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她是一个妇道人家,衙门里的事她不懂也不想懂,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重熙从黄家出来,见天色尚早,便步行到了北巷。
这里,住着临清府内大多数的达官显贵。
御史府,便在离巷口不远的一处。
前任巡按王长清的旧府,而如今,刚刚换了新主子。
这新主子,十有八九是那程定山的爪牙,否则也不会在上任伊始便急不可耐地拿了阮佑安来向程定山邀功,也忘了他的前任,曾经也是程定山的棋子。
前程,就像那花心的蜜,水中的月,诱得人不惧生死,前赴后继。
已近午时,街上一个行人也无,重熙隐在御史府外墙的一棵大树,向内探视这座府邸。
与临清府衙的格局稍有不同,御史府仅有两进,前一进里倒不见什么人,只是后院右侧有几名兵卒把守。
这偌大的御史府,若要关一两个人犯四处皆可放得,可苦要放在深宅后院?
想来这后院右侧总是有些玄虚。
她正寻思如何隐到近前,眼前忽有一人影掠过,身形手法,很是眼熟。
不是那灰衣人是谁,她于这灰衣人于今已有两次让他走脱,此时此地,她倒也没有急将起来,敛了气息,单看那灰衣人落脚之处。
灰衣人在左侧第二间的房前停下,稍顷,那屋内之人便开了门来,迎了那灰衣人又将门合上。在这节骨眼这人出现在此地,不得不让重熙将之与阮佑安一事相联。
她提气,飞掠于窗下。
“大人有令,将此人交与在下带回相府。”声量极低,却无掩焦躁,想来这灰衣人该是柳家余孤这条线的经手人,此番又钻出阮佑安来,怕是在主子面前不好交差。
“只是,这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这”屋内的人吞吐不定,虽说搭上相府就是为了奔个好前程,但阮佑安毕竟是四品钦命,若是有了差池,恐怕要先拿他是问。
“事到如今,你倒想打起退堂鼓?”灰衣人嗤笑,“别忘了,到知府衙门拿人的可是你。若是存了别的心思,一朝这姓阮的得势,你想,你会有好果子吃不?”
屋内的正是拿人的御史,如今被灰衣人一笑,倒也笑出了几分胆子:“也罢,跟着相爷,没什么可担心的。先允下官为特使洗尘,等酒足饭饱,再提人也不迟。”
说罢,那御史便迅速开了门,唤了几声管家,便见着管事模样的人跑了来。
“去置办一桌吃食,老爷要款待贵客。”御史笑着,“你去盯着布菜,再命人送些茶水。”
这左右两侧房子是相对而建,狗官要巴结上头,这下子大开着门户,人来人往,那右侧若真是押着阮佑安,她此番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好好看着那人,吃的喝的也无甚要紧。”说着无甚要紧的灰衣人,立于御史身后,神情却比方才愉快很多。
“喏,就在对面,出不了事。”御史谄媚地笑着,一边用指着对面的第三间房子。“我们且开着门,边吃着喝着,边看着,两不相误。”
“妙矣!”灰衣人拍了拍手,算是赞同他的提议,隐于墙角的重熙不由暗自发苦。
要救的人近在咫尺,横亘着这些人,她能不能全身而退姑且不论,若真动手,怕是救不了阮佑安,反而会打草惊蛇。
既然是要送到相府,想必是还顾忌着阮佑安的密信,这程定山怕事情泄露非得要弄回相府原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拖得越久,他便越要吃苦。
狠了狠心肠,重熙再度消失于暗色里。
右侧第三间。
阮佑安自是听到了对面的你来我往,事至此,他反倒觉得心静了下来。
此处无书无画,仅余一张床榻,他索性盘腿其上。
至后半夜,那灰衣人自带了阮佑安奔赴京城不提。
相府别院。
程家小姐程心雅正在赏心亭里做画。
她呆在这里,已有一个上午,做画之余,总会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终于,在近午时分,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走到她的近前。
她把画笔一放,旁边的贴身丫环便立时送上手巾。
“到了吗?”她边净手,边问。
“回主子,到了。只是被送到了湖心院。”那女子轻声答道,额间隐有细汗。老爷一向治下严厉,若是被他知道她四处探听,恐怕连小姐也保她不住。
“如意,到帐房支些银两,就说我要添置些冬装。”听闻主子吩咐,方才递巾的丫环会意,牵了那女子退出了赏心亭。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银子也可以是那金刚钻。若不是这些物事,一个久居府院的小姐又怎么可能知道老爷的秘密?
程心雅命人收了画,独自一人留在赏心亭。
亭外,一池枯荷,是别院里最萧杀的一处,却也是她最经常驻足的地方。
在这别苑里,这里最偏,少有人至,自从她爱来这里后,其余的姨娘妹妹们便都很识趣地避了开。
这里,也能换得一时心静。
那时年少轻狂,扮了哥哥的书童混进太学,人都道程尚书家的千金是个才貌双全的美娇娘。谁会想到却成了程家的一名小厮?彼时阮佑安刚在翰林院应差,因于太学里的郑博士交好,也时常到太学院走动。
她便是在那里,识得了阮佑安,识得了四皇子,识得了当今太子。
若是那时不胡闹,是不是就只要做一个闺阁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一了百了。也不必似今日这般左右为难,进退维艰?
她叹了口气,取过桌上酒杯,仰首便是饮尽。
一回首,便似能见到那人笑也非笑的模样,惹她生气也罢,逗她开怀也好,她不是程心雅,他也不是东宫,那段日子,美好得就如同梅梢初雪,短暂得握不住一寸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