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过家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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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五步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悦笛的场面，得要追溯到十一年前。
那时的她还不叫这个名字，是地下拳击场里的一个亡命之徒。拳击场里的所有改造人实际上都隶属同一个黑作坊，说好听点她是那里的明星拳手，说难听点，所有人都是黑作坊的实验耗材。
白天她被送入实验室，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会使用各种残酷的手段激发她的潜能，晚上则被扔进铁笼，像野兽一样撕咬搏斗。
至于“十五步”这个代号，代表了她最辉煌的战绩——在对手迈出第十五步之前，就挥刀斩断了他的脖子。
但是不久之后，在国际人权组织的煽动和抗议下，改造人相关的黑色产业迎来了全面的清算。投资商撤资，实验室关闭，就在她即将被当成废品送去销毁的前一刻，一个看起来面色儒雅的男人拦住了黑作坊的研究员。
他脱下白色的礼帽摁在胸前，视线越过废品站前堆成山的石块，径直落在她的身上。
他说：“给我你们这里最强的。”顿了顿，又补充，“我要她像一头随时准备撕碎一切的母狼。”
然后，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局不幸，像她这样的改造人只能跳楼甩卖，大打折扣。研究员叼着半根烟头，一脸不耐烦地把一沓贬值得跟废纸差不多的钞票在手里拍了拍，大手一挥，她就被南格利带走了。
十五步浑身戒备，哑着嗓子问：“我该跟谁打？”
南格利扶了扶眼镜，耐心的纠正他：“首先，你应该叫我老师。其次，我买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打架。这个世界上除了战争，我们还有更多更有效率的解决方式。”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热忱：“我买吓你，是为了创造一个‘家’。”
十五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这个字眼感到十分陌生。随后，她很快见到了“家”里的第二个成员，一个浑身写满“生人勿近”的独眼龙。
据南格利所言，利奥某个实验基地原本下令销毁的实验废品，因为他对周遭的一切生命体都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攻击性，连改造人社群都容不下他。
因为他过于独特的异能，原基地的实验负责人为这项销毁决定硬拖了很久，才带着无尽的惋惜痛下决定。
两人一开始都尽量避而不见，井水不犯河水，像两只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动物被骤然合笼，气氛充满了快要点爆的火药味。
直到某一日，南格利将二人带到了一建明亮的实验室，十五步看着他牵着手领进来的小孩，心里顿时明白——这才是老师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穿着干净的白色病号服，海蓝色的眼睛清澈得像块没有杂质的宝石。他紧紧攥着南格利的衣角，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这是悦笛。”南格利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转向十五步和利奥，“从今天开始,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利奥以惯常的冷眼打量着悦笛，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南格利也没有阻拦。
十五步没有动，因为她注意到玻璃观察窗外站着七八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盯着悦笛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珍贵的标本，时不时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
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也曾经也被这样围观过,像个畸形的怪物,被人指指点点。
南格利的几个手下从外面搬过来一个很大的木质沙盘，里面装满了细腻的白沙，还配了一堆小玩具——房子、树木、小人偶、动物模型，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更像是给幼儿园小朋友玩的东西。
南格利站在那里，一只手摸着悦笛的头：“你会玩过家家吗？”
悦笛愣了愣，摇了摇头。
十五步很快敏锐地注意到他似乎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会陪你一起来玩这个游戏。”南格利拿起一个人偶，塞进悦笛小小的手心，随后退到几步之外，摆出了一副撒手不管的动作。
观察窗外，研究员的讨论声极其热烈。
“编号837的社交能力明显不足，远低于同龄样本。”
“但他的模仿天赋很强,你看他的手指动作……”
“需要加强情感刺激训练……”
十五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那些研究员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浑身紧绷。
而悦笛正毫无知觉蹲在沙盘前，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些玩具。他的动作很慢，连每一只动物每一颗树木都在认真思考该放哪里。
十五步看到，他先拿起了一个小男孩的人偶,放在沙盘中央的小房子里。然后转过头，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向她。
他拿起另一个女性人偶,走到十五步面前,嘴唇动了动。十五步皱起眉,她不太擅长读唇语,但还是勉强分辨出了那个字——
“妈妈。”
她愣住了。
悦笛把那个人偶递到她手里，然后指了指沙盘里的小房子，眼神里带着某种期待。
仅仅是好奇男孩接下来还会做出哪些举动，十五步犹豫着弯下腰，把那个女性人偶放在了沙盘里小房子的门口，紧挨着悦笛放的那个小男孩。
悦笛的眼睛亮了起来，很开心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得让十五步有些不自在。她正想说什么，忽然“啪”一声一只手猛地拍在沙盘上,直接把那两个人偶掀翻在地。
利奥站在沙盘另一侧，那只独眼盯着悦笛，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这是在做什么梦呢，小不点？”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扑了过去。谁也没有料到,利奥会突然动手。悦笛被撞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利奥骑在他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来。
“我最讨厌你这种眼神！”
“装什么无辜？！”
“你以为自己很特别是吗？！”
每一拳都带着恶意，砸在悦笛的脸上、胸口和手臂。
十五步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看到南格利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动。观察窗外，研究员们激动地记录着什么，有人甚至兴奋地鼓起掌来。
“太好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刺激！”
“快看,837号的应激反应开始出现了！”
悦笛一开始被压在地上，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只是用手臂护住头部，蜷缩成一团。
但利奥的拳头越来越重，鲜血从悦笛的鼻子里流出来，在白色的地板上晕开一片。
渐渐地，悦笛的身体开始颤抖。十五步看到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下一秒，悦笛猛地抬起手，抓住利奥的衣领，用力一扯。后者没有防备，身体失去平衡，被拽到一旁。
悦笛翻身而起,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利奥咧嘴一笑，再次冲上去，直接掐住了悦笛的脖子。
悦笛的脸迅速涨红,呼吸困难。
“心率飙升至180！”
“肾上腺素分泌激增！”
“异能波动检测到异常值！”
南格利站在一旁,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他看着悦笛,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
“很好，”他轻声说，“这才是我要的。”
就在利奥再次扑上去的时候，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凶狠残暴。
他的异能开始显现，机械眼闪烁着红光，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显露出金属的光泽。
悦笛被他一拳打飞，重重摔在墙上。
“够了！”十五步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但南格利伸手拦住了她。
“再等等。”他的声音很轻，“悦笛还没有展现出他真正的能力。”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悦笛挣扎着站起来，浑身颤抖。然后,十五步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悦笛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皮肤表面泛起诡异的波纹，像水面被投入石子。下一秒，他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五官在重组,骨骼在移动,就连身高都在改变。
几秒钟后,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悦笛，而是一模一样的利奥。
从那头红色的头发,到那只机械眼,甚至连身上的伤痕都完美复制。
利奥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观察窗外,研究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成功了！”
“这就是完美的拟态能力！”
南格利的笑容更深了，他走到“利奥”面前，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做得很好，悦笛。”他轻声说，“你果然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悦笛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恐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已经不再属于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利奥猛地冲上来，一把揪住悦笛的衣领。
“把我的脸还给我！”他嘶吼着，“你这个怪物！”
悦笛被吓得浑身发抖。
“情感反应强烈……”
“依赖性建立成功……”
“可以进入下一阶段……”
悦笛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
眼前的天花板是熟悉的灰白色，墙角还挂着那盏总是闪烁不停的老旧灯管。
这是他在基地的房间。
他刚想撑着胳膊坐起来，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回了床上。
“别动。”
悦笛偏过头，看到利奥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把水果刀，正专心致志地削着一个红苹果。刀锋在他指尖翻飞，薄薄的果皮像丝带一样垂落。
“你睡了两天。”
利奥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削完的苹果被他切成小块，整齐地码在盘子里，然后递到悦笛面前。
悦笛盯着那盘苹果，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他迟疑地张了张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是我们小时候刚见面的那天，你揍了我一顿，然后我变成了你的样子。”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利奥盯着他，表情古怪。
然后，他突然笑了。
“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过家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