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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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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围墙有些密密麻麻的裂缝,墙根底下顽强的野花探出了脸来,蓝色的小花在风中开得绚烂。仕远乘着堂间休息的时间走了出来,忽然,一个脑袋探出来,那正是自己的脸,确切的说是莲女的脸。她双手死命的趴在围墙边,一条腿蹬在墙外的大槐树上。她看着那个怔怔看着的自己的身子,先是一惊,马上又有些生气。“你还愣着干吗?快来帮我一把,这腿和手怎么会变这么短。”
仕远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尽全力往墙里拽。可是,自己的力气比料想的要大的多,对方就像一只风筝被扯了进来,而对方巨大的惯性将仕远扑到在地。仕远只觉得脊背一阵生疼,那软绵绵的身子压在他身上。
莲女好不容易支撑着起来,可是手掌下的石头忽然滚落开来。仕远的嘴巴被莲女盖住了。确切的说,是自己吻了自己。那种感觉异常诡异,简直有些可怕的令人发指。两人呆住了,莲女挣扎地爬了起来,一脸淡漠的样子,倒是仕远的脸上却有些绯云。可是,很快,两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阴暗的愁云来。
莲女握紧拳头愤怒地捶着墙,她想发泄出心中的不满。可是,这一切似乎无济于事,她有些失望的说着,“事情越来越糟了。”
只见莲女的手臂上和腿上到处都是被荷花的梗刺到的血痕。挽起的下半截的裤子还有水迹,屁股上沾了未干的泥巴,鞋子终于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露出一只带着血迹的细弱的脚踝来。
仕远看着那本属于自己的身子,他的心中有些疼,不知为什么他更心痛的反而是在那个心中的灵魂,而不是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身子。或者那样的身子早就习惯了这样困苦的生活。仕远一屁股靠着墙坐了下来,两条腿不由得圈起来,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伤心地说道: “是啊,那些经义于我实在太难了。我怎么可以扮演好公子。我只能让公子蒙羞。”
莲女伸直两条腿,靠着围墙,阳光下的她嘴唇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额角的一绺头发被风吹起,她斜过脸来看着仕远皮开肉绽的白皙的手,默默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们也算扯平了。”莲女心中的灵魂看着天边的云朵,想起自己刚下水时,在荷塘边滑倒的狼狈情形来。
住在仕远心中的灵魂一想到矜贵的公子不仅要辛苦劳作,而且还要住在空荡荡的破屋子里。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虽然她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可是嘴角还是挂着笑,那种笑如此熟悉。他紧紧抱着膝盖,没有勇气抬起头来,只是紧紧闭着嘴巴,眉间的愁云却是有些惨淡。
“那里逍遥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谁就骂谁。国子监那些烂规矩实在太多了。除了这女儿身还着实害苦我了。若是,老天爷把我换个男子身,那我天天烧三柱高香给他老人家。况且,还有姐姐还给我熬莲子粥。”
可是住在仕远心中的灵魂当然知道那样的莲子粥漂浮着的都是糖水,那是姐姐一针一线的替人缝嫁衣换来的米饭。而姐姐的碗里只有更稀薄的糖水。仕远有些怜惜的看着莲女。
莲女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脸上的愁云早就消散了,她笑得非常灿烂。
“你不要太担心。我问了你的家人,他们只是知道那天你落水了,可是,却没有其它线索。”
“顾公子说你那天出去游湖了。我也毫无头绪。这里的课业我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公子把字帖放在哪里了。”
“压在王蒙画作的底下,这字帖每天都要写,每日都要临写王羲之、王献之、智永、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和柳公权的帖书200字。若是完不成可就要挨板子。如果不发生这种事情,明年我可以升入率性堂了。”
“公子才应该在这国子监,而那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莲女的嘴角浮现出无奈,眼光中写满了轻蔑。“国子监的学习内容比起劳作来,也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这里一点都不自由,学规森严,违者痛决。终日会讲、复讲、背书,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枯燥乏味。不许监生议政,不许对讲授的经义提出不同的意见。只是为了制造出那些吏不恤民,惟酒色财货的不识实务的官僚。读那些破书又有什么用?”
她长舒了一口气。“《孟子节文》根本就是欲盖弥彰,自诩为民父母,可实际上却都是些率兽而食人的家伙。我现在算是黎明百姓了,只是等我明白的时候太晚了。”
“不可以在国子监议论朝政。”仕远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脸上却分明是焦急的神色。莲女心看了看眼前的手,那本该属于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指上还有未散的淤血留下的青色痕迹。或许对于此刻那个男子身体中的灵魂来说,这些经义实在是无法企及的。
仕远垂下脸来,有些心神不宁,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莲女心中的灵魂勃然变色:“你不会昨晚上憋到现在?”
莲女揪着仕远的胳膊,仕远的脸上早就一片红,他尴尬的点点头。两人躲在树后面,直到监生走光了,仕远才畏手畏脚的走过去。等了大半天却也不见仕远出来,莲女攀在墙后面,压低声音问:“你出恭这么久还不回去,若是外了规矩,身子可就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半响,一张惊吓的脸出现在莲女面前,莲女敲着魂不附体的仕远的额头正色道,“晚上你把纸和墨带过来。还有今天上的课业。戌时在这里,记得敲三记墙头为暗号。”
说着一把把仕远推开了,可是看着有些吃力的莲女,仕远弯下腰来,莲女才得以爬过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