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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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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细白长箸疾电般飞出,瞬间将一条色泽斑斓的毒蛇钉在木桩上。
“唉,居然没有中七寸,果然是太久没有练习,手上功夫稀疏了。”玄衣蓝裳的青年收回手,兀自摇头叹息。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真是抱歉,惊扰到客官了……”
“在池玉泽附近开客栈,竟然没有备点驱除蛇虫的药物,店家这生意,怎么做得长久啊?”蓝裳青年啧啧有声,却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小白纸包递过去,“将这份去蠡散放在房檐之下,百米内蛇虫便不能接近了。”
“其实小店本来是有备这类药物的,只是日前恰好用完了……”店小二忙不迭解释着,一边手头飞快接过白纸包,“如此便多谢客官了……”
“不必客气,只是这一桌的馒头和茶水……”
“都送给客官吧!”
蓝裳人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再给我收拾两间上房,准备好热水送上去。”
“这没问题,马上替客官您办好,只是不知……您准备住多长时间?”
“唔……三日吧。”
店小二接过银子退下去,又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番那桌上坐着的三个人。方才与他说话的那名蓝裳男子,面容端正,气度不俗,随身挎着一个小小木箱,似是药箱之类的,应当是个大夫。跟在他身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黑白分明的双眼睛滴溜溜的颇有灵气,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有一名坐于对面的玄衣青年,腰间系着一柄长剑,脸色微微发白,显是大病初愈,眼睛却亮得如白日飞星,看上去不过三十不到,竟已两鬓花白,让人看了不胜唏嘘。
那三人只是静静坐在桌边喝茶吃馒头,旁边几桌人却聚在一起说最近池玉泽发生的大事。
“……你们听说没?前段时间朝廷派人来镇压池玉泽苗疆的叛乱,据说不到一个月,已经拔了几个寨子了,苗族土司也没以前那么趾高气昂了。”
“哼哼,活该!让那些苗人这么嚣张,连两江巡抚都敢杀!让他们瞧瞧我们汉人的厉害!”
“听说这次领兵的是明王世子,叫顾惜朝的,生得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连土司的女儿看到他都忍不住芳心暗许,对他是又爱又恨,想要招为驸马呢!”
“嘿,人家顾公子皇孙贵胄,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这种土公主怎么入得了他的眼!还是乖乖受招安,做个安分守己的族长吧。”
“……”
“……”
任风歌看着对面的人吃不了几口就停下手,便劝道,“你身体刚好不久,还是多吃点吧。”
“不用了,我先回房间,你们慢慢吃。”
任风歌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叹了口气,把刚拿起的馒头扔回盘子里。旁边的少年瞅了瞅他的脸色,又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馒头,心里小小挣扎了一下,也把馒头扔到盘子里。
任风歌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爆粟,“你又怎么不吃了,正长身体呢!”
少年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瘪着嘴角说道,“戚大哥不吃,师父也不吃,彦生怎么吃啊……”
任风歌呵呵一笑,“哟,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尊师重道了?”
那名唤作彦生的少年笑嘻嘻地凑过去,小声道,“师父,那个人真的在这里诶,戚大哥是不是要去找他?”
任风歌抓起盘子里那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塞到他嘴里,捂得少年呜呜直叫,“吃你的吧,小小年纪这么好打听人隐私,长大成了八公小心娶不到老婆。”
彦生好不容易挣脱任风歌的魔爪,趴在桌上咳了一会儿,朝他做了个鬼脸,才又乖乖捧着馒头吃起来。不是他想打听戚大哥的隐私,而是戚大哥那点啥……嗯,那点执念!都写在脸上啊,让人怎么能不注意?唉,自从认识戚大哥以来就不曾见他开心过,成天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就算是笑都笑得比哭还难看。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阴云气场之下,对他这小小身体的生长发育很不好啊!
任风歌仿佛看穿他脑瓜子里那点小心思,没好气地说道,“不管少商找没找到那个人,这次他出来,便不会再跟我们回风雨山了,你说你操哪门子的心?”
彦生捧着茶杯,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师父,你一点不关心自己弟弟哦。子说要兄友弟恭,你不听子的话。”
任风歌一口茶喷得毫无形象。他无力趴在桌上,第无数次后悔自己捡了这么个麻烦回家。
“老师的意思,是要我们与苗族土司和谈,双方各退一步。”
顾惜朝将信纸折好收回信封中,剑眉微微蹙起,似有什么难解的事情郁结在心。
杨子衍皱眉道,“按照我们的兵力和现今战况,端了他们全部寨子也不在话下,何必要和谈呢?”
“治理国家和打天下不一样,要有什么问题都用打的,早晚会有打输的一天。”顾惜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得咧了咧嘴。自从进了池玉泽,孙越便天天熬这样的茶汤,说能防瘴气入体。效用倒还不错,就是这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这次动乱的根源在于行玥力主推行的新政,在苗疆处无法施行,土司才会集结起来反叛。之前老师力主反对这个政策,如今闹得这般大,已经不是一两场战争的胜利可以解决的。如何收场代表的,是大殿下与楚相国之间较量,到底谁是胜利者。”
杨子衍想了想,又道,“楚相国拜相二十余年了,数载沉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殿下再如何天资聪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思虑得不甚周详之处,也是有的。”
“也不是这么说,”顾惜朝一口口咽下那苦涩的液体,“以我看来,行玥年少气盛,做事手段雷厉风行,倒是很为这沉闷的朝纲带来些新气象。老师虽然世故圆滑,但毕竟看事情是老一辈的思路了,即便稳住了局势,却不见得有长远成效。”
“那世子的看法是……”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老师要的是稳,行玥求的是变,无论如何对我并无太大影响。我倒是很好奇,行昊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
“嗯……京西那边的人都说,二殿下整日钻研那些个旁门左道,听说最近又迷上了木械,专门在外面请了个木匠入宫教授,对政事却毫不在意的。”
“木械?旁门左道?”顾惜朝嗤笑出声,“上回还传说他迷上了造园之术,最后在沙崖国皇宫找出一条暗道来,现在朝中就剩那些个不长眼的还会说他不学无术罢了。”
杨子衍摸摸鼻子,“可是确实不曾听说二殿下对政事有何见地。”
“不是没有,只是不曾说出来而已。”顾惜朝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此事我要好好斟酌一番。”
“那属下先告退了。”杨子衍退到门槛处,突然抬头道,“不知苗族土司向世子提亲一事……”
顾惜朝斜了他一眼,“你对那位公主如此倾心,不如让你去入赘?”
“不敢不敢,属下先下去了。”杨子衍打着哈哈。
顾惜朝看着他关上房门,长长舒了口气,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再次扑了个空。
习惯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东西,他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