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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华见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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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吊作古之人,感叹人世无常,不是可以持久的事。沙仟勒了马缰,准备往贺见山顶上去;刚转过一个隘口,却见一红一白两位女子左右立在路两侧。
沙仟对红白并不陌生,她们姐妹俩因为聋哑,从小便侍奉在主子前后,也唯有聋哑者才能在她们主子练功时丝毫不受影响。红白见她来了,屈身半跪,恭恭敬敬地行礼;沙仟却只从鼻子底下嗤出一口气,连个正眼都没有。
“哟,”高坐在堂上的黑袍男子看着被一脚踹开的门,笑道:“仟,生这么大气呀?”
沙仟毫不理睬他,兀自环视室内周遭:这是一幢废弃的旧宅,当年贺见五匪被除之后,只剩下这座屋宇孤零零地伫在山头上,日久失修,现在已有几处坍塌;墙壁上枯藤蔓延,屋内陈旧的灯柱燃着幽微的烛火,寂静地排在两侧,搅扰着洞开的星光,恍若一脚踏进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年与贺见五匪的最后决战也就发生在这座屋里,沙仟至今似乎还能听见厮杀声此起彼伏,旧日血肉横飞的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你口味还是那么奇怪,总住在这种阴冷诡异之处。”沙仟冷冷地走近几步,黛裙在铺满枯叶的地上沙沙地摩挲着,杀气逼得沿路灯烛闪烁摇曳。
“见到故人,却不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实在太失礼了。”堂上黑袍男子轻责道,全然不理会沙仟紧逼的步伐,只斟了两杯酒,在桌上左右放置好了,长袖轻拂过桌角,寂然枯坐。
沙仟愈走愈近,步伐愈快,转眼间已至阶下,腰间的剑弹出鞘,露出半截寒光。
屋内一时间静得烛火通明,落花有声。
再靠近一步,沙仟便可以一式“惊雷杀”使黑袍人当场绝命。
她猛地却步,质问道:“为何要杀我师黄楼子?!”
黑袍人似乎早已预料到般微微一笑,抬头欣赏沙仟眼中泠泠水光。
“那你为何不杀我?”
黑袍人悠然自得地啜了一口酒,戏谑道。
“三丈之内,‘惊雷杀’绝无活口。”沙仟警告道,一只脚业已踏出半步。
“你不相信,我会杀掉一个素不相识的医师,是么?”黑袍人放了茶杯,偏过脸来正视着沙仟的眼眸,那华丽惊世的容颜微微舒展开,露出一副欣慰的神情,恰似冰泉解冻,在初春山野里汩汩流着:“可是你亲眼见到黄楼子倒在血泊里,而红白与我都在现场。你既不忍心杀我,又不能容忍弑师之仇,只好回避我,不见我,是么?”
沙仟狠狠地咬着下唇,只咬得红唇渗出一丝丝血迹,下颌的肌肤一片雪白。
“你是不打算解释了?”
“你有打算过相信么?”黑袍人反问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沙仟又陷入沉默,她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有多高深莫测。
“华见颜,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当你虽是武林异数,却也是个正人君子,而你竟用下三滥的手段,毒害我师。我师承黄楼子悬壶济世之道,不愿妄开杀戒,你若是死不悔改,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黑袍人耳边一阵风声凌烈,手中却不知何时拈了一支玉笛,电光火石之间“叮”地一声抵在剑刃上。玉笛为剑气所鼓,竟清啸一声,震得殿中灯柱纷纷倒地,一时间寂静异常,惟见月光洒遍,秋风抚衣。
“好剑法!”名为华见颜的黑袍人轻轻一叹,玉笛在五指之间流转飞动,霎时间不知又藏到哪里去了。月光下,华见颜的眸中闪动着衣襟上蓝色云纹的幽光,竟使漫天星河顿失颜色,只是倏然间又垂了下去:“仟,你果真心软,动不了杀我之心。”
沙仟不语,方才一剑,确然使得是绝技“惊雷杀”,不过在剑出鞘的刹那,她终还是没迈出最后那半步。
“我师黄楼子素来不与人结怨,你究竟为何要取他性命?”
华见颜无声无息地正襟危坐着,声音平静坦然得不含一丝波澜:“我没有害他性命。”
沙仟冷笑道:“那黄楼子怎么死的?”
“他自杀的。”
举座寒蝉,杯中酒香袅袅升起,缠绕着火烛向殿外飘去,渐渐浮上星空了。
“我不信。”沙仟嘴上硬道,持剑的手却已软了半截。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姿色清绝,让天下无数男子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华见颜脸色更加朦胧柔和起来,脸庞生出一丝凄艳与纯真,停顿稍许又道,“他是一个,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沙仟脸上看不出任何波纹。
世界上有些人很容易脸红,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内心愈是惊涛骇浪,外表愈是如木偶般纹丝不改。明明心中已经跳动不安,却偏偏要故作镇静,愈镇静便愈是令人揣测,令人好奇,令人不由想使劲浑身解数挖掘出她真实的感情。
“坐下罢,”华见颜柔和道,然而即使在其温柔中,也自有不能抗拒的威严,“这坛子酒在鱼穴山枢冰泉下埋了整整二十年呢。”
沙仟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下——她终究是抗不过他的,他的冷酷,他的狡黠,他的诡计,她毫不畏惧;只是他若温柔,他若微笑,他若怜惜,她只能缴械投降。沙仟早就知道,自己若见到他,必然输得体无完肤;而如今她已然如此——她要听的,就是他亲口说,黄楼子不是他杀的;不管他给出怎样的理由。
“这次你太过分了,劫了镖车不说,还殃及无关的人。”
沙仟收了剑,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华见颜心痛得直蹙眉:“慢点喝,仟。那可是我陈了二十年的好酒。”
沙仟满不在乎地放下杯子,脸庞因喝了酒发散出隐约的玫瑰色:“放了他们。”
“若不是你东躲西藏的不肯现身,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华见颜又替沙仟将酒斟满,“不过那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我们多年未见,该先叙旧才是。”
沙仟刹那间为那充满磁力而洒脱不羁的男声所蛊惑,不觉微微点了点头,又发觉自己一时灵台迷乱,恨道:“歪门邪道。”
华见颜抬起脸,眼眸中蓝光流动,只是一副茫然无所知般的表情,颇无奈地笑笑:
“贺见山一役后,我听闻你重伤一事,便从鱼穴山赶到铎州。怎奈铎州分会治理甚严,我为避人耳目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偷偷潜进去看你一眼。其时你脉象全无,已然气绝,只有黄楼子死守在你门外不准孙门弟子进去收尸。我于是乔装成分会小厮,趁人不注意向你百会穴传送真气,替你续命。那黄楼子也真是厉害,果真善用良机救回你一命。”
黑袍人娓娓地说着,斜眼静看红白二人在殿里来回添加火油。
“后来你伤势好转,却因贺见一役的惨状心绪低落。我唯恐忽然出现会惊扰你,又为担心我身份暴露平添忧虑,于是静观其变。其间时而扮作小厮,或是萍水相逢的剑客与你交谈,望能替你稍遣忧思。”
“之后你立志学医,师从黄楼子,我虽担心他会对你动情,但也真心支持。一年半之后,到了约定归隐的日子,我去接你,谁想先遇见了黄楼子。那时他质问我是何人,我心想已到我们抛却红尘,安心做神仙眷侣的日子,何况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便将你我密约如实告之。何曾想他步步逼问我出身派别,师承来历一类;原来他早已识破我非武林正统之辈,便叱责我身为异数,没有资格接近你。”
说道这里,两人寂寂无言,相对沉思。
“于是我和黄楼子设了一场赌局。他精通医术,我便与他较量医术;若我输了,便即时离开铎州,永世不再与你相见,若我赢了,他便不能阻拦。”
“赌局以一个时辰为限,我在红白身上下毒,他若能在时限内解毒,便算赢家。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始终不能完全克制住红白体内的毒性;一时辰的滴漏殆尽,他忽地扑上去,将红白之毒转移到自己体内,此时滴漏恰好滴完,他朝天狂笑道:‘终归是我赢了,沙仟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呕血而死。”
“事发突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此时你突然冲入房内……”
沙仟垂眼黯然,眼中若含凝露,道:“黄楼子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但是黄楼子输了,”华见颜一振衣袂,站了起来,“我在红白身上下的毒名为‘珠胎暗结’,这种毒初发时体内寒极,须用至阳之物克之;然而此寒毒逐渐向体外挥发,内里却如烈火般热躁,加上先前服用的热性药草,便更加郁结,极难克服。黄楼子仅仅将毒转移到自己体内,却忽略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其实红白体内热毒并未解除。”
沙仟愕然,抬头寻找着华见颜的眼瞳:“你是说真的么?”
华见颜神色坦然,眼角酸楚微积:“我知你性子耿直,而且在那情况下,大概是无法向你解释的;何况黄楼子如此情深意切,实在令人自叹不如。所以我离开了铎州,想等你气消后再来找你,谁知从那之后已近三年,你竟然还是不肯见我,偏还躲在锦鲤这人来人往的污秽地方,叫我不得接近!”
沙仟正垂头冥思,忽地全身一震,原来华见颜竟幽魅般地悄然滑至她面前,一掌力道微聚其香肩,便将她摁在墙上:“仟,世上之人庸庸碌碌,大多不堪入目;你明知今生若注定不得好死,我惟愿死在你手上——否则我死不瞑目!你明知如此……明知如此还偏偏躲起来不见我,叫我日日受尽煎熬,生不如死!你怎生得如此狠心!?”
沙仟惊恐地看着这个素来淡然的男人,用如此激烈低沉的声音责备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微微散大开来,脸颊烧得火红,显得万分委屈可怜。
此时红白看到殿上瞬息间的变化,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脸来,眉眼皆是微微含笑,仿佛在鼓动她们主人采取下一步行动。
华见颜不知是被沙仟那副罕有的受惊小鹿般神情,还是被红白不怀好意的笑容蛊惑,完全沉醉在三年来首次重逢的激动中,一手猛地握住沙仟修长的脖颈,一指生生将她下颌抬起来,忘情地激吻起来。
沙仟又羞又恼,尤其看到红白两人那种暧昧不清的笑容,更在心底痛恨华见颜的轻薄。奈何华见颜内力深极,绝非她一介女子可相比拟,虽已使尽臂力,却只如以卵击石般丝毫不起了效用。
“啊!”只听华见颜一声低低的痛呼,嘴角流下几丝血来。
沙仟抬手抹了抹唇,气得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蹦出泪来:“华见颜,你怎可……”话说了一半却噎在喉头,接续不下去了。
“怎么?”华见颜微微眯眼,十分欣赏她这副生气的可爱模样,看得不觉唇边勾起一丝鬼魅的微笑。
“黄楼子乃一代医圣,怎会败给你这种无耻之徒!我不信!”沙仟紧靠着墙,纤手已搭上剑柄,因为气得厉害,剑直在鞘壳里来回碰撞。
华见颜笑得愈发诡谲,直瞧得沙仟心中打颤,才道:“你不是继承了黄楼子‘妙手回天’的名号么?那么我们何不再赌一场,看你这女人怎么输给无耻之徒的呢?”
沙仟咬咬牙:“怎么赌?”
“仍赌‘珠胎暗结’一毒,若你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开,你便尽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若是你解不开呢……”华见颜故意停顿着不说,秀雅的神色却瞬时间霸道异常,颇有兴味地享受着沙仟眼眸里闪过的一丝紧张,“跟我回鱼穴山,终身不许离开我华见颜半步,不许对我的命令有半点不服从,像侍奉你的王一样对待我!”
沙仟倔强道:“我凭什么同你赌?”
华见颜腾地升起一股邪气,脸上的笑容亦是半带威胁:“你以为你到这儿了,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虽说那姓梁的小子功夫还不赖,要解决他,也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你不会喜欢我将你绑回鱼穴山罢?”
天色近晓,已有晨鸟在山间飞动。
红白端来早膳,眉眼间还微微忍着笑意;在她们印象里,主人一直是温和可敬的,教她们武功,教她们吹笛,从来没有不耐心的神色,这下不过半个晚上的功夫,却动情若此,真叫人好笑。红白心中深知,主人思念沙仟姑娘,几乎片刻不曾停息;而沙仟姑娘纵然对她们不屑一顾,却也是因与主人间误会重重之故,从前在鱼穴山共处时,她可是个让人喜爱的小姑娘呢。只恨她们虽心明如镜,却生来不能说话,不然便可当个红娘,私下里通连这对璧人,好让他们早早玉成呢!
梁冬来是被小重叶蹬醒的。
“野人叔,野人叔,别睡了!”
然而梁冬来好不容易撑开了朦胧的睡眼,大脑里却如浆糊一般昏昏沉沉的,想要活动一下,才发现手脚都被丝线缚住了,愈挣扎愈疼痛,几乎没弄出血来:“昨天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小重叶没好气地撅着小嘴,嘟哝道:“打输了呗,被人捆了扔进来的。”
梁冬来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亏也吃过不少,但像今日这般狼狈的,却绝无仅有,一时恼羞成怒道:“若不是你骑马追上来,结果被那红白妖女抓走当人质,谁会落到这步田地!”
小重叶不语,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来,嘴角还有一丝淡淡的血痕。
梁冬来这才发觉自己话说重了,连忙蹭过去关心道:“是昨天那个黑袍妖人吹笛子的时候伤的吧?疼不疼?”
小重叶咬了咬唇,摇摇头:“夜里红白来了,替我疗了伤。”
梁冬来心下纳罕,生怕有诈,连忙将小重叶扶到身前,运功查探了一番,发现她果然经脉顺畅,并无损伤,心中便思忖道:“前些时日见那红白,倒不似这般好心的。”
原来三日前梁冬来带着一小队人马进山,意图乃是引开可能来劫镖的高手;他前日嘱咐了杨镖头过了午头再出镖,若是平安便在下个客栈见面,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及时派人向锦鲤报信。当然,梁冬来那队里的镖车装着的,不过是石头与沙而已。
进了贺见山,小重叶却忽然一个人跑来,梁冬来心里烦乱——这个没什么功夫的姑娘家竟这般任性,若果真碰见劫镖的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梁冬来怎么跟杨镖头交代!
却不道走到半路,密林渐深,忽然听闻一阵优美诱人的笛声,同行之人纷纷驻足凝听,却不见那吹笛人身在何处。这笛音初起不过一般动人,只比平日酒馆里的歌妓高明一些;只因镖路辛苦,久久不闻,才觉得分外悦耳;渐渐地却愈来愈低回婉转,叫人柔肠百结,只想追随笛声而去;本以为已然停止了,人们都振衣赞叹欲行时,忽而又高抛出一声,此音极高,如同山间鸟啭般清透,声入行云,久久不去;其间间杂着另一支由低渐高的曲调,仿佛山路般百转千回;人们听得入迷,方知并非一人演奏,不由地相互赞叹第一段时二人合奏如何地天衣无缝。继而两支笛声糅合到一起,如盘绕在枯木上的藤条般交相向上延伸,直至清绝至高之顶峰,忽地又一落千丈;听者无不勾心动魄,只引起心中无来由地悲恸,有的缅怀起过世的亲人,有的悲叹葬身镖路的手足,有的沉浸于身世飘零之思,皆是默然;只听那丝竹又分而为二,一支吹奏着舒缓清透的曲子,曲调祥和,如云如雾,另一支点缀着泉水叮咚,或是清风拂叶,或是鸟语轻灵,直叫人心中舒畅温柔,不由沉浸在昔日最甜美得意的时光里。
梁冬来听了一阵,渐渐觉得身上乏力,脑海也逐渐模糊了,方才大感不妙,连忙呼喊周围兄弟,却见怀中的小重叶已睡得香甜,再抬眼一看,沿路镖师伙计统统都倒地不起。梁冬来勉强抽剑,手却不听使唤般的抖动,浓重的睡意袭人而来,视野也恍惚不清了。这时,一对红白女子从从容容地在密林中显出身影来,不急不慢地走向镖车,俯身嗅了一嗅,互相摇摇头,齐齐将目光落在小重叶身上。梁冬来心知不好,奈何身软如泥,如何凝聚精气,也只能勉强保持清醒而已。红白于是走到他马下,从怀里掏出一片纸包,拆开了,对着他吹起一阵粉末;梁冬来本还强自挥剑不让她们靠近,忽地闻见一丝极柔软的橘香,顿时觉得手脚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红白二人伸手将熟睡的小重叶抱下马去,扔下一张纸条:“恳请妙手回天于贺见山顶一叙。”
他勉自运气,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复原。心中深恨自己如此后知后觉,竟没有及时发现那笛音中暗含玄机;又深恐红白女子会对小重叶不利,于是顾不得其他,将纸条贴在镖车上以示后来人,便赶紧跨上马,向贺见山顶奔去。
“野人叔,野人叔,有人来了!”小重叶凑近过来,怯怜怜地躲在梁冬来身后。
果然门稳稳张开,露出红白双姝飘飘的衣袂,一股荷叶般的幽香随着晨风扑面而来。
“你们要作甚么?!”梁冬来大喝道,无奈手脚被束,除了空喊什么也做不了。
更无奈的是,红白二人哪里听得见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毕恭毕敬地将他扶起来,白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支针,轻轻在他肩上刺了一下;梁冬来顿时感到浑身酸麻,昨日那种软弱无力之感又遍卷全身——“你们要作甚么?!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使这些下流手段算什么武林好汉!”梁冬来又是一阵大吼,那红衣女子却已拿药水在他手脚间滴了几滴,那些丝线瞬时溶解不见。
红白有条不紊地做完了她们手上的事,便退出门外,恭恭敬敬地将梁冬来请至堂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杀头也不过碗大个疤,怕他作甚!”梁冬来想着,半是无奈,半是无畏地踏出了监禁室,颇为悲壮地对红白道:“你们怎么我都无所谓,这小姑娘可是完全无关的人,你们务必发发善心,将她放了。”红白仍是一言不发,只顾向前走去。
房里小重叶却听得清楚,浑身一阵簌簌,眼泪扑落下来,濡得黄衫尽湿。
野人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