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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处子之血 ...
大概久处在黑暗中的人,一时间来到极为光明的地方,都会一阵头晕目眩,视觉也不能分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罢。
梁冬来此刻就是这样地寸步难行,一阵强光完全堙没了他的视线。不要说这屋宇里盘绕的藤蔓,血迹斑驳的帐幔,都仿佛完全不存在——
他看不见,他听不见,只知道殿上的那抹仙影,分明就是夜夜思之不得见的沙仟啊!
他喉中忽地一梗,胸口火烧火燎般地疼痛——那是他随时随地携带了六年的信;它发起热来了,发起光来了,它要叫那堂上的人看见,它贴着的那颗心是怎样地在为她熊熊燃烧,一刻也不曾消歇!
此时沙仟也听见了响动,转过身来。
梁冬来心跳激增,那份无缘由的怯场之情猛地涌上来,他差点将目光移开;可是,他多么想仔细地看一看她那双妙目啊,那双眼睛仿佛只如一面光鉴可人的湖面,倒影着世界上纷纷扰扰的一切,却永远水波不兴;她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没有人知道——有太多的东西只是在她眼中流动,却进不了她心里。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差点将自己噎着,却终是贪婪地与她对视着。
梁冬来听到脑海里莫名地回旋着水滴声,滴答滴答,几秒钟——仿若一世纪的几秒钟!
沙仟终于轻轻笑了一笑,仿若夏风不经意间惊扰了池中睡莲。虽然明知只是礼节性的,梁冬来心中却狂喜不止:初见时她跪在灵堂,因追怀亡人而憔悴不堪;再见时她在蕉叶下,虽无凶事,眉眼里却略含郁结,似有心事——虽然忧愁于她的容貌几乎是平添柔媚之姿,梁冬来却很想亲眼一见她的笑颜,好像那是一剂良药,能抚平他自己苦闷的心胸。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她对他的苦苦相思言一怜字,他便抛洒了一切红尘,管他掌门之位也好,武林至尊也好,于他不过指尖薄暖;他只愿一辈子伴着她,携手看江鸥起落,共踏遍初春新绿,向水迹筑一棚屋,过那渔人樵夫的寻常日子,享一世无事无非,烧清香,喝苦茶的安闲日子。
他的视线追随她而去,却见昨日以奇怪的笛音击败自己的黑袍魔头,猛地惊出一头冷汗:难道这人千方百计所寻之人与那天在镖路上听人提起的“妙手回天”正是沙仟?以自己的功力尚且不足抵其笛音一阵,沙仟又怎是他的对手?
梁冬来正兀自担心不已,忽闻笛音阵阵,优美悦耳,心中大骇:这下不得了,那魔头又施展那怪音——
却听那笛声悠扬,仿若红叶层染,残柳垂塘,与初秋清晨的景象恰好吻合,却只是平和雅正,令人神清气爽而已。
梁冬来再抬头一看,那持笛人不正是沙仟么?笛音袅袅不绝,从那光滑的唇角飞升起来,演奏者只是微闭双眸,纤细的睫毛上下交笼,随着笛音的起承转合轻轻颤动着,乍一看上去仿佛半开着眼。跪坐在她对面的魔头似乎也陶醉了,闭着眼聆听着这天籁之音。
一曲演毕,华见颜轻轻拍手道:“不错不错,这支曲子到你这里,竟魔性消净,反而有清扫灵台之效。”语毕,又向沙仟杯中添上一层薄酒。
梁冬来方才醒悟过来,刚刚所听到的旋律不正是昨晚那魔音么?不过演奏者不同,听起来竟有如天地之别,他不禁暗暗钦佩这二人的演绎功夫来。
“梁掌门,多有得罪!”华见颜起身,向他抱了抱拳,红白即将梁冬来带至殿中,安置在尊位上,华见颜见他神色不悦,又道:“梁掌门,在下情非得已,方才出此下策;委屈了掌门,还望海涵。”
梁冬来不言语,抬眼看着沙仟的神色;她却神色如常,如与己无关一般,默默抿了一口酒,于是道:“前辈如此兴师动众,竟不过是为寻沙师妹而已。不知沙师妹是怎般唐突了前辈?”
华见颜爽朗一笑;此时朝阳既升,暖光笼罩着屋宇,坍塌的房顶里漏出大片新鲜阳光,退散了满屋阴森,竟显得颇富有生机自然之趣,而那黑袍人身躯颀长,背手而立,潇洒从容之姿与雪衣黛裙的沙仟相携相映,令人恍若置身仙境:“在下与沙姑娘有一事未了,故以一场赌局了断是非,还请梁掌门赏脸替我二人做个凭证人。”
梁冬来问道:“怎地赌法?”
“在下在红白双姝身上下‘珠胎暗结’之毒,以一时辰为限,沙姑娘解毒则为赢,否则为输。”
“……若是赢了,你便带着沙姑娘和房间里那小女孩离开,在下再不惊扰孙门子弟与宝义镖局;若是输了,在下今天便要带沙姑娘离开。”
“慢着!”沙仟听闻,忽然双眉一蹙,道:“我似乎没有答应今天便跟你走。”
华见颜高挑一眉,讶道:“沙姑娘这是想毁约么?”
沙仟诚道:“你要劫的那趟镖是我向李大人索要的名贵药材。锦鲤最近瘟疫横行,一日死于斯者数以百计;可笑那知县、知府皆是脓包,只知锁城,还将病人往山中赶,这不是草菅人命么?”说着,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上竟有些许愠怒,“我以治理锦鲤瘟疫为条件,向李大人索要了一批治病所需的名贵药材,并要求撤换锦鲤知县和铎州知府,另换贤明之士为官。若是我败给你,也请你许我先完结此事,否则余生良心煎熬,永无宁日。”
华见颜眉头轻展,一双潋滟的美目垂下些许,整个脸庞霎时显得十分柔和:“沙姑娘果然还是那副慈悲心肠……那便以三个月为限。若你输了,三个月后我定去寻你,届时无论再有何理由,也不许推脱,天下苍生从此与你无关!”
梁冬来见他二人言谈间似乎甚为熟稔,倒不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仿佛知音已久,彼此反倒有惺惺相惜之感,心里好似揉了沙般塞得难受,狐疑不止。
原来他少时行游江湖,虽接触者多是大师兄、镖师等正派人物,也结识了不少三道九流之徒。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侠女自古出风尘”,确不是全无道理之言。梁冬来本是个喜好游历,不拘小节的人,倒乐意与这些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一来他们多身怀绝技,二来他们也随和诚恳些,不似有些孤芳自赏的正道中人。他看华见颜一支笛子吹得出神入化,虽说是旁门左道的末技,亦是真心佩服;那种酸涩难过,大概只是……出于某一种嫉妒罢。他自叹道。
装满水的滴漏置好了;红白二人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只檀木大箱,一样一样地往桌子上摆放着药材与器具,梁冬来虽不甚精通医术,但也一眼看见许多珍奇的药材,长一尺有余的雪莲,大朵大朵累积成小山的望春花,不觉发愣;此时红白走近他身前,一人掌上躺着一朵水晶花般的药丸,等他点头,便毫不迟疑地放入口中咽下。
梁冬来将滴漏倒过来,时间开始了。
沙仟收起淡然,脸庞上渗透出丝丝冷峻,眼神捕捉着红白神色上每一缕细小的变化。不过半柱香的光景,红白忽地同时摁住心口,蹙眉咬唇,似乎有万般痛苦在胸前交织;一时间两人脸色煞白,如蒙冬霜,而双唇亦是从红润转至乌青,又渐渐变得惨白如纸。
沙仟展眉,掂起红白各一只素腕至胸前,静听二人脉象;一触之下,只觉红白手心冰凉,连手指尖也消得雪白一片,脉象更是许久才能感到微弱的一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许久,才轻放下二人手腕,又伸手去细探二人眉心、耳后、锁骨中心、肋骨下部;其态度之从容不迫,令旁人叹服。末了,拂袖道:“毒侵眉心、玉枕、气舍、章门诸死穴,寒气盘桓不散,几成封锁之势。此毒果真不同寻常。”便从怀里取出一列银针,这银针极细小,几乎不可以肉眼视之。沙仟却拿捏自如,五指轻动,便并排拈食指与中指之间;双目微阖,气沉丹田,良久方将真气聚运于双掌,纤指若染桃花,美艳非常,而银针根根火红如焰。雪衣黛裙的女子屏息凝神,仿若万物于她,不过弹指之间——只见火针一根根渗入玉枕、气舍双穴。红白浑身一栗,心口一轻,舒爽了许多,不觉微微点头;沙仟亦浅浅一笑,食指点在两人眉间,将真气缓缓传入二人印堂。
华见颜不闻不问,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细看指尖细纹,他着实喜爱那女人认真起来的模样;他见过太多人为名为利争夺不休,锱铢必较,他们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那副全神贯注、不惜以命相搏的态度也全然不及那女人此时此刻的万分之一哩。那女人的性子他一早就摸透,嬉笑怒骂是非纷扰于她只若过眼烟云,眼里飘过去了,就像云飘过池塘,一点痕迹也没有。先前他只道是那女人自小便遭物议,磨练成了一副无忧无喜的性子;后来才逐渐发现,脾性这种东西果真是天生的,她就是这副清淡模样,谁又能奈她何?这时他猛然想起昨夜沙仟被强吻时的那副恼怒神情,益发觉得是个可爱可心的人儿了。
沙仟此时渐臻佳境,她已浑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又为何要替红白二人解毒。黄楼子虽跟着沙仟修过一段内经心法,根底到底浅薄,不能像她这般以纯阳之气直驱寒毒;以热药驱散寒气,固然能起效,然而草药毕竟起效稍慢,且在炎气内结之后难以聚集,更不易退散。只可惜了他一代英才,一时冲动竟不惜舍命相拼,岂能不令人扼腕?
寒毒既除,沙仟便精心选着药材,以应对红白体内瞬息万变的阴阳之气。桌上每只檀木盒子里都盛着惊世药材,普通人若是见到,却大多以为不过杂草而已,岂知其主人花了多少心血收集?沙仟游戏般地不经意地拿起其中一束放在鼻间轻嗅,或取或舍只似不经选择;华见颜却看得心底喜欢,因那所取之物每每正合他心意,与黄楼子当初挑选时的神情毫无二致,令他心生知己之叹。每喂下二人一小匙药汤,沙仟便细细地观察一番,那副吹弹可破的细滑面庞上因专心致志而漾起一种凛然的神气,淡若早樱的薄唇略略抿紧;她深知毒物分剧缓,起效亦分迟猛,若是同兼剧猛的毒物,如见血封喉一类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莫过于性质自发变化的一类;何况这毒物曾难倒医圣黄楼子,更不可小觑,若是一步判错,全盘皆输,须凝神聚气,步步为营,方可见招拆招,化险为夷。
梁冬来也莫名其妙地屏息聚气,看得入神。一时间忽然联想起师父那场几乎夺命的大病——那个夏雨霖霪的季节,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芭蕉树下,她身上不就漾着浓郁的草药味儿吗?那沉重的背篓里不全是一颗一颗她亲手采来的药材吗?难道说……师父的病并不是神佛保佑,而是全凭沙仟一人妙手回天的?
滴漏降了一半有余。
梁冬来抬头欣赏沙仟稳静的神色,见她手指翻飞,忙而有序,仿若镜面般光洁妍丽的发丝垂在雪白的衣襟上,好像柳丝抚池一般优雅耐看;又间那红白二人面色红润如常,吐纳平稳,他心中已有八成把握能胜出。心中悠然自得置于,不由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心情望向黑袍人。华见颜报以一笑,又转头凝神地看着沙仟的侧影,一手轻握玉笛,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中无心地拍打着,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忽地只听一声闷响,梁冬来一瞥之下惊得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只见红白猛地脸颊转白,如有冰凝,双手猛颤之间竟从指甲尖处逐渐泛黑,一直延伸到手臂上来;两人接连喷出一口鲜血,倒地翻滚。梁冬来见红白拼命扯着自己的衣襟,却似乎经受着火烧火燎之痛,一来怕她们剧痛之下撕裂了衣裳,被外人见了总是不堪;二来实在不忍再视,只偏头看那冷冷作响的滴漏——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了。
沙仟见那红白如此痛苦,一双淡灰的长眉蹙紧到了一块儿,仿佛亲历那毒药苦痛般;红白二人咬牙硬撑,再也无法坐起,沙仟便示意她们先躺下休息,苦思冥想着解毒之方。
别说普通医师,即使高明若黄楼子,见此状况,也误判这是寒气激增,侵蚀肌理之征,宜用热性药物驱散寒气。然而实际上此毒物性虽极寒,却别有玄机,人多能解寒气,却不道半个多时辰之后,此物便将寒气外散,内里却积聚极热之毒;一面以病征混淆视听,一面使人承受地狱业火般的煎熬。
若不是华见颜一早提醒过她,沙仟亦不自信能分辨此毒物品性。华见颜以“珠胎暗结”设下赌局,早已稳操胜券,只等着看她如何落入掌心——沙仟心里明镜般地清楚,但她就是不信,或者说不甘心那么乖乖认输:黄楼子曾说过,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可以轻言放弃,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她深爱的男人。
滴漏仿佛比往常落得更快了,一分一秒催促着赌局尽快结束,好像它自己也急不可耐地要看到结果似的。
华见颜隐隐地露出一丝笑意。从少年时代起,他就懂得容貌秾丽之利弊,利处自然是使人望而惊心,以为天人下凡;弊处却是所谓“月盈则亏”,若是倾心一笑则过分浓艳了——美则美矣,一览无馀。一念及此,他又不由羡慕沙仟之得天独厚,她那张润若美玉般的脸庞上,五官之精美于自己毫不逊色,却独俱疏淡之姿——素面朝天,则气韵之淡泊,犹如天成;略施粉黛,则秀色之迤逦,恰似水墨;浓妆华服,则姿容之美艳,举世无匹。
然而虽然习惯了万事不露悲喜之态,华见颜此刻却着实忍不住笑意了。这笑容不染邪气,不沾尘欲,一味地痴梦般的天真,大概已经陷入到归隐山林的遐想中了。
沙仟合着眼沉思,再张开时一片茫然。那双探着红白脉象的手略略蜷了,心中一一默数着至寒之物,却又一一否定,入定般地思忖着怎样才能这罕见炎气的抗衡。
滴漏剩了薄薄一层底。
梁冬来俊秀的眉上积了一层汗珠,重重地垂着,只要有一丝动静就会顺流而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脊上的张力,一阵阵地延伸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束手无策的沙仟,僵硬得如同木雕,如果她输了会怎样呢?黑袍人会带她到哪里去呢?
这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也许从此就见不到沙仟了。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感到那个徘徊在自己心中的影子,她叫爱。
沙仟的呼吸逐渐不那么平稳了。梁冬来觉得此时他与她几乎是一体的,他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与他只隔着几步之遥。
时间似乎延长了,一滴汗珠蒙住了他的眼睛,一片酸辣。他的记忆霎时飘散到灵堂上她抬起头的那一秒,蕉叶下她转过身的那一秒,交叠着。梁冬来很少执着于什么东西,于他而言“万物皆空”绝不是一句空言;孙门继承人重不重要?名誉地位重不重要?重要,他心中回答道,但这些都是不请自来的,所以也会不辞而别。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沙仟也是如此,沉浸在一个美丽的梦境里,他时时与她在一起,与她游览过无数芳谷秀山,与她共度过无数甜蜜时光;那是因为他好像只梦到过她,所以他爱那个幻影,又惧怕那个幻影。那个幻影才是他最完美的最称心的恋人,只不过借了沙仟的面貌而存在;他怕一见到真实的她,那个幻影就成了破碎一地的花瓶,永远也拼不起来了。
而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幻影的温度了,就在他眼前燃烧着,真实得与他腰间的长剑与冰凉的手臂一样。即使是面对真实的她,梁冬来心中那个幻影一点也没有走样,完美到毫无瑕疵的美貌,沉着到处事不惊的风度;她的眼神,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与那个幻影毫无二致!梁冬来一想到此,便不由欣喜若狂,而一想到她可能会输掉赌局,便心焦如焚,越是欣喜若狂,便越是心焦如焚;他的胸腔容纳着两种情绪的交集,只觉得有若火烧,仿佛中毒倒地的是自己。
滴漏里最后一滴水缓缓凝聚。
沙仟倏地展眉,一把匕首在掌中一转,便向手臂内侧刺了一刀,一片莹白上顿时飞红四溅,鲜艳刺眼。
“啊!”梁冬来不禁失声,平生所见之红无一能与那片血红相比,痛得似乎就是从自己心口喷出。
水滴落入瓶底。
积满了一杯,又积满一杯,血色深不见底。沙仟将那血递予红白喝了,靠在椅上,取出一截布条层层缠绕在伤处,脸色慢慢浅淡下来。
“处子之血,好,好极了!”华见颜起身鼓掌道,双眼幽蓝。
红白起身向沙仟深深一拜,心中钦佩至极——这味“珠胎暗结”乃由主人亲手研制,至今无一人能解。
梁冬来还在为沙仟的伤势担心,不由提了长衫步至其身边问道:“师妹可觉不适?”
沙仟微微摇头,气息平缓,伤处也渐渐收了血。梁冬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赞服她随机应变的本领,便向华见颜道:“前辈,这场赌局可是沙仟师妹胜出?”
华见颜略略侧过身去,半边脸埋没于阴影之中。
红白二人来回收拾着桌上草药,又将残滓泼了,清洗干净,堂内外井然有序。正待行礼告别之时,白衣女子猛地向前扑跌几步,倒在地上,声息全无;红衣女子却毫发无损,只是万分惊讶地看着眼前突变。
这次不仅是梁冬来,沙仟亦是猛地一惊,脱口道:“怎会这般?”
华见颜才不慌不忙地踱步至白衣女子身边,一面喂下解药,一面道:“沙姑娘,以至阴的处子之血来克这味‘珠胎暗结’的至阳炎气,实在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除克毒之外,用药也需因人而异。红白之所以为红白,乃是因为红者体性固阳,白者体性固阴。以至阴克至阳,红者尚可承受,白者则凝着于阴寒之气,不可承之。若无解药,必在半柱香内寒极而亡。”
沙仟不觉背脊一寒,细细思之又觉得不无道理——方才自己一心只为克毒,竟忘了红白之差,实在是犯了医家大忌!
梁冬来心中踌躇,道:“然而红者确然痊愈,可算平手?”
不想沙仟断然道:“不可。医家解毒疗伤,不过为解人疾苦,救人性命。若是对白者施以固本之药,则必然不会致其死亡。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因欠顾虑而至人死亡,即使侥幸令他人全命,又怎可算作自己的功绩?”
梁冬来心叹世间之人,略有功绩则据为己有,略有谬误则推诿他人者多矣,此话本不过是入情入理而已,听之却如振聋发聩,不由更加心生敬慕。他虽顾忌胜负结果,亦不愿混淆是非黑白,便起身道:“沙仟师妹所言甚是。”
华见颜倒惊讶了,他虽嘴上称他“梁掌门”,暗里颇不屑其年轻气躁,没想他全然不似道貌岸然的名门弟子,分毫没有正统与异数的门户之见,真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心中偏见霎时泯灭,反而怨自己有失偏颇,便笑赞道:“梁兄弟如此明辨,不愧为后任掌门,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沙仟不由多看了这位师兄几眼。她表面不言不语,却是个事事有数的人;梁冬来送信一事,与雨中芭蕉的相遇,她还依稀记得。信的内容她已没有印象,却记得信中文辞笔迹俱是风雅过人,倒不似武林粗犷之客;那时沙仟便忖度他是个多情风流之人,故不欲相见;后于芭蕉树下重逢,亦是冷淡处之,绝没料到有再会之日。然而今日他那一句话,颇是公道,可见是个识事理的,心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于他过去之事不觉释然了。
最近小笼腿受伤了,又加期末作业甚多,不过会努力更文的,请亲们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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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处子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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