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止于他心动》九予

6、第 6 章

　　周五放学后的南城，夜色被霓虹灯割裂成无数块斑斓的碎片。

　　许诺没有回家。她坐在一家名为“零度空间”的高端电竞馆的包厢里。

　　这里和学校后街那个乌烟瘴气的黑网吧不同。全封闭式的单人包厢，顶级的Alienware外星人配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氛，安静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太空舱。

　　许诺正在处理那封加密邮件。屏幕上，绿色的代码流像瀑布一样飞速滑落。她在尝试解构父亲当年留下的一组加密数据包。那是关于“11.27实验室事故”的原始记录，被层层加密锁死。

　　突然，她的指尖一顿。

　　屏幕右下角的网络监视器亮起了一道红色的警示光。并不是有人在攻击她，而是——这个局域网内，有人在进行极其暴力的流量吞吐。

　　整个电竞馆的带宽瞬间被占用了80%。

　　许诺皱眉。这种级别的数据流，不可能是有人在下电影，也不可能是打游戏。这是一种典型的**DDoS攻击（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的数据回流特征。

　　有人正在利用这里的超高速光纤，作为跳板，去攻击外部的某个服务器。

　　“有点意思。” 许诺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不仅严重拖慢了她的解密进度，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极其嚣张，完全没有做任何掩护，就像是一个狂徒拿着加特林在闹市区扫射。

　　既然你占了我的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许诺十指飞舞，迅速切断了自己的解密进程，转而打开了一个名为“Wireshark”的抓包工具。她没有直接切断对方的连接，那样太低级。她编写了一个小型的**“蜜罐”程序（Honeypot）**，伪装成一个防守薄弱的节点，悄悄贴上了对方的数据流。

　　逻辑追踪开始。

　　对方显然是个高手。数据包经过了三次跳板，IP地址在委内瑞拉、俄罗斯和新加坡之间反复横跳。如果是普通的网警，大概率会被绕晕。

　　但许诺盯着屏幕上那串不断变化的各种参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伪装层太多，反而暴露了核心的迟滞。”

　　她没有去追那些假IP，而是直接锁定了数据包的TTL值（生存时间）。无论IP怎么变，物理距离带来的信号衰减是不会撒谎的。

　　三分钟后。许诺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国外IP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行简洁冰冷的字符： Target IP: 127.0.0.1 (Localhost) Physical Address: Node 302

　　许诺愣住了。 127.0.0.1，回环地址。这意味着，攻击源就在本地。就在这家电竞馆。就在……她隔壁的302包厢。

　　许诺摘下耳机，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能在南城这种地方遇到这种级别的黑客，概率小于0.01%。她合上电脑，起身，推开了自己包厢的门。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隔音地毯，静谧无声。许诺走到302包厢门口。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幽蓝色的冷光。

　　并没有哪怕一丝键盘敲击的声音。这不符合常理。如此高强度的攻击，键盘应该已经敲出火星了才对。除非……脚本是自动运行的。

　　许诺轻轻推开了门。

　　包厢里没有人。只有一台主机在疯狂运转，风扇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屏幕上，一个黑色的终端窗口占据了主导，无数红色的攻击指令正在疯狂刷屏。

　　而在屏幕正中央，是一个被锁定的攻击目标Logo。那是一个金色的盾牌标志，上面缠绕着一条黑色的蛇。

　　许诺的瞳孔微微收缩。谢氏集团（Xie Corp）的内部财务防火墙。

　　而在键盘旁边，随意地扔着一包烟。绿色的软盒，万宝路薄荷爆珠。旁边还有一盒刚拆封的创可贴，和一卷……黑色的绝缘胶带。

　　那个特殊的牌子。那个熟悉的胶带。

　　所有的线索在许诺脑海中瞬间闭环。不需要再做任何推理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极轻的脚步声。那是运动鞋踩在地毯上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但在许诺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猛地回头。

　　包厢门口，站着一个少年。谢随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黑色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一截冷白的下巴。他靠在门框上，并没有因为被人撞破秘密而感到惊慌，反而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慵懒和危险。

　　他看着许诺，眼神幽暗不明，像是深海下的暗礁。

　　“我就知道。” 谢随仰头灌了一口可乐，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带着凉意，“刚才那个像苍蝇一样粘在我的数据流上的蜜罐，是你放的。”

　　许诺站在狭窄的包厢里，身后是正在疯狂攻击谢氏集团的电脑，面前是这台电脑的主人。进退两难。

　　但她神色未变，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屏幕： “你的攻击脚本有个致命的逻辑漏洞。你在暴力破解第一层防火墙的时候，没有清除缓存日志。”

　　谢随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被抓包后，这书呆子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给他挑错？

　　他随手把可乐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声。然后他走进包厢，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落锁。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谢随逼近许诺，直到把她逼退到电脑桌沿。他单手撑在许诺身侧，俯下身，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许诺。” 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寒意，“看清楚我在干什么了吗？”

　　许诺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在攻击谢氏集团的财务系统。根据刑法第285条，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三年起步。”

　　“怕了？”谢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不怕。”许诺摇摇头，语气依旧理智得过分，“我只是想提醒你，谢氏集团的安全顾问是前安全局的人。你这种自杀式的攻击，除了暴露你的IP，拿不到任何核心数据。”

　　谢随的动作顿住了。他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冷静到不正常的少女。明明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却对黑客攻防和谢氏底细如数家珍。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谢随忽然问道，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挑衅。

　　许诺侧过身，避开他的压制。她的手伸向键盘。 “让开。”

　　谢随没动，只是侧了侧身子，给她留出了一半的操作空间。

　　许诺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并没有停止攻击，而是输入了一串新的指令。 sudo rm -rf /var/log/* （清除日志） ProxyChains -f stealth_mode.conf （启动隐形代理链）

　　随着她的操作，屏幕上原本狂躁红色的攻击流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变成了隐蔽的蓝色数据流，像是一条无声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谢氏集团防火墙的缝隙里。

　　一分钟后。一个弹窗跳了出来： 【访问成功。文件下载中：2023_Q3_暗账.xlsx】

　　谢随看着屏幕，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他转头看向许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的脸上，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

　　“好了。” 许诺收回手，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日志已清除，IP已混淆。你可以拿到你要的东西，且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

　　她抬头看着谢随，语气平淡： “就当是还你上次帮我修电路的人情。”

　　谢随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包厢里的空调风声都变得刺耳。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遇见同类的疯狂。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为了威胁，而是轻轻捏住了许诺校服的衣领，把她往自己面前带了带。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许诺。” 谢随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某种誓言或者诅咒。 “你帮我攻击谢家，这可是投名状。” “上了我的贼船，就别想下去了。”

　　许诺并没有推开他。她只是冷静地看着那双近在咫灿的桃花眼，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除了戾气之外的东西——那是对盟友的认可。

　　“我也没打算下去。” 许诺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一个理科生的终极浪漫回答： “毕竟，根据纳什均衡理论，这是我们目前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