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24、第18章 险境

　　三转两转，上了天街，过了都亭驿，转过六部桥头，离家已经不远了。

　　突然，小文觉得脑后一声闷响，连疼都没来得及感觉，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文醒了，头昏脑胀，从后脑到太阳穴，血管突突的狂跳不止。好一会，小文才意识到自己正头下脚上在某个人的背上。手脚都被用麻绳捆得紧紧的，嘴里塞着破布。不能动弹。脸在这人的后背蹭来蹭去，衣料的质地和这人体味都有些熟悉。

　　宏儿！

　　小文心一凉：还是太大意了。

　　油纸风灯照在脚下，形成一个光圈。小文仔细辨认，狭窄的青石台阶，上面布满青苔。小文恐惧地闭上眼睛。宏儿出门很少走远，总在赵子瑄府附近一带转悠，也不喜和人接触。小文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条路肯定是仁孝坊后那座不知名小山的山路。以前宏儿常来这山上发呆。那小山上，荒草丛生，连树木都少，所以连打柴人都很少光顾。山顶却有一处断崖，有两、三仗高。

　　小文一个激灵，明白自己的处境。

　　长着青苔的山路湿滑难行，宏儿走不了几步，就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小文头胀欲裂，呼吸困难。却不敢乱动。只心里紧张盘算着：

　　这是一座小山，没几步就会走到山顶，山顶有很大一块平地。穿过平地就是那个断崖了。

　　宏儿这么不怕麻烦，把自己带到这山顶上来，显然是有原因的。不知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怀疑他的，他对整件事知道多少？

　　到达山顶时，宏儿终于停了下来，他先把油纸灯笼放在一棵树下，又肩膀一低，把小文甩在地上。宏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瞪着小文。

　　小文装做还昏迷的样子。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宏儿扯出小文嘴里的破布。“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又去对那些衙门的人说了些什么？”

　　“宏哥，你……你这是干什么？”小文想装傻。

　　“我叫你别装了！”宏儿一巴掌扇在小文的脸上，小文顺势撞向灯笼的方向，灯笼的火光闪了两下，终于呼的一声，整只灯笼都烧了起来。还不等小文躲闪，宏儿一把把小文拖开，却并不理会那烧着的灯笼，只冲小文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在四处打探，你跟踪我！”

　　“我已经什么都对官府说了。”小文咬呀“你逃不掉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小文感到了宏儿明显的害怕。灯笼的最后一点火光在这时终于灭了，两个人都陷入黑暗之中。

　　“知道书房里那些纸是你让人藏的，也知道藏那些纸是干什么用的。”

　　“干什么用的？”看宏儿的表情，好象真的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你就敢帮人藏？那些人给了你什么许诺，你就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事！钱吗？”

　　“你知道什么！”宏儿不屑地看着小文“他们答应带我回北方去。这里南蛮子的气，我是受够了！北边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你疯了，现在金人占据北方，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回去，当年府里的家人，好多都留在了北方。我就不信，他们就都活不下去。”

　　“可你是大宋的子民。”

　　“小小百姓，又有什么不同，说不定人家反倒对我更好，至少人家不象你们，天天背地里笑我傻，笑我呆。”

　　“人啊，若是真傻真呆，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什么改观的。让你干这事的人，说不定现在就正在笑你傻，笑你呆呢。”小文斜躺着，嘴却硬。

　　“不会的，他们答应事成之后带我一起回北方。”

　　“你连他们要干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们能事成？”小文冷笑。

　　“你以为我真傻啊，就算他们事不成，我也没什么损失，还可以再等下一次机会。”小文听见宏儿在黑暗中嘿嘿冷笑，“只要你没有把我的事说出去。只要我把你从那个断崖上扔下去，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失足。那样我就可以安心等机会。”

　　“可我已经说出去了。”

　　“你别骗我了，我看见你根本没能进府衙大门。”

　　“可我不是把东西递进去了吗？”

　　“嘿。你真以为我傻啊，你前脚离了包子辅，我后脚就跟进去了，买了两个包子，随口一问前面那位姑娘用酱汁写了什么，那多嘴的老头就说你是写了一首诗。”宏儿很是得意“那是给你的情郎写的情诗吧。”

　　“你看我是写情诗的人吗？”话音刚落，小文腾地跳了起来，拨腿就跑，夜又黑又闷，小文不辩方向。只想跑得离宏儿远一点。

　　宏儿一声惊呼，也跳起来，寻着小文声音的方向追了过来。“你站住，你是跑不掉的。”宏儿气急大叫，小文却不再答话。尽量放轻脚步。

　　自己觉得离宏儿的脚步声有点距离后，就势一滚，趴在草丛中，不敢再动。天气太闷了，雨怎么还不下下来。刚才那一跑，小文浑身是汗，还有点喘，可又得压抑着，不敢让呼吸太大声。这样可不行，小文心里又开始想着下步的行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宏儿还在叫“我搜过你，你没带随身的那把刀。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小文？”

　　听不到小文的回应。

　　“小文，难怪人人都说你聪明，你果然总是有办法。告诉我你是怎么把绳子弄开的？”他哄孩子的口气，好象以为小文会忍不住自夸似的。

　　小文想：天啊！又来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比宏儿更笨呢。就象那次在中瓦子，皇叔提醒吕相不要出声一样，谁都知道，在黑暗中，沉默是自保的最好方法。可，自己总不能这样一直趴到天明吧。皇叔看到自己留着的帕子没有，他有没有在找自己？他能找到自己吗？

　　这时，小文听见宏儿那边啪啪地响声，火石！天！那家伙居然随身带了火石。难道他找到了引火之物？

　　火石击打的声音越发疯狂，小文苦苦思考脱身之计。就在此时，雨终于下起来，虽然并不大，但也让郑宏不是那么容易点起火来，何况郑宏一直太心急。

　　郑宏放弃了打火石，雨点慢慢地密起来。郑宏开始实行四下摸索。现在这情况，比得就是谁更能沉得住气。不知过了多久，小文咬着牙关坚持着，同时用耳朵分辨着危险离自己的距离。

　　嗖，一支火失在两人头上划过，又消失的黑暗的雨夜中。一瞬间的光亮照亮整个儿山头，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山头上两人一愣之间，看清了对方不过在几尺之外，都瞬间作出了反应。

　　小文是拨足狂奔，宏儿则向小文扑来。

　　小文身单力薄，没跑出多远，被宏儿又一次扑倒在地上。

　　小文拼命挣扎，并大叫“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却觉得自己的声音轻微得几乎被沙沙的雨声覆盖。

　　刚才在黑暗中逃跑时，不辩方向。现在才发现，这里离那个断崖已经不远。小文攀住能攀住的任何东西，拼命扭打。却拼不过宏儿的力气，眼看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接近崖壁，正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一支火失带着明亮的火焰，向自己这个方向射来。在小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一瞬间，宏儿愤狠的眼神一下子消失在断壁之下。

　　小文在发抖，不可抑制地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一件宽大的袍子把小文裹了起来，“小文，你没事吧！？”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小文怔怔地看向赵士珸近在咫尺的脸，“你没事吧！”这次的声音几乎用吼的，震得小文的耳膜嗡嗡作响。

　　“啊，我没事，宏儿掉下去了。”小文轻轻地说，然后把脸埋在赵士珸的怀里。想连耳朵一起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