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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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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长腿随意曲起,玉竹双指微抵额间,冠美如玉的俊脸半掩,薄色眸光冷冽犀利直刺前方背影,傲慢自得理所当然地要求解释。
泠缓缓转过身来,她转得极慢,甚至带出几分令人屏息的气势,先前的不满焦躁浮华暗恨仿佛就在她徐徐转身中褪去,杜若凤眼空濛散尽光华流转,清冽璀璨不可方物,清秀容颜霎时疏朗高华尊贵出尘,翔于九天睥睨天下,仅著普通白裳居于窄室,单单回眸而立便仿佛九重帝阙深深,三千界尽在执掌。
心下一凛,面色却愈发从容,唇角弧度上翘,浅浅一勾,玩味模糊的笑容便透了出来,眸色转深,暗沉积淀仿似永无边际,宣叙调低沉浑厚:“啊恩,这架势,准备说了么?”
泠置若罔闻,凝视粗糙手掌,从前会出现的烦躁不满全然无踪,情绪变幻反复不定间,倒是因祸得福顺利剔除镜中影的残留情感,灵台澄澈近乎冷漠,仿佛回到千年前的神界,心魔初成,万物皆可算计,皆可舍弃。
“迹部景吾,跟我的身份相比,迹部家不应该对当年的两个神比较感兴趣吗?还是……迹部家只想知道一个答案,然后继续沿用名不正言不顺的姓氏?”
“……啊恩,郁玄泠,不要转移话题,迹部家族对当年的事心里还是有数的,欠缺的不过是先祖抛弃姓氏的核心原因。哼,前些日子围着档案室来回转悠,难道不是想查清迹部家对藤原氏出手的原因跟旧怨有无关联?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身份,啊恩,郁玄泠?”
“大家心里都有数,迹部景吾,现在我不可能将我们的身份全盘托出,你也不可能将迹部氏对其余五大的底牌掀开,基于迹部司陌大家有合作的可能,你间断提供六大的消息,我选择当年往事进行交换,大家心照不宣,何必硬要打破平衡?迹部家,就贪婪到这种地步?”
迹部怒极反笑,淡色泪痣愈发妖异:“你就不贪婪,郁玄泠?拿捏着当年的事死不放手,不就是想坐地起价,将价值最大化?”
“迹部景吾,你似乎忘记了一点……”泠面色愈加沉静,幽幽如一潭寒水,不见波澜:“若不是你想得到当年神界诸神宿怨在先,我又有什么筹码对迹部家加以胁迫。贪婪的不是我们,而是迹部家不是么?
同时交换情报,或者我们继续耗下去。迹部景吾,我等你的答案。”
“啊恩,郁玄泠,迹部家几千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几个月,你可以继续攥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撒手,本大爷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迹部嘴角牵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凤眼勾起,薄色瞳仁不怀好意:“郁玄氏式微,你难道不想知道是那几家出手?”
“迹部景吾,郁玄氏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子裔患疾,则宿鸢尾重绽’,你听说过这句话吧。先祖不会坐视子孙屈辱地被人杀害!”
“郁玄家族后继无人,几大家族打压合情合理有何不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那种抱着祖训不放的愚昧家族早该淘汰!就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先祖,时隔千年郁玄后裔几乎殆尽,她不也半点动静没有。竟然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祖先上,哼,可笑至极!”
玉屏梅染双眸鲜红淬血,逐渐癫狂迷乱,鸠羽乱舞,不容错辨的杀机直直扑向迹部景吾,一室寒寂。
泠没有阻止,冷冷旁观,漠然如抽身事外。迹部景吾说的着实太难听,就像郁玄氏灭族咎由自取。当年的事迹部家有没有对郁玄家出手还很难说,但作为现阶段唯一暂时合作者,她不能触怒迹部氏,各有所图,她现在能做到也只是维持这一段平衡,这也是迹部景吾算准了的。彻底冷静下来,不为镜中影残留情绪左右,确实裨益良多,唯一的缺陷正在于太过冷静以致绝灭基本情感,后裔全族遭灭,知情者得意洋洋地横加指责都没有强烈反应,只剩下锱铢必较的算计,一如遁世前的自己——一如遁世前的自己——被司陌压制了将近五千年的自己。
揽过玉屏,轻轻理顺鸠羽长发,杜若眸光无情冷肃高高在上,以往清晰可见的宠溺消却无痕,凤眸扫下,望向她的眸色里清冽平静,只是看着自己的神器,一件好用的工具。
玉屏身体轻颤,杀机轰然溃散,寸寸地转过头,梅染眸子逐渐清澈,不可置信转变为浓重的悲哀,疑惑不解清清白白地写在脸上——生死相随七千年,她明白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冕下会突然变成这样,冕下是……
“呐……冕下……”迟疑,颤抖,所有嚣张、骄傲、不知世事的随心所欲全然褪去,她现在只是害怕又一个亲人离去的孩子——她知道冕下在这种情绪下会做些什么,但正是这样的预知更让她惶恐。
平庸的面目不是她熟悉的容颜,灵力复杂的人间界也不是她感念至深的神界。
但这静谧的怀抱,令人眷恋的气息,自下而上的仰视角度,一如当初。
下颌微抬,曲起尊贵淡漠的弧度,放松地后躺,双肩随意地靠向左侧,整个人呈现慵懒颓废的气质。与之极不相称的是那双眼。矜贵通透,冷漠犀利,明明立于至高位,俯瞰众生睥睨天下,杜若凤眸薄雾迷蒙,未曾映出一人一物的影子。
当年冕下修行误入歧途,心魔初成,为人清冷算计到极点,阴狠狡诈争权夺利,在三千界兴起血雨腥风杀戮无数,那百年间,宿鸢尾几度零败颓势难掩,濒临陨落,而冕下不顾自己的示警,坚持将冥界和罗界整合,统称一界,心魔接近大成,几乎难以挽回。直到司陌冕下自毁千年修为,强行冲出死关,封住冕下神力,让冕下遁世避世,并且亲自护法四千年七百年,才制住心魔。
难道,当年之祸如今重演吗?
“那么,迹部景吾,我们可以谈谈——那天你对藤原正雄说了什么,才能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嫁接到我身上,完成迹部氏对藤原家族的第一役,嗯?”
【那个理事长的能量没白使用啊,看看这原子笔,插的多深,这会儿都没掉呢!
那个迹部景吾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轻哼一声,笑容玩味,大提琴般优雅傲慢的声线响起,“将近半个月,还没有查出来,啊恩?郁玄泠,你也不过如此。”
懒懒地抱着玉屏,食指勾起三慢一快地敲击着沙发:“查不出来?那倒不是,无非是把大阪的纠纷推到我头上而已,迹部君倒是真瞧得起郁玄泠。泠何德何能,可以挑起绀桔铁线莲与桦荼雪皎佛的不和?拿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做炮灰,迹部君打得好算盘。这么火急火燎地吃下藤原氏在冰帝的势力,迹部君当心崩碎了牙。”
忍足家族长房嫡长孙忍足侑士原本是和藤原氏正牌嫡脉大小姐,藤原氏下一任族长的亲妹妹,藤原美惠联姻,也就是藤原正雄的嫡亲侄女订婚,订婚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不想即将返回大阪的忍足侑士在东京闹了一出“平民女友”的笑话,出身低贱的庶民居然还联合二房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在冰帝宣传什么“爱情至上,人人平等”,甚至闹到藤原本家,偏偏话题中心人物忍足侑士对两边一直态度暧昧,没有明确表示,藤原美惠一口恶气哽在喉咙口,当即提出退婚,后来经过他哥哥的运作成为事实,忍足家转而与高桥家联姻,总算没白费订婚宴的一番场地布置,而和藤原氏的一项合资计划也就自然而然地流产——不巧的是,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正是藤原正雄先生,嫡脉一系在藤原氏的地位大幅度下降,几乎保不住长房的位置,还得多亏藤原美惠已故父亲的交友人脉和她哥哥既狂澜于既倒,总算勉强控制了当前的局面。
工作泡汤,地位下降,私利减少,侄女受辱再加上迹部景吾不知死活地火上加油,藤原正雄如果不发火,那他的养气功夫是真修到家了。
东京倒真是好地方,特别是冰帝,三大家族集齐了——当然还能加上手冢氏,几乎是各家的情报聚集地,上流社会的风吹草动只要稍加打听都能够有一定的了解,尤其在身边还有一个热情提供最新消息的藤原美香的时候,这种情报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试探,她自己就滔滔不绝的免费提供——当然,虚假消息居多,挑唆郁玄泠和高桥星葵硬拼的情况居多。
不过迹部景吾拿她当枪使,到时候要小心枪炸膛了。
神尊冕下,纵使落魄,也不是能被利用的。
何况她已经得到那人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