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地球前，记得做好职务交接》深山这姑

2、坦白从宽

　　“刚刚不是你说的，坦白从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面的人点好了单，离开柜台。
　　服务员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了：“您好，需要点什么？”
　　任青阳颤颤巍巍走到柜台前。不过看着菜单又一秒调整好了状态。
　　“一碗鸭血粉丝汤，加煎蛋鸭肠，多香菜，不要葱。”点餐是一种本能行为。
　　任青阳转头看着付齐，欲言又止，她回头又看了眼服务员，最后决定：“就这样吧。”
　　“二维码请扫这边。拿好您的小票，旁边取餐。”
　　任青阳攥着服务员递来的小票，离开了点单的队伍，付齐跟着离开，也跟着她走到取餐柜台前。
　　紧张的气氛被鸭血粉丝汤冲淡了一点，任青阳觉得自己又行了：“我相信付齐不是你杀的，你能饶我一命吗？我保证我不再瞎打听了。”
　　“你问也没关系。”
　　任青阳尴尬又害怕地朝着付齐挤出了一个笑：“那个，你刚刚没点东西嘛。”
　　“我不用吃，不是说过了。”
　　“哈哈，我就是想说，看你之前不是都点的嘛。”
　　付齐解释：“平时你问我愿不愿意点个什么，让你尝尝，我就会点。你刚刚没问我，我就没点。”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而且我不是也跟你说过了我不用吃的事情。”
　　任青阳突然想起中午在米线店排队。
　　她当时问付齐：“我准备点这个招牌三鲜小锅米线，但我也想试试番茄味的，你想不想吃番茄的？”
　　付齐当时怎么说来着，她好像说都可以。
　　接着她当时就问：“那你点番茄味的？”
　　付齐说好。于是她们就有了一碗招牌三鲜小锅米线和一份浓情番茄小锅米线。
　　任青阳轻声自言自语道：“好吧。好像真的是。”
　　不过任青阳现在看付齐都有点发怵。虽然想到她为自己点了充满浓情的番茄小锅米线会好一点，但现在这样和付齐这样尴尬地站在取餐口，脑子里还是她说自己不男不女的话，任青阳感觉又有点发晕了。
　　不过还好这种尴尬没持续太久，机器音就热情有请A142号取餐了。
　　眼见服务员端来一碗粉丝。任青阳立刻冲上前取餐。
　　“葱花香菜这边自己…”任青阳都没让餐盘碰到桌子就接了过来，服务员可能很久没见过这么着急吃饭的人了，不禁露出担心的神色，还不忘嘱咐：“辣椒和醋在桌上自取。”
　　任青阳没有加葱，加了一勺香菜，或许是因为一只手实在端不动，她把碗底一角稍稍靠在了桌子上。没有了负重，任青阳又挖了一大勺香菜。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面色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你平时不要葱，也是为了给我尝的？我还一直以为我们口味一样呢。”
　　“嗯。”
　　任青阳这次是真的感动了。
　　连她妈都不会在做饭的时候为了她不加葱，但她居然在一个自称是外星人的同事这里享受到了这份待遇。
　　任青阳决定了，她要支持自己的好同事。
　　任青阳端着碗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付齐跟着坐在她的对面。她一会抬头打量付齐，一会低头东摸摸西摸摸，加辣油，加醋。
　　“这样，”任青阳深吸一口气，“看在你一直这么善良好说话的份上，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感谢你的信任。”话里听不出什么感激之情。
　　任青阳托着下巴苦恼道：“那我也勉为其难相信你不是地球人？”
　　付齐露出了一个微笑：“好，感谢你的勉强。”
　　任青阳边拌开粉丝边说：“其实不是我不相信你。毕竟你长得像地球人，会说人类语言，还会上班，也拿不出其他什么像样的的证据，确实可信度不高啊。”
　　“我其实长得并不像地球人，要不我撤掉投影？”
　　任青阳吸了一大口粉丝。吃饭让她的她注意力又有点分散了。
　　“撤掉什么投影？”正嚼第一口粉丝的任青阳猛地抬头：“你是说，你现在的人形外表其实是投影吗？”
　　“嗯。”
　　任青阳放下了筷子，抓耳挠腮地开始想象，不禁喃喃：“那你长什么样啊…”随后慌张摆手道：“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现出原形啊。”
　　“我不是第一天来地球了，会引起恐慌的，我知道。”很显然，这是一位深谙人类社会规则的外星人。
　　任青阳想象不出来，她吸了一大口粉丝。对抗荒诞是需要力量的，起码人类要力量还是得靠吃饭。
　　“哦，对了，”付齐慢腾腾地说道：“这么说，要现在就拿证据出来的话，我没有肚脐眼。”
　　“什么？”任青阳愣住了，粉丝往嘴里塞到一半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有点滑稽：“什么叫没有肚脐眼？”
　　“因为投影的精细程度越高，耗费的能量就越多，所以一般不露出来的地方我都这么处理的。”
　　“但世界上存在没有肚脐眼的人吧。”任青阳虽然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但她觉得应该是有的。反正，在任青阳这里，没有肚脐眼不能作为是外星人的证据。
　　付齐淡淡道：“你可以来看。”
　　任青阳咽下嘴里的粉丝，表情疑惑地坐到付齐的旁边。付齐拉起衣服，她的肚子非常白，和脸部、手部的肤色截然不同。完全光滑的肚子上不仅没有肚脐眼，也没有任何皮肤的细节、纹理、褶皱，比磨皮特效拉满的照片看起来还要更不真实。
　　任青阳想摸摸付齐的皮肤，还想拍拍这个肚皮，听听是什么声音，但她知道这有点不礼貌，所以她只是把已经伸出去的手比了个大拇指：“哇塞，你这工程也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啊，跟我写的方案有得一拼。”
　　付齐放下衣服，说：“但不管哪个，都不会有人要打开仔细看。”
　　说话很不礼貌的外星人，任青阳想。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吃一小口粉丝。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狡辩道：“反正，够用就行了嘛。”“还有，这个。”双手空空的付齐把手伸进最里面的一层衣服，“我本来以为晚上还用得着的。”
　　说着便掏出一个中号、盒子里面还有水珠的饭盒。
　　任青阳瞥了一眼，着急地想说什么，但是被辣油呛到，咳嗽不停，涨得满脸通红。
　　只见付齐把饭盒放到桌上，起身离开，回来的时候给任青阳带了杯水。
　　任青阳一边咳嗽，一边接过水杯，大喝两口。终于缓过来一点：“哇，谢谢你，这么贴心。”她这下真的被外星人人文关怀感动了。
　　“不客气。”
　　“哎，一想到我这么好的同事饭搭子，马上要扔下我不知道去哪享福，伤心啊。”任青阳是真的有点伤心，而且本来只是一点伤心，现在说出来以后加重了，变成斑点伤心了。
　　“别伤心，我也不是去享福的。”
　　任青阳还在扇风，因为咳嗽而很红的脸基本恢复了。任青阳端正坐姿，胳膊搭在一起，头又往付齐那里凑。“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啊。”
　　“你说。”
　　“你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外星人啊？”
　　“之前王云突然离职的时候你不是说，如果你哪天离职了，一定会如实告诉我，让我也一定要告诉你。”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完全忘记了的一段对话。
　　任青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拿起筷子决定先吃一口，嘴巴不能闲着。嚼完一口鸭血，她也组织好了语言：“就因为这个吗？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根据我对你的评估，你应该不会。”
　　“那你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好吧，付齐没看错。她虽然动了要把外星人卖给黑心科研机构的念头，但她一来没有邪恶势力的联系方式，二来她没有和邪恶势力做买卖的胆量。最后，当然也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她还是挺舍不得这个会点她想吃的饭、去葱加香菜，只为了给她尝一口的同事的。
　　任青阳咽下嘴里咯吱咯吱的鸭肠，继续发问：“再说了，我跟你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你这也太好说话了吧？那我要是问你来地球的任务呢？”
　　“搜集信息，评估可入侵程度。”
　　任青阳又开始疯狂咳嗽了，不过这次肯定不是被辣油呛到。她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水：“不是？我们什么关系啊？这你也跟我说？”
　　“无法做姐妹的同事关系。”外星人的评估能力可见一斑。
　　任青阳情绪激动地开始乱挥手：“等一下，这是可以说的吗？不会违背保密协议什么的吗？”
　　“母群没有所谓的保密协议。事实上，我们连‘秘密’都没有，所以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啊？那岂不是大家的银行卡密码都是公开的咯？”任青阳在盘算这应该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银行卡，也没有银行。”
　　“我去，那你们把钱存哪，压在枕头底下？”
　　“也没有钱，也没有枕头。”
　　任青阳瞪大眼睛，举起碗喝一口汤：“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这么说，你也是真没有性别？”
　　付齐轻轻嗯了一声。
　　任青阳放下碗，直了直背，准备认真聆听：“不是，你们那个…那个母群，到底什么个情况啊？”
　　“很难几句话讲清楚。
　　任青阳用筷子在碗里拨弄了两下粉丝，她喝水有点喝饱了：“你慢慢说呗。”
　　就在这时，店里不知从哪突然出现了一个服务员，卖力地擦起了旁边的桌子。擦完桌子又把椅子翻到桌面上去。随后又钻出另一个服务员，紧跟在后面拖地，两个人干得热火朝天，丁零当啷响。
　　任青阳看了一眼服务员的动静，不管是不是做给她们看的，她都决定做一个识趣的人，正准备开口，付齐说道：“看来今天是说不完了。而且大部分信息我也没带在身边。”
　　好一个相当识趣的外星人，任青阳心想。她吸溜了一大口气，把剩下的粉丝吃光，愤愤道：“要不是Amanda那个死扒皮和那两个死磨洋工的，也不至于这么晚下班，吃个饭还都这么赶，真是气死了。”
　　付齐非常识趣地安慰道：“别着急。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听到的话，可以来我家。在新都花园。”
　　“你也住这么近啊。我算算看，”任青阳看了一眼手机，“嗯…快的话还是能赶上地铁的，好啊。”说着，她抽了几张餐巾纸，快速地依次擦完了嘴、擦手、而后擦桌子。
　　擦着擦着，她突然想到：“去外星人家里？你不会绑架我吧，就像呃…外星人那样？”
　　“不会的，撤回命令里面没有这条。我个体也没有这个打算。”
　　“那行，走吧。”任青阳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起身，收好手机拿上包。随后付齐也跟着起身。
　　任青阳看了眼两手空空的付齐，欲言又止。但转念想了想，还是扭曲着脸提醒道：“别忘了你那个饭盒。”说罢，还拿手比划了一个长方形。
　　付齐只是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我已经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