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迟生晚

3、三

　　许许多多的故事跟小说都是从劫持跟被劫持开始，正常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出现的应该就是男女主角相爱相杀。
　　我是说，正常情况下。
　　油腔滑调的男人很挑剔地哇哇大叫，哇哇哇小碧沉你这是什么生活条件。
　　我认识这个人，夸父卫星城第一监狱天字第一号重刑犯，由于大家被关在一个地方过，所以曾经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感情。
　　“你还是喜欢这些古代文物啊……”
　　从他越狱成功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的时间。从那场暴动中活下来的人不多，这位是其中之一。
　　他们警告我说小碧沉你穿好防护服躲起来，绝对不要从床底下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要装作听不见。
　　我听见很多熟悉的人的呼叫声，惨叫着死去的声音，怒吼，枪声，激光扫射的声音。
　　最后轰然一声，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宇宙星空真正的模样。
　　奎尔转过脸来看着我的笑容是那一天最后的记忆，他关上机甲的舱门跟同伴们一起钻出去，登上外面来接应的飞船。
　　“小碧沉要好好长大啊！不要跟我们一样哟！”
　　我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被释放之后就好好念书，拿着政府的救济金在夸父卫星城一直生活到现在。
　　三个月前第一次踏上行星地表，我告诉自己这里就是你要到的地方了。
　　能够踏着泥土生活实在是很好。

　　“哦，古代机器人。我说你要不要交给金斯那个老家伙把这玩意调的智能一些？”
　　“不需要。”
　　他甚是嫌弃地坐在那一堆杂志旁边，碧沉你越来越阴暗了。
　　“我们把你丢在夸父可不是希望你像今天这样个性的。”
　　他搔搔脑袋，我们以为流浪和地下生活不适合你。
　　“确实不适合。”
　　颠沛流离的日子是我没法想象的，到日子领工资，下雨的时候窝在基地里头看小说，喝白开水，啃干面包，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一直沉默，其实这样的日子更好。
　　奎尔叼着烟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碎碎念他不应该没事找事来寻负疚感。
　　每年会有一两次，会有原来的狱友来看我，或者是路过夸父做任务，或者是特地来探望，我知道他们一定能找到我，所以这次找到工作也没有和他们说。
　　毕竟大半年前见奎尔的那次，我还不知道未来会在哪里生活。

　　“丫头，你要不要……干脆不要干这么无聊又危险的工作，来加入我们？不不不，不行，我会被老大打死……你还是乖乖地拣垃圾。”
　　临走他顺走了房间里唯一一瓶样板酒，那是队长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说四号你喜欢这种东西对不对，来，队长大人我这瓶样板酒可是古董级的。
　　“变质了吧。”
　　“咳咳……一点都不可爱，你至少要说谢谢的。”

　　谢谢您。
　　我对着奎尔的背影轻轻地说谢谢您。
　　不管是被丢弃还是被放弃，又或者只是想保护我，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太好了。
　　暴动当晚因为防护服不足而冒着当场死亡危险，脱掉防护服丢给我的奎尔先生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六岁，正是风流倜傥的年纪。
　　“小碧沉，奎尔哥哥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你一定要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他的皮下组织都开始渗血，鼻腔里飘出的血丝清晰可见。有人喊奎尔你疯了吧，那个女人的声音我记得，是旁边牢房的吉利亚。
　　老大丢给他闪烁着光芒的空间匙，那也是我第一看见真正的机甲。
　　人形，全身泛着银灰色的光芒。
　　奎尔说，看，老大你还是要提前把贪狼交给我。
　　“老大，你早就该把贪狼给我啦。”
　　他驾驶着贪狼干掉了来镇压暴动的全部二十台机甲，比着树杈跟我们炫耀的画面，好像就还在眼前。

　　“要小心哦，不要去东三区。”
　　临走前奎尔这么叮嘱。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被基地里的电子眼扫描到，如果他有办法骗过夸父的智能主脑在卫星城里疯狂购物，那么基地里头这么简陋的防卫系统实在是不值一提。
　　“奎尔！”
　　他回过头，笑容还是一样欠人捶。
　　“哟哟哟，碧沉你舍不得我啦？”
　　“下一次……下一次我会去找你们。”
　　奎尔隔着宿舍的门对我挑眉毛。
　　“行啊，要是你找得到的话。”

　　我一定能够找到你们。
　　如果可以的话，一起打打古代小游戏也是好的。
　　你们说你们在寻找能够让大家都平静生活的好地方，你们说我们总有一天能够都开开心心地大笑，我一直也都是相信的。
　　不过奎尔，虽然颠沛流离，但是我还是偶尔想要听到这么纯正的华夏语。

　　很快地警报声响彻基地，从宿舍里唯一的窗户能够看见贪狼那银色的光辉。前去阻截的机甲被甩得十万八千里，奎尔耍帅地在空中划出“RG”的字样然后消失了。
　　荣光。
　　我把拳头收紧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
　　“忠诚，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