抬起头红着眼圈佯装出一副笑容,却只见玄磷有些宠溺地看着自己,目光中繁复杂乱地传递着什么,唐飞没有看懂。

      下一秒,唐飞便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一怔,挣扎着要逃开,玄磷却紧紧拥着他不肯放手,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着宠溺的话:「想哭就哭出来吧。」

      刹那间,唐飞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洪水决堤了一般,从前受的苦,痛,悔恨排山倒海般涌上脑海,血色的真相宛如一只只利爪,撕碎了他幼年时的梦,也粉碎了他的一切。

      「是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如果我没有打破那酒坛,爹就不会被发现…」

      玄磷沉默不语,现在的他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这个人的手,让他的苦痛能够伴随着泪水流失殆尽。

      唐飞回拥住他,温暖的气息似乎又回到了父亲在自己刚懂事时拥抱着自己入睡,在他不安时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的时候。感受到一双微凉的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头发,泪水终于破堤而出,在忍耐了十二年之后,这张总洋溢着笑容的假面总算被褪下了。

      啪嗒啪嗒。

      水珠接连不断地淌下,宛若断了线的晶莹珍珠,跌落在地面碎成一片阴影,溅起满腔伤痛。

      两人就这样彼此拥抱着,时间似乎都在此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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