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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刁蛮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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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推着板车进了客栈侧门,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来到客栈后院。这院子不大,墙角堆着些劈好的柴火,一口石井,地面打扫得还算干净。疤脸引着他们走向院子最里侧大一些的独立小院,众人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主房留给姜宁后,其余人各自分好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数量不够,免不得有两三人挤一间屋子的情况,倒是也没有人叫苦。
“王爷。”
姜宁刚换了衣服安置好,房门便被疤脸敲响。姜宁打开门,却见疤脸和石头站在门口。
“王爷,我打算带石头出去逛逛。”疤脸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补充道,“也试试能不能同郡主联系上。”
姜宁点头,开口道:“去吧,待会儿我也要出去。”
“王爷要去哪儿?”疤脸下意识开口,说出口的瞬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逾矩,立刻道,“我只是……”
还不等疤脸说完,姜宁已经回答:“我想去你们这儿最大的酒楼看看,或许会有收获。”
疤脸点头,开口道:“景州城最大的酒楼叫醉仙居。”
“那到时候,你便带着石头来醉仙居找我。”姜宁点点头,又看了站在把疤脸身侧的石头一眼,叮嘱道,“石头还小,别让他离开你视线,也别去太杂乱的地方。”
“王爷放心,我晓得。”疤脸拍了拍胸脯,低头对石头挤了挤眼,“走,小子,爹先带你去买糖葫芦,顺便办点事。”
石头听到“糖葫芦”,眼睛立刻亮了,用力点头,小手主动牵住了疤脸粗糙的大手。
姜宁目送着二人离开,收拾片刻后,便带着已经换了洁净衣衫的众人去了醉仙居。
醉仙居坐落于景州最繁华的主城,飞檐斗拱,好不气派。朱漆廊柱虽因年岁和风霜略显黯淡,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规模。门前高悬的黑底金字匾额,“醉仙居”三个大字笔力遒劲,被高悬的灯笼照亮。
此刻虽已经过了晚饭饭点,但醉仙居门前仍停着几辆装饰不俗的马车。衣着体面的伙计殷勤地迎送着客人,楼内隐约传出丝竹管乐之声,显出几分雅致。
沈别山掀开门帘一角,待姜宁进去后跟着走了进去。大堂宽敞明亮,摆着数十张红漆方桌,此刻依旧是人满为患。有高声谈笑的商贾,有低声密谈的文人模样的食客,也有几桌看似江湖客的汉子,鱼龙混杂。
“客官!吃什么!”眼尖的小二一眼便看见了进店的众人,当即小跑着来到姜宁跟前,脸上带着笑。
“还有雅间吗?”沈别山开口。
“有的!听雪阁还是空的。”小二听得沈别山这话,目光在姜宁和她身后的侍卫身上绕了一圈,当即侧开身子。
“就这间了。”姜宁开口,感受到肚子里的饿意,补充道,“先让大家吃点东西吧。”
“是。”沈别山恭声开口,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站在他身后之人,“你带着兄弟们吃点东西填肚子。”
“想吃什么点什么,敞开肚子吃。”姜宁补充。
得了姜宁这话,十几人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小二冲一旁招招手,便有一人迎来,引着十几人向一旁的空桌走去。之后,他再次躬身,带着姜宁和沈别山向醉仙居三楼的听雪阁走去。
雅间内颇为宽敞,陈设简洁。正中一张大圆桌,铺着靛蓝色的桌布,摆着成套的青瓷茶具。靠窗是一张贵妃榻,铺着锦垫,旁边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几卷书。
“客官稍候片刻,菜品马上送来。”小二微微躬身,合上记录姜宁点菜的册子,又指了指墙边一根垂下的细线,“若有需要,拉这个铃便好。”
沈别山点点头,摸出几个铜钱打赏了小二。小二接过,笑容更盛,躬身退了出去,仔细地关好了房门。
沈别山迅速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安全后,这才对姜宁微微点头。
姜宁走到窗边,伸手将其中一扇雕花木窗推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凛冽的夜风立刻钻入,带着边城冬夜特有的干冷气息,吹散了室内略显滞闷的暖意,也让人的头脑为之一清。
透过这道缝隙望出去,景州城的夜景以一种俯瞰的姿态铺陈开来。主街两侧的灯笼连成两条蜿蜒的光带,照亮了规整的街面。
她伸出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户边缘。肚子确实饿了,但心思却更多在别处。
楼下大堂里,她的护卫们应该正在大快朵颐,补充一路消耗的体力。文信良和青雀,应该还在前去淮州的路上,也不知道声音学了几成。而疤脸和石头,此刻不知走到了哪里,也不知是否已经联系上了姜璇。
阿娘她又是否吃饱穿暖。
她想起来柳窈娘的脸,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嘈杂声并非楼下的喧闹,而是从三楼走廊传来的,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慌乱的劝阻声,还有一道拔高了的、带着明显不悦的年轻女声:“什么叫听雪阁有人了?这是本小姐惯用的雅间,让哪个不长眼的占了去?”
“小姐息怒。”小二压低声音,赔着笑解释道,“今日实在是巧了,那位客官先来一步,已经坐下了。要不,小的给您安排观云轩?那间景致也是极好的,而且更清静……”
“清静?本小姐要的就是听雪阁!”那人的声音越发不耐,“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面子,敢占我的地方!”
门外的动静清晰地传入门内。沈别山面色一沉,手已再次按上刀柄,目光锐利地看向姜宁。
还不等姜宁说话,门外的拍门声已经响起,伴随着越发不耐烦的催促:“里边的人聋了吗?开门!”
沈别山在姜宁的示意下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湖蓝色裳裙,腰间缀着成色极佳的玉佩。她生得一副好皮相,眉目飞扬,下颌微抬,嘴角抿着,那股子养尊处优的骄矜与不耐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身后跟着一脸苦相的小二以及两个身材魁梧的随从。
那锦衣小姐目光先是漫不经心地在沈别山身上一扫,鼻间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随即才落向窗边的姜宁。
看到姜宁的一瞬间,她眼神猛然一亮,脸上的不耐也在顷刻间收拢。
“你是何人?”她看着姜宁,脸上浮现出两抹诡异的红霞,虽然声音仍旧骄纵,不过比之前柔软了许多,“这听雪阁,本小姐素来是用惯了的。不过我本来就是要宴请朋友,本小姐也一并宴请你了。”
姜宁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对方态度的转变过于突兀,那灼热的视线和脸颊上不自然的红晕,让她心下生出几分了然,又夹杂着一丝啼笑皆非的无奈。这姑娘,心思实在单纯,情绪都写在脸上。
沈别山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他按着刀柄的手虽未松开,但周身那种蓄势待发的锐利气息略略收敛,只是眼神依旧警惕,如同沉默的磐石守在姜宁身侧。
“萍水相逢,不敢叨扰。”姜宁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换个雅间便可。”
苦大仇深的小二听得这话,脸上登时绽放出笑容,急急道:“客官,观云轩还空着,今日之事对不住,小的做主给您免单。”
姜宁话音落下,小二如蒙大赦,正要躬身引路,那锦衣小姐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
“慢着!”她柳眉一挑,目光灼灼地锁在姜宁脸上,方才那点因羞涩而生的柔软被恼怒取代,“本小姐说了要宴请你,你是听不懂吗?”
小二瞧着这样,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再插嘴。
沈别山皱眉,正欲上前,却在姜宁的眼神示意下止步。
姜宁看着前方的锦衣小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若是在往常,她定不会给她太多好脸色,也不会让出听雪阁。只是此时此刻,她不能与一个明显背景不俗又任性妄为的娇小姐多做纠缠。
“小姐盛情,心领了。”姜宁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客套,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淡,“只是我与人有约在先,不便久留,小姐通情达理,想必不会强人所难。”
她这话说得客气,但“强人所难”四字,却像一根软刺,轻轻扎在了跟前的小姐身上。
“与人有约?”锦衣小姐捕捉到这个字眼,目光下意识又瞥向如铁塔般守在姜宁侧前方的沈别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或是小姐?也许我还认识。”
“小姐。”姜宁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雅间让与不让,是小事。然则,大庭广众之下,强行留客、追问私隐,恐非大家风范。”
“你!”听得姜宁这话,锦衣小姐的脸颊顿时涨红,她指着姜宁,手指都有些发颤,“你竟敢教训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萍水相逢,无需知根知底。”姜宁不欲再与她做口舌之争,对沈别山颔首,“我们走。”
小二见她还想要说些什么,急忙开口:“小姐,我马上把听雪阁收拾出来。”
小二这话本是急中生智的调停,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然而,锦衣小姐此刻心气难平,哪里听得进去。
“闭嘴!这里轮得到你插嘴?”她狠狠剜了小二一眼,投向姜宁和沈别山的背影,从身后的护卫道,“拦住他们!”
她身后的侍卫向前行去,可沈别山的动作更快。他并未拔刀,只是向前迈出一步,挡在姜宁跟前,两只手如铁钳般扣住了那两个随从的手腕,然后抬腿,将两人踢飞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沈别山看向身前的锦衣小姐,一字一句道:“小姐若是不讲道理,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