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地球前，记得做好职务交接》深山这姑

3、回家吧同事，回家吧

　　任青阳与付齐快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四车道的马路。人行道上没有其他行人，只在马路上有些来往的车。已经过了立夏，正是这座城市一年里气候最宜人的时段，但任青阳走得有点累了，像路边的柳树条有点左右摇晃，不免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唉，走慢点。刚刚吃撑。上班好累，一天天为了这块八毛的。”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下颈椎，停下来看着夜空。突然长叹一口气：“你如果真的是外星人也蛮好，不然现在这些单位，你换来换去也只是从一个坑跳到另外一个坑。”
　　任青阳不知道付齐是不是往前走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她正自顾自地感伤：“如果我家也在这些星星里就好了。”
　　一辆逆行电瓶车突然出现在人行道上，从二人中间穿过。付齐侧身让开。转头时发现任青阳没有跟上，停下来等她。
　　任青阳跑到付齐旁边，因为乍一低头还有些晕，她甩了甩脑袋：“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要这么说，那你这次回去了，下次再来的时候，地球岂不是真就要毁灭了？”
　　付齐说：“入不入侵，还要看母群的评估。不过，以我目前搜集的资料和评估来看，入侵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来？”任青阳的声音很轻，话里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看母群的状态和现在的位置。可能十年、甚至百年。我不清楚。”
　　任青阳一个人碎碎念了起来：“快要打起来的话，我要不要提前屯点黄金啊，不过你们外星人认这个吗？你说要不干脆我也辞职吧，反正没活路了。正好你不干，我也不想干了。但是万一是几百年呢？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付齐没回应她的碎碎念，稍稍加快脚步往前走：“稍微快点。”
　　任青阳一被催，感觉更是累：“急什么呀。”
　　付齐问到：“你不是要赶地铁吗。”
　　“你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实在不行我今天晚上跟你挤挤呗。”任青阳真的不想动了，一想到到家都快十二点钟，哪怕是现在就回去也没有了力气。
　　“恐怕不行”。
　　“好吧。”切，小气鬼，任青阳撇了撇嘴。
　　说着，任青阳和付齐两人走到一个略显老旧的小区。
　　付齐抬头，看向任青阳：“到了。”
　　付齐打开家门，映入眼前的首先是一个四人的餐桌，右手边是被玄关柜隔开的厨房，左手边是一个沙发和一个电视，没有茶几，显得这个小房子不那么拥挤。餐桌后面有条小走廊，走廊右边能看出是卫生间，左边则是一扇关起来的门，尽头还有另一扇关起来的门。
　　地上很干净，但桌子、柜子上到处都灰扑扑的。除了印着好几个不同生肖的旧“福”字，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装饰物，还有几对小鱼摆件被放在电视机后面的架子上。一个秒针有响声的老式时钟滴答作响，玄关处还有个一看就知道是挡电表用的挂画。
　　任青阳摸索着开了灯，一手灰。她先是好奇地抻着脖子往里探，打量付齐家，发现里面非常平平无奇后，表情略微失望，便低头环视玄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换的。
　　嗯，什么都没有。
　　她还是决定问一下房子的主人：“我要不要换鞋？感觉你这里也没有鞋可以换。噫，好多灰，你不打扫卫生的？”
　　付齐把任青阳的包放在门口的凳子上，然后开始脱鞋：“不用，没有鞋给你换。”
　　任青阳看付齐脱鞋，自己也跟着：“你这不是也脱了，再说你把地拖得这么干净，踩在上面我不太好意思，我也脱了吧。”
　　付齐并不在意：“都可以。”她紧接着又脱下一件外套，并拿出饭盒。
　　付齐看起来依旧是一个穿着衣服、鞋子的正常人类。
　　任青阳很震惊，她换鞋都没稳住身体，一个不小心将手撑在玄关的台面上，发现手里都是灰，拍了拍：“不是…你怎么还穿着鞋子？”
　　“是这些衣物的投影。”付齐顺手把外套挂在玄关柜子里，合上柜门。
　　任青阳在柜子合上前看了一眼柜子，柜子里面的衣服全是不同材质的长外套，都有很长的袖子。
　　任青阳感觉怪怪的：“能用投影，那为什么还穿衣服呢？外星人也有羞耻心？”
　　“投影只能改变视觉，摸起来并不一样。万一不小心碰到别人，触感又和看起来差别太大，会有点麻烦的。”说着，付齐又从头上拿下一顶假发。
　　她看起来依旧是一个穿着衣服、鞋子、有头发的正常人类。
　　任青阳觉得有点恶心，还很恐怖，但她努力掩饰，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平静，让声音也不要出现什么颤抖：“好了，别再拿东西出来了。”不过她穿着卡通人物的袜子在冰凉的地板上不安地来回搓着，还是微微暴露出了她的不安。
　　“没有别的东西了。请进。”付齐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关起来的门，开门，侧身看了一眼任青阳，而后走入房间。
　　任青阳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她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任青阳，你即将成为人类历史上已知的第一个外星外交官了。你在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啊！怀揣着伟大的理想，她再次拍拍手上的灰，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衬衫领，进去了。
　　灰扑扑的卧室内，窗帘紧紧拉着。房间内只有一张没铺床单的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床头柜。没有其他家具。任青阳打开灯，看着卧室内没有铺床单，还全都是灰的床垫，想着怪不得付齐拒绝了自己的留宿申请。不过刚刚被付齐一连串取装备吓得有点清醒的任青阳，在看到床之后还有点犯困了。
　　任青阳拍拍床垫上的灰，然后坐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近乎是吆喝道：“来吧来吧，我准备好倾听宇宙的奥秘了。”
　　付齐闻言，拿出一个深灰色的、看上去质地柔软光滑，但表面凹凸不平的近椭圆体。
　　任青阳面露好奇，脖子一个劲往前抻：“这是什么。”
　　“记忆存储部件。连上它，就可以把记忆储存拓展到近30万小时。”说着，付齐递过手上的近椭圆体。
　　“移动硬盘？听起来容量也没有很大嘛。”
　　任青阳上半身往前凑，但下半身还是保持不动，按理说全是灰尘的床垫不会这么粘，但她的屁股愣是没移动一下。任青阳虽然手有点蠢蠢欲动，很想摸，已经伸出去了，但最后一刻还是收了回来。又担心这样会不会尴尬，她只好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付齐：“差不多。”
　　“怎么了，你记性这么不好吗，家里什么情况还要存在盘里。”
　　付齐轻轻嗯了一句，她抚摸着存储部件：“我在母群不负责记忆。”
　　“哇塞，你们记个事情还专人专项呢，怪不得连银行都搞不出来。”历史课教过，发达的贸易手段是文明的进步一大重要指标。连银行都没有的外星人，哼哼。
　　付齐不知道任青阳在想什么，她继续道：“我本身的记忆中枢很有限，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带着这个。我现在用的是在地球上的那一个。如果要和你讲解母群，很多内容都在这里，需要更换成这个部件。更换的时候可能就没办法维持投影，你没问题吧。”
　　“嗯嗯，我没问题啊。”没完全听懂，但是感觉不是什么大问题。
　　任青阳话音刚落，对面出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亮橙色的不明生物。外皮乍一看比较有光泽，细看表面上似乎附着着很小的鳞片，质感像皮革一样细腻，但感觉比皮革要再冷一些。有三对触手，其中两对比较短，只围绕在躯干的附近，还有一对较长的触手，一只竖了起来，一只横在任青阳面前。两对短的触手末端只分成四瓣，而且不算长，不比手指长上多少，那对长触手的末端是一大把细丝般的触须，比头发粗，比米线细。看起来触须不是统一控制的，它们各种以自己的节奏空气里卷起又展开。
　　看清楚外星人的长相后，任青阳猛地回头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随后转头，面朝付齐露出一个比较勉强的笑容。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虽然面朝付齐，但眼睛没有聚焦在她的脸上，干笑了两声：“哈哈，嗯，那个，你换完了能变回去吗。”
　　“好。”付齐又变回任青阳熟悉的那个人类。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任青阳恍恍惚惚，她心想：这真的不是梦吗？如果是梦，难道我对地球的怨恨已经大到能设想出这么具体的情景了吗？
　　任青阳的笑容很勉强：“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付齐：“好，都可以。”
　　任青阳猛地站起来，脸上勉强的笑容还没褪去，便向后一头栽倒在床垫上。
　　付齐露出原形，她先是用那对长触须从上到下扫了一下任青阳，然后用一只触手把灯关上。灯关了以后，付齐发出淡淡的橙色光，走到床头柜前，把一对最长的触手插进床头的插座里，橙色的光随后也消失，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任青阳轻轻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