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止于他心动》九予

5、第 5 章

　　周三下午，物理实验楼。

　　老旧的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和金属氧化的气息。头顶的吊扇无力地旋转，切割着闷热的空气。这节课的内容是：测定金属的电阻率（伏安法）。

　　“两人一组，按座位号分。”严立本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捆导线，“器材都在桌上，数据记录不合格的，全组扣分。”

　　许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堆器材：滑动变阻器、螺旋测微器、待测金属丝，还有一台看起来比她岁数还大的老式电流表。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搭档”。

　　谢随正坐在高脚凳上，长腿无处安放地曲着，背靠着实验台，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黑色绝缘胶带。他看起来困得要死，眼皮耷拉着，浑身上下写满了“别指望我动手”的摆烂气息。

　　“根据分工效率最大化原则，”许诺拿起螺旋测微器，熟练地校零，“我负责操作和读数，你负责记录数据。”

　　谢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接过许诺推过来的记录本和笔。 “行。读错了别怪我。”

　　实验开始。许诺的操作很稳。连接电路，闭合开关，调节滑动变阻器。

　　“电流0.42安，电压2.1伏。”许诺报出数据。

　　谢随在纸上随手记下，字迹依旧狂草。

　　就在许诺准备进行第二次测量时，意外发生了。那个老旧的滑动变阻器似乎接触不良，指针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紧接着，电路断了。电流表归零。

　　“啧。”许诺皱眉。她检查了一遍接线柱，没问题。 “应该是变阻器内部电阻丝断路。”她做出判断，转身走向讲台，“我去换个器材，别动桌子。”

　　许诺刚走。原本一脸慵懒的谢随，眼神瞬间变了。

　　他坐直身子，目光扫过那堆乱七八糟的线路。他没有看那个变阻器，而是直接伸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电路板下方一个极隐蔽的焊点上。

　　那里有一根导线的绝缘皮老化了，搭在了金属外壳上，导致了短路保护。这不是器材坏了，是线路老化漏电。

　　谢随看了一眼门口，许诺还在排队领器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小瑞士军刀，挑开那根老化的线，随手扯了一段刚才把玩的绝缘胶带，动作熟练得令人发指——缠绕、绝缘、复位。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做完这一切，他把军刀一收，重新靠回椅背，顺手把刚才那个变阻器的滑片推到了最左端（保护位置）。

　　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片刻后，许诺拿着新的变阻器回来了。 “换好了？”她看了一眼看似没变过的桌面。

　　“没动。”谢随转着笔，语气散漫，“坏都坏了，我能怎么办？用意念修？”

　　许诺没说话。她拆下旧的变阻器，换上新的。闭合开关。一切正常。

　　许诺开始继续实验，但在调节旋钮的一瞬间，她的手指停住了。

　　她盯着电路板下方的那一截黑色的胶带。那一截胶带的断口非常整齐，而且缠绕的方式是**“十字交叉法”**——这是工业级电路维修的标准手法，能最大程度保证绝缘性和抗拉强度。而普通高中生，只会胡乱裹一圈。

　　更重要的是，刚才她离开前，这里并没有胶带。

　　许诺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实验，报出数据：“0.50安，2.5伏。”

　　一直到实验结束，两人都没再说话。

　　收拾器材的时候，许诺突然拿起那截被“处理”过的导线，举到谢随面前。

　　“谢随。”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嘈杂的实验室里却异常清晰。

　　谢随正在穿校服外套，闻言回头：“干嘛？”

　　许诺指着那个完美的十字交叉缠绕点： “刚才我去换器材的时间是1分45秒。在这段时间里，你不仅排除了短路故障，还完成了一次教科书级别的绝缘处理。”

　　她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你随身带着电工刀？而且，你为什么要故意把变阻器滑片归位？为了掩盖你动过手脚的事实？”

　　谢随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那个缠绕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习惯动作。以前在那个修车厂混的时候，处理这种线路简直是肌肉记忆，刚才脑子没过就顺手修了。

　　没想到这书呆子眼睛这么毒。

　　谢随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他凑近许诺，那种危险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他伸手，当着许诺的面，直接把那截胶带撕了下来，揉成一团，精准地弹进了两米外的垃圾桶。

　　“许诺，有时候眼睛太尖不是好事。”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警告，又像是诱哄，“就像薛定谔的猫，你不去打开那个盒子，它就可能活着。你非要拆穿，猫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说完，他拎起书包，转身走出了实验室。

　　许诺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背影。她拿起笔，在实验报告的“误差分析”一栏里，写下了一行字：

　　【系统存在不可控的人为变量。结论：该变量具备极高的物理素养和伪装能力。建议持续观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