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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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气泡在海水中不断地往上升——在厉天刑接受训练的这些时间里，两只小幼崽并没有闲着，而是非常自觉地进行着自我磨练。
不得不说怒鲨真的是非常有灵性的海兽，它们承认了厉天刑，视他为主人，便会毫不保留地维护他、服从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和他心意相通。两只小幼崽隐约中感觉到自己吹泡泡的功夫如何对厉天行来说很重要，甚至可能关系到他的生死，所以都卯足了劲大吃大喝，以求快快长大。吃饱喝足了以后也不贪玩了，都认认真真趴在大水潭边练习，一个接着一个地吐泡泡。
三天，比厉天刑有更显著成长的是两只怒鲨幼崽。之前每个气泡只能持续半小时的情况如同玩笑，现在的两只小家伙，即使还没有脱离幼崽期，疯涨了一倍——十多公米后的身长，周身覆盖鳞片壮的硕体型，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无一不彰显着其野性和凶猛。
现在，距离他们离开海地洞穴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包裹着故潭息和厉天行的气泡除了干瘪了一些外，完全没有破裂的迹象。
也许是因为不久前的暴风肆虐，两人两兽这一路上来并没有遇见任何大型海兽，倒是三三两两的鱼群、虾群，正好让小崽子们用来补充体力。偶尔有几只性情温和的中型海兽经过，闻到怒鲨的气息，再听见小崽子们发出的低低的咆哮警告声，都远远低地避开了。
但这并不代表就完全没有问题了，相反的，还发生了很要命的情况——由于拼了命甩动尾鳍向上游，小一点的那只怒鲨幼崽因为用力过度，鳍上沁出了一缕缕血丝。
这要是放在以往，厉天行必定是要下水和小幼崽们交替着推气泡的——这两只小家伙离开母体没几天就归了厉天刑，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对它们厉天刑甚至还有些野兽护犊的心理，尽管也经常拨弄它们，可从来都是不忍心看到它们受到伤害的。
可这一次，厉天刑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呆在气泡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有些冷酷意味。
仿佛瞬间失去了一切记忆，脑海中到处都是模糊的图案，一大块一大块的。他费力地去回忆、去思索、去分辨，那些画面里有很多场景，也有很多人，但全都看不清样貌。
在厉天刑的大脑里好像凭空生出了一条街道，两边的景色如地轨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一样在不停地发生变化。街道上是拥挤的人群，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高体型，却都一样的来去匆匆。
厉天刑看着那些人急促的脚步，心里一阵阵地焦急着。他钻进人群中间试图阻止他们，可那些人仿佛看不见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厉天刑陷入狂躁，他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失去。
忽然，人群中有几处光亮吸引了厉天刑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往那几个地方飞奔过去，不管不顾地牢牢抓住被光亮包围住的人，仿佛只要把那些人抓在手里才能安心。紧接着……拥挤的人群消失了，街边的景色消失了……最后连脚下的街道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厉天刑被黑暗包围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手里抓着四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是一个男人，高大、严厉、不苟言笑。在厉天刑的所有记忆里，从来没有过他温和的样子。
然而男人的面貌很快变得模糊，当厉天刑再去回想的时候，竟再也想不起男人的样子。
第二张照片里面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厉天刑记得，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女人柔软的手可以包裹住他的整只小手。后来，当他变得高大的时候，再去看女人的手，发现那双手原来那么小，那么粗糙……就是这么一双小小女人的手，撑起了厉天刑整个童年。
厉天刑的眼睛发涩。
吧嗒，有什么东西掉在照片上……鲜红的血液迅速糊了女人温柔的笑。
第三张照片，是一个胖墩墩的老头子。他朝着厉天刑呵呵地笑，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少年……少年……”
厉天刑觉得烦了，伸手捂住耳朵。
哗啦——不知从什么地方打过来一个巨浪，一下子，就把他给打蒙了。
最后，厉天刑的手上只剩下唯一一张照片了。
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狭长的眼睛掩在乌黑的刘海下面，皮肤很苍白。强烈的黑白对比冲击着厉天刑的眼膜。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很冷，厉天刑看出了包含在里面的明显的冷漠、嫌弃和不耐烦。还有……一点点关心和赞许？
厉天刑瞬间喜不自胜。
再仔细些看，那青年漆黑的眸子尖尖的下巴在厉天刑眼里化成了一只高傲华贵吊眼狐狸。它拖着银白色的长长的尾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毛茸茸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的，骄傲又狡猾的样子。
吊眼狐狸高昂着头睨视他，冰冷又不耐烦地说：“你还要保持这副死样子多久？”
咦？厉天刑眨眨眼，吊眼狐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俊的脸。
“故潭息……”
故潭息的视线在厉天刑身上扫了一圈，见他神色清明，心里不自觉地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连厉天刑自己也不清楚，但作为旁观者的故潭息看得很清楚——刚刚，厉天刑遇魔了。
“遇魔”是《大古虚元流》上的说法，分为“静魔”和“动魔”两种形态，是每个修习人在特定时期都必然要遭遇到的魔障。其中，“静魔”一般会在“炼意”和“凝神”阶段出现，按照故潭息的理解，就是精神层面的魔障。古武籍上对遇魔时会发生什么没有多做说明，只说会“因人而异”。但故潭息何等聪明，稍稍一想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说白了，就是人的心魔嘛。
贪念、妄念、执念、仇恨心、报复心……陷入魔障的人多半会看见最痛苦的回忆、最痛恨的人，又或者是最不想失去的东西、最想得到的人等等。于是欲望便汹涌而上，不停地催促魔障里的人去毁灭、掠夺、禁锢……
其实那便是人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了，有时候或许连自身也没有发觉，但“魔”却会将它们完全解放出来。在“魔”制造的无形的空间里，弱者避无可避，强者为所欲为。他可以毁灭一切他仇视的，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但同时，他自己也被禁锢在这个空间里，不得而出。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实力强悍的人遇魔，会比性格软弱的人更危险。
那本古武籍上就说了，大多数人修习大古虚元流的人都被他自己的欲望吞噬。而如果他遇见的是“静魔”，那还好，顶多就是遇魔的那个人自己陷入永久性的昏迷，直至躯体死亡。但如果那个人遇见的是“动魔”，那就大事不妙了——他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支配，拼尽全力毁掉一切。更可怕的是，有资格遇见“动魔”的人，都是至少修习到了“散”这个阶段的修习者。这代表他们已经拥有了毁灭性的力量，这个时候，如果再带着一颗毁去一切的心……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连撰写这本《大古虚元流》的人都特别注明了这一点——“动魔”不除者，杀无赦！
故潭息不知道的是，他适才的那一句将厉天刑拉回现实的话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如果没有他的那句“你还要保持这副死样子多久”的问话，厉天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清醒过来。事实上，其后他要看见的才是真正的危险画面。故潭息恰好将厉天刑的魔障掐断在了一个最薄弱的环节上。而由于厉天刑天生的自我修复能力使得他能自由进出“入定”状态……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才使得厉天刑能够轻轻松松地就破除了魔障。
当然，遇魔也不是完全就是件不好的事情。《大古虚元流》上说，遇魔代表修习者目前的状态已经到达了顶点，所谓“极之而衰”，当正面的东西达到鼎盛的时候，负面的东西就会一一出现了。这个时候，只要从这些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就能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了。
也就是说，遇魔是能力到达巅峰的标志。
自从被拉进气泡后，厉天刑一直表现出一付呆滞的样子。起先故潭息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渐渐的，他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了。
厉天刑一直很安静，可是，他的表情一直在变化，从茫然到焦躁，从焦躁到暴怒……最后，简直可以说是面目狰狞了。他明明睁着眼睛，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不，或许应该说，他看见了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的东西。
这个时候，故潭息便知道厉天刑是遇魔了。也许是三西的死勾起了厉天刑的回忆，令他联想到惨死的母亲，一次次的无能为力都让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大受打击，一时间刺激太大，精神力达到最强，于是误打误撞地进入了魔障。
饶是故潭息聪明绝顶，也想不到厉天刑居然这么快就遇魔了。在他的判断里，厉天刑聪明归聪明，有时候也挺执着，但并不是欲望深重的人。心魔操控的就是欲望，心里没有欲念的人，是很难遇魔的。甚至，故潭息放弃“炼身”，让厉天刑直接准备修习斗气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出于一种赌徒心理。他赌厉天刑的特殊体质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做出反应，不求因此练成斗气，只求在气泡快要破裂的时候能瞬间释放出来，几秒钟都好。要知道，在这样的深海里，几秒钟都是能够救命的！
……但最终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堵在洞口的那张护膜这么快就破裂了呢……厉天刑“炼意”才三天，说处在初级都还有些勉强，怎么，一下子就到达顶峰了？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么深的执念？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是他一定要毁灭，或者一定要得到的？
这些问题在故潭息脑子里只转了一圈，就很快被抛在了一边——不管怎么样，厉天刑以已经突破了魔障，要使用斗气应该不会有问题了。这表示两人的生命有了保障，他们能平安到达陆地了。这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在故潭息考虑的同时，厉天刑也在默默思考着。
脑海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毫无疑问，他再也不想失去什么了。他想，他要用尽全力，抓住他能够抓住的一切，再也不放开。到死，也不放开。
然后呢？
他最想抓住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怎么的，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