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里的天空》苏未央

2、第二章

　　新的一天再次开启。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帘倾泻而出，安静地洒在意大利米兰的冰蓝色地板上。满房间都是新鲜花草枝叶的香气，淡淡地萦绕，好似一团雾气。风间朔夜感觉身体中冲刺着一股破裂般的温度，甚至有点撕心裂肺。

　　所以，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吧。被压制地喘不过气却假装地很好。

　　一抹浅笑划过嘴角。他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挂表。指针指示，7：30。
　　拉开窗帘，阳光淡定而又模糊，照在他的身上，黑色的碎发染上了一点点的金黄。触碰窗帘的手指在若隐若现的光彩里愈加显得苍白。
　　7：30，应该还没睡醒吧。想起昨天吵着闹着在他房间折腾到半夜一点眼睛困得打架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音。
　　又一个空旷的礼拜天。

　　“醒了吗？”风间朔夜轻轻地叩门，白色的校服衬衫开出一朵耀眼的花。
　　没有回答。
　　笑颜荡漾开，荡漾成一片明媚的苍白色。
　　推门而入，满地的□□熊肆意地丢在任何角落。
　　明沫央不喜欢那些卡哇依的东西。除了□□熊。她只要□□熊，你说她是喜欢也好是怪癖也好，反正就是有说不出的感觉。所以，她几乎有所有类型的□□熊，多得要单独用房间来存放。
　　手触到她的脸，把额前的长发推到一边。微暗的光线里，她的脸就像一朵打开的花，闪烁着光泽，脱去了任何修饰的光彩，此时不过是一个暴决天真的孩子。
　　十五岁，总归只是一个孩子。
　　安静的房间里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醒一醒。”手指碰到她肩上的红色睡衣。火红火红，犹如暗白空间里的一团火。
　　抱着□□熊睡得不知东西的明沫央皱了下眉头，身体皽了皽，转过身子继续不知南北地睡。
　　她睡觉的时候身体会间歇性的颤抖，他当然知道。他亦知道她睁开眼睛时候最怕昏暗的光线。
　　“好像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一样。”曾经她说过。

　　他的手蜻蜓点水似地摩挲她的眉头，暗涌而进的阳光照在彼此重叠的脸上，温柔地映成一片金黄色。精致地宛如油画的画面，任何人都会沉迷于少年那唯美的侧面。风间朔夜，永远都是温柔的代名词。

　　空气里有着微凉的寒意，混杂着轻声的叹息。

　　风间朔夜打算下楼找人给明沫央穿上衣服，可惜是礼拜天，小敏和阿妹都回家了，风间夫人昨天说有一个重要的晚会可是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晚会还可以在白天开呀。只有尹叔自己悠哉地在花园里浇着花。尹叔就差涕泪交横长跪不起求少爷把小沫央带走。三个星期前那惨绝人寰的记忆令他至今心惊胆战。先是扑闪着可爱的大眼睛说要帮助尹叔整理花园，结果拿着修剪刀就把园子里的牡丹都给咔嚓了。后来不剪牡丹了小魔爪又伸向了栅栏边的樱花树，就在尹叔一个不留神她就蹭蹭几下蹭到了树上，跟个猫似的。可以想像满树的樱花被她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多美好的事物啊，单单就这么轻易地给破坏了。再后来倒是老实了，可是厨房却跟发了水似地遭殃了。事后说什么看着尹叔好辛苦，要给尹叔做饭吃。尹叔在拭泪的同时不禁庆幸，还好没做成，真要做好了那还不等于给他吃毒药啊。

　　其实，即使尹叔不说什么，风间朔夜也没打算留她在家。想要带她去学校所以才会找人给她穿好衣服。小妖精睡觉从来都是自然醒，没有人可以叫得醒她，连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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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藤学院爆炸性新闻！校园祭第一天早上，他们完美的会长大人把他那辆拉风的法拉利开到了学生会楼前。这不是重点啦，火星级的是风间会长居然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女生。阳光折射下，他轻轻地抱下车里的人，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温柔，像极了王子与公主的童话。然而，大煞风景的是公主没有穿着漂亮的裙子，没有梦幻般卷卷的头发。鹅黄色的外套，仍旧遮掩不住里面火红的睡衣。

　　在几乎全部的人为如此唯美的会长呆住时，新闻社已经忙到人仰马翻。平时鲜少露面的社长亲自披马上阵，连续三道“加急令”要求全社在最短的时间赶制新一期的校报。同时，摄影祖和新闻社为了抢拍独家照片，在学生会楼前吵得不可开交。学生会楼可谓全校的禁止入内区，学生会曾经放出过话，谁要随便在学生会楼前溜达，或者制造一些偶遇，后果自负！这“后果自负”四个字使得全校女生都不敢越雷池，绞尽脑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是这一次，就算是死也要拍独家。笑话，对方可是会长哎，千藤学院比漫画中的绝美少年还要PERFECT几千倍的会长啊，优秀得一踏糊涂，而且家庭亦是华丽丽地让人垂涎。如此唯美到极点的会长，只听说过和二年级的谁谁有点暧昧关系，当然也只是听说。他对每个人都温柔如溪，在沁人心脾的笑颜里却让人没有勇气靠近。如莲，只可远观却不能亵渎。

　　而如今，居然在学校里就发生了如此暧昧的动作。本来就热闹的校园里顷刻比火星人造访还要热闹。

　　季清弛看着如小猫一样睡在沙发上的明沫央，又看了看端着咖啡靠在窗子边的风间朔夜，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想笑就笑，没人拦你。”
　　“噗……哈哈……”不行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随便啦，这样都可以带学校里来？”季清弛指着明沫央，笑得直想在地上打滚。
　　“家里没有人。”轻轻摇动手上的咖啡，淡定轻松地回答。
　　“哦？”跟他还掩饰什么啊。家里没人？家里有人又怎么了？风间朔夜是那种可以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的人吗？
　　“我不是笑这个，怎么这样就弄来了，好歹也得穿好衣服吧。喂！小妖精，醒醒！！”季清弛弯下腰推了推头发凌乱的明沫央。
　　“如果有用，我也不用这样就把她带来。”
　　闷闷地直起身子，才记起这家伙睡觉是雷打不动的。可惜啊，还想好好逗逗她呢。
　　“小妖精第一次来就闪亮了一回，估计现在全校都在猜测这件事。”单手撑住写字桌，然后一个翻身敏捷地坐在了上面。原来风间朔夜做事也可以这么高调啊，绝对没想到。

　　风间朔夜放下手中的怀子，走到睡着的小猫旁边。她的头发柔顺得垂下来，虚掩住标致的脸，恬静，满足。脑子里想起了很久以前，小沫央还是小小沫央的时候，他们坐在书房里看那本被人膜拜了再膜拜的童话。
　　狐狸说：“开始你就这样坐在草丛里，坐得离我稍微远些。我用眼角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
　　什么也不要说，不可言喻，心可以被触及。

　　沫央大脑清醒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在她的身边，因为她觉得光线被一个纤细的轮廓挡住了。眼睛睁开了三分之一，她看到了夜的脸在细碎的头发间隐隐约约，发出美丽诱惑却又苍白的光芒。她是因为口渴才醒来的，嘴唇发干。沫央咬咬快要干裂的唇，显出一道苍白的痕迹，纯洁却很娇艳。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就去寻找夜的手。这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要抓住身边人的手，这样才能安稳地睁开眼睛。
　　“醒了？”很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沫央完全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了悠闲地坐在写字桌上荡着双腿这季清弛。再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房间。

　　沫央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被季清弛这个大魔头绑架了，所以顾不上口渴，在刚睁开眼睛后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季清弛慌了神。是她自己醒的啊。

　　“大魔头你居然敢绑架我！呜呜……夜不会放过你的……呜呜……”猛地坐起来，哭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撕心裂肺闻者落泪。
　　季清弛满头黑线，搞什么嘛，居然怀疑他绑架。他有这么缺钱吗？再说，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除了明家和风间家会掘地三尺把他揪出来不说，就她那妖孽的性格还不把他折腾死啊。
　　“乖……”十指交叉，熟悉气息灼烧刚刚苏醒的皮肤。沫央停下来，看到了一脸笑容的风间朔夜。
　　“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搂住他的脖子就不肯松手。

　　“喂！季清弛！！！！”未见人而先夺声，伴随着猛地推门进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
　　莫燕宁原本困惑的表情在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后一下子冰冻掉，半天没回过神来。刚才听到同学都在讲什么会长什么女朋友，知道发生的事后她还不信，所以才赶来学生会抓季清弛。想必风间朔夜的事他不会不知道。
　　可是，以目前的情形来说，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的风间会长，此刻正抱着红色睡衣的人。

　　“说多少遍，要叫清弛，叫清弛啊！”季清弛蹭地一下跳下来，拿手在莫燕宁眼前一阵乱晃。
　　莫燕宁把视线转到那个动手动脚的人身上，“去死！”接着就是一记舒筋断骨掌。
　　季清弛抱住胸口直郁闷。人家的女朋友都那么温柔，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暴力女啊。
　　“夜，这不是我们家。”干裂的嘴唇间隙传出幽幽的声音，夹杂着刚刚哭过的音调。风间朔夜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理了理因为睡觉压得异常凌乱的头发。“嗯。”
　　“小妖精，你出名了哦，你现在在千藤。”季清弛摆脱莫侠女的手掌，蹿到了明沫央旁边。“是我绑架的你吗？？是他好不好！”不服气地指着另一个人，对着天花板直翻白眼。这家伙大脑脱线还是怎么啊，从小到大，好事从来没找过他，坏事到是想都不想都推他身上。天哪，难道他长得这么不像好人么？
　　“千藤吗？”歪着脑袋左思右想。“哦！校园祭哎！夜，我就知道你会带我来的！”因为他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夜嘛。

　　夜？她叫他夜？莫燕宁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淡淡地垂着的大眼睛，和风间朔夜一样，长得过分的睫毛。黑色的长发倔强地凌乱着，像一朵倒开的黑百合，衬托了她的真实。火红的睡衣，娇艳地映衬本来就瘦小的身体。
　　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却叫他夜。要知道，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连苏爱也没有。
　　难道是他妹妹？不可能呀，没听说风间朔夜有妹妹。虽然那些FANS并没有得到迷一样的风间朔夜多少资料，可这点基本的还是有的。而且，如果真是妹妹，就季清弛那口风松得要命的家伙也会说露口的。
　　也许是他表妹也说不定。可是莫燕宁自己都觉得这有点牵强啊。他们之间的动作，明明默契地就像一体。
　　郁闷啊。

　　“不要闹了，洗完脸穿好衣服带你去看话剧社排练的短剧。”宠溺地把玻璃杯子递到她嘴边。醒来要喝一杯白开水，这是她的习惯。
　　“嗯！”
　　“小妖精，你居然无视我！”狠狠地敲了下她的头。他才不像朔夜呢。季清弛永远以毒舌明沫央为乐。哇哈哈……
　　“我怕你女朋友吃醋呢。”闪着眼睛看着从进来就站在那里的莫燕宁。万一说错话会被她用掌劈的，好可怕。
　　“啊…那个……你好啊……”莫燕宁这才慌张地打招呼。
　　“大魔头，你女朋友在跟我打招呼呢。”
　　“这代表她不会吃你这家伙的醋。”
　　“是吗？”
　　“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做个实验啊？和她交往以后娶你，好不好？”
　　“我同意啊……”
　　莫燕宁用杀人的眼光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季清弛。他刚才说什么？！不气不气，急火攻心可不好。
　　“我怕到时候你爸还没说什么你干爹干妈就会杀过来要人。”
　　“那，想不想……”

　　想不想？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季清弛看到明沫央的眼睛里流淌着一股水气似的眼波，下巴向上挑起一个要命的角度，合着她靡靡的声音像是在呻吟，伸展出了三月的味道。
　　明沫央是妖精。
　　不折不扣能迷死人的小妖精。
　　还有，谁说她大脑白目？！

　　“季清弛！！”忍无可忍！
　　“咯咯……”妖孽的笑声再次响起。“大魔头你完了！”
　　“整理完再玩。”
　　风间朔夜笑着把笑得身体颤动的明沫央从沙发上抱下来，然后牵着她进了侧室的洗手间。

　　“你倒是玩得挺开心嘛。”莫燕宁双手抱胸看着季清弛。
　　“安啦，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刚才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陷进去，可是，他掩饰的很好。
　　“是吗？”
　　“身体还没发育完整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那，会长和她？”
　　“永世。”

　　莫燕宁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她不清楚这个“永世”是什么含义，而此时的季清弛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样安静的季清弛让她不知所措。她脑子里闪过明沫央清透凛冽的眼睛，以及风间朔夜对着她才会有的苍白而又异常真实的笑。
　　如果是这样，那么，苏爱又算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