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里的天空》苏未央

3、第三章

　　“问答题，请问：季清弛觉得谁是最美丽的人？”一只手被风间朔夜牵着，背向走路对着走在后面的季清弛，沫央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
　　“是非题，请问：季清弛觉得明沫央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吗？是，或者ＴＲＵＥ？”
　　“……”
　　“选择题，请问：以下各项中，你觉得最漂亮的人是Ａ：走在你面前的明沫央；Ｂ：不会做拉面的尹叔；Ｃ：我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的老爷爷；Ｄ：你家那位秃顶的管家大叔。”
　　“……”季清弛要疯了，疯到想伸手去掐沫央的脖子。

　　风间朔夜笑笑，阳光扑面而来，于是暖意不可阻挡地汹涌起来。
　　他想着，牵着她的手面朝阳光地想着。想像里的四格图像涂满一个人的映像，从白描到色块，最后抽象成一幅油画。

　　她确实很美。十五岁的妖美，暧昧至极。

　　“小妖精，等你发育完全再来问我这种问题吧。”季清弛用不逊的脸，坦荡荡地对着时刻都在魅惑人的明沫央。

　　莫燕宁走在最后，皱着眉头看着这三个人。以前从来没有听季清弛说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自己面对她，竟也觉得压力大到喘不过气。

　　可恶！对方可是比自己小整整三岁哎，三岁！

　　莫燕宁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而此时，千藤学院的其他学生已经炸开了锅。
　　“风间学长好美啊～～”
　　“而且你看你看！！学长的表情好温柔哦～～～～”
　　“学长牵着的那个女生是谁呀～好小啊～是学长的妹妹吗？”
　　“就算是学长的妹妹也不能接受，他怎么能让最完美的学长牵着她！气死我了！”
　　……
　　“喂！最新线报！！学长现在是要去看话剧社的演出哎！！！”
　　话音还没说完，大队的人马已经杀进了话剧社的演出地。

　　三月本来就有些凉薄，学院门前的樱花树幽幽地传进视线。偶尔还会有些落瓣，连绵成无尽的贞白。明沫央透过礼堂的窗子，看到连外面都已经挤满了人，眼睛里于是泛起一层小波浪。
　　“小妖精，今天的话剧可是我全权策划的哦。”季清弛得意地对着明沫央吹嘘。这个剧本可是他费了好几个晚上。虽然排练上历尽艰辛，可总算是等来了公演。
　　明沫央的唇边荡出一抹水漾的绯红，邪邪地看了季清弛一眼。
　　“哇，大魔头，你导演的不会是星际恶搞战吧。”
　　“只能分清太阳和月亮的家伙，你还是别期待他导演什么星际剧了。”莫燕宁随时都不忘讽刺打击季清弛，一对欢喜冤家。
　　“是睡美人吧？”幽幽的声音自风间朔夜的口中吐出，在喧闹的礼堂里显得模糊而嘶哑。
　　然而明沫央还是听到了。于是，执拗地笑到身体再次发皽，枕在风间朔夜的肩上几乎窒息。
　　睡美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大魔头的作风。

　　礼堂的温度再次飙起。
　　“她居然靠在学长肩上！！”
　　“学长～推开她呀～推开呀～～”
　　“黄毛小丫头也敢打学长的主意？！！”
　　“乳臭未干！！！”

　　“第一幕第一场，ＡＣＴＩＯＮ！”
　　舞台上，诗人打扮的同学穿着长长的衣袍，手里抱着翅膀形状的吉他。他想哭啊，今年是霉年还是怎么，平时连剧社的门都懒的进的季大社长居然心血来潮亲自指挥这次的话剧，又兼导演又兼编剧最后还挂上服装。上帝呀～看看他现在的造型吧～您老不如一个雷劈死他痛快。

　　台上人泪眼婆娑地望了下台下的社长，拨动琴弦，悠扬的声音于是弥漫了整个礼堂。

　　故事娓娓道来：

　　美丽的公主，

　　太阳因为你的降世遮掩了光芒，

　　月亮也因为你失去了艳华。

　　哦～我美丽的公主～

　　国民因为你而欢愉，

　　哦～我美丽的公主～

　　仙女将赐以你美好的祝福。

　　…………

　　场景换下。

　　王后：“我可爱的女儿，你是国度里最美丽的人。”
　　国王：“哦不～亲爱的～在我眼里～你才是最美丽的人～”
　　深情的对望。
　　台下观众混身鸡皮疙瘩～肉麻～
　　“真的真的吗？！！你没有编我？”王后兴奋地跳起来。
　　“当然～我最亲爱的王后～我怎么会编你～”
　　王后兴奋地蹦蹦跳跳移动到雕花的镜子前，摆动她的裙子。
　　“镜子镜子告诉我，我是不是这个国度最美丽的女人？”
　　“哦不～”镜子后面的念白出现，配音同学很负责地配合着这位王后。
　　“那谁是最美丽的人呢～”王后的脸上现出沮丧的表情。
　　“您的女儿，她才是最美丽的人～～”
　　“死镜子！！！！你居然敢说我亲爱的不是最美的！！！！”国王暴怒。

　　……

　　台下排满百无数的黑线，睡美人是这样的吗？好像是白雪公主啊。

　　导演季大人此刻已经怒火朝天，搞什么嘛，这一段排练的时候ＣＵＴ了那么多他提醒了那么多，怎么还是这样啊。难道他的剧本表达有问题？

　　“夜，这个好像是白雪公主的说。”明沫央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台上。睡美人里有仙女呢，只有白雪公主里面的镜子才会说话。

　　风间朔夜温柔一笑，让沫央继续看下去。

　　季清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就说当初不能让他俩演国王和王后嘛。”人家可是千藤的模范哦，管你是不是演剧，就算是现在在几百人面前照样你侬我侬。

　　第三幕第二场，ＡＣＴＩＯＮ！

　　“５５～怎么天黑了～好可怕～”王后扑向国王。
　　“不怕不怕～来者何人～给大爷我报上名来！～”
　　幕后的起风机运转，哗啦啦的风吹过。身着黑衣的巫女吊着钢丝出现。
　　“我是最最美丽，法术最最高强的黑女巫。”
　　“黑女巫？！”配音惊呼。

　　礼堂里大家屏息看着台上。
　　沫央抓着风间朔夜的手，瞪着眼睛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玩的话剧呢。
　　风间朔夜看了看沫央，又看了眼台上的黑女巫。暗夜的黑让他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故事。诡异得没有任何承诺。

　　“愚蠢的国王啊～你居然没有邀请我。要知道，我为小公主准备了多么特殊的礼物。”巫女挥动手上的法杖。
　　“嘁～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是没邀请你吗？你就这么想当我女儿奶妈呀？无所谓啊，我女儿奶妈多得是，随便你高兴。”
　　“靠！当个国王就了不起！！我受够了！！我要和你单挑！！！”
　　“单挑就单挑！放马过来吧。”
　　……

　　台下幕后终极黑线。

　　季清弛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就这两天没监督他们排练，怎么诡异成这个样子了？黑女巫和国王单挑，什么跟什么啊。他们有没有好好看剧本啊。

　　礼堂里安静得有点吓人。每个人都被雷得不轻。社长上阵，果然震撼人心。

　　“夜，我没有看错吧。”沫央呆呆地看着台上打得一片混乱的演员，小声地问身边的风间朔夜。

　　风间朔夜无奈地看了看一旁处于郁闷到杀人状态的季清弛。看来的确不能对他期望太大，现在他完全可以控告他扭曲沫央的童话观。

　　阳光美丽地灿烂着，而风，依旧微凉。
　　沫央穿着薄薄的裙子，连袜套都索性省去。
　　鹅黄色的外套上，别着各种各样的别针，彩色的，如一朵朵漂亮的云彩。

　　而在全场人回过神来的下一秒，风间朔夜已经牵着明沫央从侧旁走了出去。

　　“睡美人的妈妈才没有魔镜呢。”沫央继续数落着季清弛的过错。有风吹过，于是格子裙荡漾成好看的姿态。
　　“夜，我肚子饿了哎。”
　　“想吃什么。”
　　“嗯……我想想……”

　　校园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大概全部的人都在礼堂被雷住了吧。

　　“朔夜…………”
　　突兀而起的声音让沫央的身体一皽。很好听的音调，像三月的落樱，柔软地让人怅然。
　　沫央转过头，树影变换的色彩下，校服的裙摆摇荡着。
　　和夜一样清瘦呢。

　　风间朔夜看向树影下的女生。
　　于是，沫央瞬间觉得自己有什么宝贝的东西一下子没了，心，抽紧得让她胃痛。明明看不出他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可是，沫央仍知道有些东西在改变。
　　因为对方是夜，所以她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的感觉。

　　眼前的人，非同一般。

　　“要一起去图书馆的，你忘记了吗？”轻轻地吐出的话。沫央觉得自己的胃已经炸开了，就像暴决在三月里的牡丹，绝决地绽放，然后光艳地逝去。
　　他牵着她的手在同时松开。
　　好像面前隔了巨大的黑洞，一下子隔断了十几年的距离。宁静半晌，沫央垂下眼，死盯自己白色的鞋子。
　　夜才不会听她的呢。

　　“哎呦！”于是，在风间朔夜还没说出什么，沫央的魔爪已经伸了出去。
　　沫央章鱼般地环抱住一边的风间朔夜，作势扭到了脚。妖娆的脸上，因为过分夸张的表情，像是蒙了一层白雾。
　　唇边的绯红色继续无边无际地晕开。
　　“怎么了？”鲜少看到风间朔夜脸上现出紧张的神情，虽然连他自己都知道，沫央的动作有多假。
　　“脚扭到了，好痛的。夜你抱我。”撒娇地缠到他的身上，眼睛却看着树影下的人。
　　又开始妖孽。
　　风间朔夜用化水的温柔抱起她。小妖精，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想我要失约了。”
　　说不清的表情没有人看到，因为风间朔夜在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别处。
　　水气氤氲，沫央轻轻地勾住风间朔夜的脖子，看着慢慢远离开树影下的人。她抬起右手，握成拿枪的姿势，眯起左眼，对准那个清瘦的人。

　　“啪！”轻轻一声，然后把头倒在夜的肩上。

　　苏爱安静，仿佛真的被击中一样。闷闷的声响徘徊在她的脑中。
　　他真的走了，
　　而过往，只此一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