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茂茂白菜

28、求不得5、

　　咏絮突然伸出手来，趁着那人这一分心，劈手就夺过他手上的刀，脚一跨站稳，转身就是一刀劈了下去！！！
　　变故陡生，藤原礼琮根本来不及阻止，刀上沾染的鲜血被这一挥点点洒落，如下了一场血雨，那细长的武士刀闪着晶亮的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血光一闪，刀尖已经切入了肌骨。
　　那日本人见机的快，眼看刀砍了下来急忙撤了两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方才刺入□□人体内的刀瞬间劈进了自己的肩膀。他只觉得一凉，然后是一阵钻心的痛。一只手臂在空中越过，落在了地上那滩血泊里。
　　“啊啊啊！！！”
　　一声惨叫在喧哗的大街上传开，人们立了一会儿，便又静静的散开，外国人在这地儿生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谁都没胆量去管这闲事儿。
　　“你……你……你……”那日本人握着自己的肩膀痛得死去活来，双目狰狞的望着倒提着刀站着的咏絮，像是要吃人一样。
　　藤原礼琮已经惊呆了。
　　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咏絮竟然真的敢提刀伤人！！
　　那是一个多美好的女孩子，干净纯粹，坦荡直率，她的生命里永远有珍贵的值得珍藏的东西，不像自己，除了身份，一无所有。那个女孩子如明珠一样闪烁着光芒，不刺眼，但是能引人珍喜。
　　他记得自己从前说过，很想看一看明珠蒙尘。
　　可是现在，这颗明珠姣白的脸上沾着半张脸的血，眸光似血，人却站着像个木偶娃娃，没有半丝生气，哪里还像是深海里绽放洁白亮光的明珠？分明只是燃尽了的萤火虫。明明是他想看的样子，可为什么突然感到这么心疼呢？
　　屋子里一时只有断臂之人的惨叫声，声声凄厉如鬼嚎。
　　倒是那一直伏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来，眼神直直的看着丈夫体内流出的血里混着的那只断臂，突然站了起来。
　　那又是一个空壳一样的女子，容颜姣好娇艳，可是眼里像是有一个无底洞，连一丝光也投不进去。
　　地上，那个倒霉的日本人还在惨叫着，咏絮仿佛魔怔，藤原礼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在那儿惨嚎半天，也没人想起来要找大夫，这人痛得只能在地上打滚儿，眼看着有双精巧的绣花鞋走到了眼前。然后旗袍的裙摆慢慢垂下来，他一进门就看上的小娘子娇媚的脸出现在沾血的视线里。
　　那个女人突然笑了一下，霎时如百花齐放，美丽娇柔。
　　然后，断臂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腹被一把小巧的匕首拉开，那匕首上镶着珠玉宝石，平时只会用来赏玩，可如今，这把小巧可爱的匕首正慢慢拉开自己的肚腔。
　　一把柔美的嗓音在耳畔喃喃响起：“我听说你们日本人有一种很英雄的死法叫剖腹，你反正已经没了一只手，做不成武士了。我就帮你把腹剖了。”
　　那人连惨叫的力气都已经没了，眼睁睁看着地上自己的肚肠流了一地。

　　“住手！！！你干什么？！”藤原礼琮刚才只是被咏絮吓着了，谁知一转眼看到人竟然被开膛剖腹了！！！再怎么不齿，那毕竟也是自己的族人，他这一怒，直接就想对着那女子去了。
　　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拦住。
　　咏絮站在那女子面前，眼里已经是一片平静，面上的血也没去擦，声音平平：“别碰她。”
　　藤原礼琮沉下脸，一转手将咏絮推开就要上前拿人。
　　咏絮转身就抱住他的手，却依旧没有表情：“我说别碰她！”
　　藤原礼琮手一动，把咏絮的双臂反剪在后，脸上第一次没有笑容，动了真怒：“你乖乖的，别动！”转身又要想去抓那女人。
　　咏絮手里提着的武士刀翻转架到自己的脖颈上，尖叫了一声：“我让你别碰她！！！”
　　“你干什么？！！”藤原礼琮一阵心惊，那白晃晃的刀刃就贴着咏絮纤细的脖颈，骇人的紧。
　　咏絮脸上终于又有了表情，却是惨笑：“你若碰了她一根指头，我就往里面割一分。”说着，刀刃竟然真的往里压了一压，血珠顿时渗出。
　　你要伤自己伤便是，大不了我换个其他的筹码！
　　藤原礼琮很想这样说，只是，他说不出口，只能压住气去哄：“你莫冲动，这女子伤的可是我同族，还不兴我找她问一问吗？”
　　咏絮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的同族？你看看那边躺着的！！！”说到后来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嘶吼：“那是我的同胞！！！你的同族在我们中国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同胞！！！只准你拿死者的妻子问话，不准别人为自己的丈夫报仇吗？！！”
　　“你！！”藤原礼琮一时被她问住，只能甩了袖子去抓咏絮手里的刀。咏絮当然是不让的，藤原礼琮也不敢真的伤了她，两人就只能纠缠在一起。
　　“小姐。”柔美的声音让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咏絮立刻反应过来，依旧提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挡在了女子面前：“你别怕，快走吧。”
　　不等藤原礼琮出声，那女子握住了咏絮的手，硬是将她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按住裙摆跪下去：“多谢小姐好意。蒙小姐相助，凝玉才能得报夫仇，凝玉以后也报答不了小姐了，请小姐受凝玉一拜。”说着，竟真的“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咏絮伸手去扶都被她躲了过去，等再抬头时，凝玉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一片青肿。
　　咏絮突然心惊：“你要干什么？”
　　凝玉温婉的笑起来，明媚姣好：“今日这日本人想辱我清白，丈夫为了保护妾身被这畜生杀了，妾身于是杀了这畜生为夫报仇，跟小姐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小姐快快离开吧。凝玉自去警察局认了这罪。”
　　藤原礼琮不禁动容，一介女子竟有这等气魄！！
　　咏絮却不想这些，扶了凝玉起来，转身看了藤原礼琮一眼，那一眼里满是鄙夷的神色，刺得人眼疼，对凝玉说道：“现在日本人在中国横行霸道，你一进了警察就别想活着出来。凝玉夫人，你听我一句劝，为个畜生搭上一条命不值当，你现在就收拾了行李快点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我不信泱泱华夏堂堂中国万里山河，就没有一个容得下你的地方！”
　　凝玉吃惊的看着咏絮，她一直是以夫为天，丈夫惨死，她只想着报了仇就可以追随而去，却没想过，她也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咏絮看她似乎已经被说动了，立刻又劝：“况且这中国还有多少人在日本人欺凌？你杀了一个就想着死了，人人都像你还有多少人能杀敌报国？中国和日本迟早有一场大战的，你不如活着，等到那个时候，也可以做一回梁红玉、冼夫人。那时候再死，也算对得起这个家国天下，四万万同胞。”
　　凝玉垂眸静思一会儿，抬头时眼里已经有明亮的光，咏絮便知道她已经想通了，拍拍她的手：“凝玉夫人，有缘再见，我们告辞了。”
　　“小姐！”凝玉拉住她，偷偷看了藤原礼琮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刚才听你们说话，那也是个日本人，莫和他们掺和太多。”
　　咏絮苦笑：“我现在被他捏在手心里跑不了，不过你放心，他也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凝玉夫人还是快走吧，警察局的人虽说都是废物，可好歹也要做做面子，大概很快就会过来了。”
　　凝玉谢了她，回屋收拾细软，咏絮本没想等她，抬脚要走，这才发现自己还拎着刀，丢了刀，想起来自己一身都是血，还是转进内室找凝玉要了身衣裳换了。
　　藤原礼琮跟在咏絮身后，两个人静静走在街上，人来人往，初春的风已经开始变暖，却两个人都感到寒冷。
　　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冲突。从前那些，咏絮虽然恨他藤原礼琮是个日本人，可是毕竟不能太深刻的去恨，更何况还是自己心里喜欢的人，她对藤原礼琮说话毒辣，总是不给好脸色，然而心里毕竟还是喜欢的，所以才会救他一次又一次。
　　可是，今天，在她的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她想报仇，她喜欢的那个人却说，凶手是他的同胞。
　　是的，同胞。
　　这是一个太关键的词，因为从前没有遇到，所以，他们的冲突才能够只停留在表面。然而这一次，两个人死在他们面前。而他们两个，选择了帮助不同的人。
　　他们永远，只会保护自己的同胞。
　　说白了，不过是他们想保护的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