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１１．２弃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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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凉，月色似一潭静水。
明亮的月光顺着雕花的镂空木窗投了进来，地面上顿时明明灭灭的多了许多形状。床帐没有放下，夏夕颜侧躺在床上盯着地面上斑驳的花影。
身旁空荡荡的，只有寂寥的空气和冰凉的被褥，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坚硬的木床上，透过窗格看着窗外那一轮明月。脑海里突然应景的浮现起了一句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写的真好，可是她是先低的头，而再望明月之时，内心却充满了数也数不清的酸涩惆怅。
夏夕颜又静躺了片刻，然后披了件单衣从床上坐起，伸脚蹬了鞋子悄悄出了房门。房外的空气略显清凉，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夜色下的时雨殿一片黑暗，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起来越发寂静，她的目光越过围墙朝东看去，那里是霄寰殿，他今夜，应是睡在那里罢。然而那里也是一片漆黑，从这里看去一丝烛光也未亮起。
叹口气，她移回目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单衣出了时雨殿。
宫里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安静，以往都有侍卫举了火把来回巡逻，此时却看不见半星火光，沿路还可以听见灌木中小虫的叫声。趁着月色，夏夕颜一路像碧草居走去。
从时雨殿到碧草居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她四下无聊，总是无事，便慢悠悠的走着，夜晚的皇宫没了侍卫的人影，总有些诡异，暗处似乎都是一张张黑洞洞的嘴巴，让人头皮发麻。夏夕颜却难得如此镇静，硬是悠悠一路晃着到了碧草居门口。
她去了自己那片花圃。
许久没有来这片向日葵地了，许是近日下雨的缘故，如今满园的向日葵已疯长至一人多高，月色下黄色的花瓣看起来有些浅，却依旧美丽。原本在花圃里开辟出的曲折小路如今已被野草占据，依稀可辨路的痕迹。
夏夕颜顺着那几乎要被埋没小路慢慢走进了花圃，野草上结了露珠，一点点沾湿了她的衣裙下摆，贴在腿上冰冰凉的。夏夕颜却不在意，她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地，执着的朝花圃中心走去。
眼前突然一片开阔，正对着她的是一张小小的石桌，旁边还有两个石凳。下过雨的缘故，石桌和石凳上面都有些脏，夏夕颜走过去，却没有坐下，而是蹲了下来。石桌后面开辟了一小片地方，里面种了几棵玫瑰，如今却都无精打采的垂着头，也是，很久没有人照看了。
这玫瑰花籽是那位卖她向日葵籽的大娘送的，她待夕凰走了后，才一个人在这里翻了一小片土，将那几枚花籽种下。伸出手轻轻抚着那略显黯淡的花瓣，这样下去的话，就快枯死了吧。她不禁有些心疼，将手指抵在坚硬的刺伤，用力一按，顿时血珠顺着刺尖儿流了下来，夏夕颜静静等着，等血一点点淌下。
等一颗颗玫瑰在她手底活过来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夜色更寂。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眩晕，大概是失血加上长时间蹲着的缘故。摇摇头，夏夕颜最后看了一眼那几棵寂寂的玫瑰，而后踏着轻轻浅浅的步子沿着原路返回。
无力春烟里，多愁暮雨中，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注1）。
千般姿态，万种风情，却也抵不过突如其来的一场急雨。
轩辕晟，你找得到我的玫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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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膳，轩辕晟依旧没有来，夏夕颜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摆摆手让他们撤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斐礼携了一队宫娥和几个侍卫来到了时雨殿，夏夕颜扫一眼宫娥捧着的火红舞衣和首饰，淡淡道：“这是什么？”
斐礼擦了擦额上的汗，往旁边站了些让那一队宫娥把东西捧到了前面，说道：“晚上陛下要和外族使者在御花园一聚，特命老奴来召娘娘献歌。”
夏夕颜定定的看着那鲜红的舞衣，良久，讽刺一笑道：“他是把我当做便宜的歌女了吗？”
斐礼没有说话，而他身后的那几名侍卫却似全身都绷紧了，仿佛一旦夏夕颜说出个‘不’字，便会立刻蜂拥而上。知了的声音搅得人烦躁，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夏妃铁定会拒绝然后大发雷霆，毕竟失宠来的太快。
然而夏夕颜却没有回答，她捧着那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茶很凉，却比不过她的心凉。凉茶见底，她噔的一声将茶杯放至桌上，凉凉道：“把东西放下，你们都下去吧。”
斐礼一惊，不禁抬头去看，而夏夕颜却早已站起转身进了内殿，只留一个寂寂的背影，他叹口气，带着一行人告了退。
夜幕降临的时候，夏夕颜换上了那一袭红衣，点了胭脂，画了黛眉，描了斜红，涂了唇脂（注2），然后对着铜镜中那个全然不一样的自己一笑，道：“今夜，你不再是夏夕颜。”
她提着罗裙，拖着水袖，唇角含着妖娆的笑，一步一步走向御花园。
耳旁是一阵一阵的抽气声，但夏夕颜却似乎笑得从未如此欢快过，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默念：今夜，你不再是夏夕颜。
站在御花园门口，她远远便看见了那人。
他还是那么冷峻，一身内敛的王者霸气令人注目，可在他身上，她却再也难寻得前些日子那令人心安的气息了。她勾着唇角，摆出了自己从前永远无法做出的妖艳神情，轻移莲步进了御花园。
轩辕晟看着夏夕颜妖艳的妆容，心里忽然浮上一丝莫名怒气，那怒气在心头千回百绕，却变成了一丝泛着苦的心痛。他忽而惊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将她看的如此之重，可是他却只能这般伤她。
侧旁坐着一人，因是先对着正前方并未回头，所以夏夕颜之前并未看清那人是谁。此刻，她走至跟前，那人回过头瞧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让她心下一凉。
是夕凰。
脖子上的玉还散发着温温的热度，可她的心却始终无法温暖起来了。
今夜，你不再是夏夕颜。
今夜，你是被抛弃的夏妃，是这深宫内的一个歌女。
她仍那般笑着，向坐上那人行了一礼，眼旁的斜红衬得她的眼愈发妖娆，可只有她自己深知，她眼里浮现的到底是什么。
那可以是怨，可以是恨，可以是伤，可以是痛，可以是泪。
却独独不会是笑。
今夜，她已无笑。
夕凰打量着画着妖艳妆容的夏夕颜，微微蹙着眉。他不喜欢她这般模样，似一个精致的木偶，只懂的迎合而笑，然而眼睛里却无半分生气。他偏头看向轩辕晟，眼里却浮现出一丝冷意，这个人，强行封了他想要的女子为妃，如今说有要事相商，却是为了让他看这样的场景吗？
轩辕晟注意到夕凰的目光，他将视线从夏夕颜身上扯下，拿起酒杯对夕凰道：“凤主，让孤的夏妃来献唱一曲，如何？”
夕凰也举起了酒杯，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嗓音却如冰裂：“如此甚好。”
夏夕颜依然笑着，仿佛那抹艳丽妖媚的笑已长在了唇角，怎么也撕扯不下了。她欠了欠身道：“那么，便容妾身唱一曲《月满西楼》罢。”她兀自说着，然后走到琴师那里，夺了位子。轻抚琴弦，心头一酸几要落下泪来，却被她硬生生忍住。手下的琴弦紧绷着，犹如此刻三人间的气氛，夏夕颜望了眼轩辕晟，反手一拨，顿时哀婉惆怅的曲调从手下泻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轩辕晟紧紧盯着弹琴的夏夕颜，宽大的衣袖里手掌死死握成了拳，她的这般模样，让他忍不住想放弃这个决定。袖子里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无力摊开。
寥寥的声音回荡在御花园上方，那般哀伤的曲调，让夜色也蒙上了几分幽怨。
夕凰紧紧抿着唇，眼里的危险光芒更甚，他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与杀意，轩辕晟啊轩辕晟，你竟让我的颜儿变成这般！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夏夕颜脸上已没了刚才唱曲时的淡淡愁怨，她唇角又挂上了最开始的那抹美艳的笑，几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刚才那哀伤的嗓音根本不是出自她之口。
轩辕晟又倒了杯酒，端到唇边，却似不经意问道：“凤主觉得如何？”
夕凰顿了顿，明晃晃一笑道：“啊，很喜欢呢。”
轩辕晟脸色却更显暗沉，看了眼夕凰，他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酒一口饮下，然后重重的将酒杯放下，“如此，孤将夏妃送与你如何？”
平地里一声雷！
夏夕颜唇角的笑此刻也挂不住了，她讶异之极怒目瞪着轩辕晟，失望、伤心、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着几要碾碎她的神经！不等夕凰开口，她早已敛了笑，冷声说道：“轩辕晟，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说罢一步步走出了御花园。
轩辕晟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酒杯已被捏碎，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说不出的诡异。园子里静悄悄的，原先的侍卫、宫娥、公公，早在夏夕颜献歌的时候被一个个请了出去，现下里整个园子只有轩辕晟和夕凰二人。
夜色更浓，园子里红色的宫灯静静地亮着，偶尔传来一两声灯芯爆裂的噼啪声。轩辕晟拿了块帕子，慢慢地擦着自己手上的血污，丝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横了一柄利剑。混着酒香的血迹一点点被擦去，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只留细密的伤痕。轩辕晟盯着手心的伤痕看了半晌，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低声道：“带她离开这里。”
森然的杀意扑面而来！
夕凰冷冷盯着轩辕晟，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怒意，手下的剑更是用力几分，一缕血顺着锋利的剑刃流下，“轩辕晟，你是什么意思？”
轩辕晟任凭鲜血顺着脖颈留下，他定定的看着夕凰：“琉昼将有大事发生，对于夏妃而言，王宫也不再安全。”
“与我何干？”夕凰一笑，眸子里却一片森冷。
“在地牢里，你受过夏妃的血液。”
“轩辕晟，”夕凰慢慢靠近，盯着他墨色的眼珠，“你喜欢夏夕颜吗？”
轩辕晟一愣，眸中闪过几分情绪，呆愣了几秒，他终是无力的垂下眼：“我不知道。”
夕凰却冷笑一声，“不远千里请我过来，为的却是让我带走她保她安全，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唰的一声收了剑，夕凰背对着轩辕晟，背影冷硬之极：“轩辕晟，我当初就应该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带她回凤族的，这一次，你既拱手把她送给了我，那么，我必然不会再放走她了！”
注1：出自唐·唐彦谦《玫瑰》一诗，全诗如下：“麝姓腾清燎，鲛纱覆绿蒙。宫妆临晓日，锦段落东风。无力春烟里，多愁暮雨中，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
注2：古代女子的化妆步骤：一敷铅粉、二抹胭脂、三画黛眉、四染额黄（或贴花鈿）、五点面靥、六描斜红、七涂唇脂
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但是实际上里面有些步骤我们（很）可能会觉得比较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１１．２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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