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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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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她的模样,我最先记住的是她的琴声。
初夏的体育课,树荫蝉鸣下,我听到了一曲琴声,初闻让我以为那是老师在弹奏。
我跟着三三两两人群,偷偷挤在在音乐教室窗外朝里张望,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身上的墨绿色校服和我一样。
身边的人小声讨论,话语间透漏着惊叹和激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人弹奏钢琴,原来不是只有大人才会弹钢琴,学生不是只能读书。
我无法形容初见时她带给我的震撼,她犹如一个新生物,打破了我心中憋闷许久却未曾意识到的逼仄。
她低着头,神情淡漠,视线跟随着细长的手指如流水般在琴键上流连。
初夏的教室内外一片安静,只剩她的琴声。
我想,他们中肯定有很多人会喜欢上她。
而我,是其中一个。
我每周二下午体育课,她每周二下午音乐课。
可惜的是,除了那一次,我再也没听见她弹过琴,显然音乐课不只是教钢琴一种乐器。
那琴曲似有魔力般让我久久无法忘记,常常回忆起那天下午的炎热、蝉鸣、琴声和她。
后来,我逐渐熟悉了这所学校,也交到了一些朋友,无意间也了解到她的一些信息。
她在初二,比我高一级,家里很有钱,小学就考到了钢琴十级,那天老师让她表演考十级的曲目。
那首曲名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这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而初一时候的我,日夜想知道的,不是这曲子的名字。
童竹溪,那是她的名字。
在一个月的新鲜劲过后,大家似乎对偷听音乐课失去了兴趣,没人想听枯燥的乐理和不够高级的竖笛。
而我又没有勇敢到一个人躲在窗后,以音乐为借口窥视那个日夜盘旋在我心中的人。
后来我有时会在大课间的操场上见过她,她的面容总是在人群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终于有一天,语文老师让我将一本教案送给一个初二的老师,办公室在初二年级的三楼。
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各个年级的教学楼相互独立,很少有交集。
她的教室在二楼,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路过她的班级,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看到她。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二年级的台阶,走廊里擦身而过奔走闹腾的人群和不熟悉的高年级生面孔,让我内心忐忑,甚至产生一丝畏惧,害怕被他们发现我不属于这个地方,我加快脚步,快速扫过头顶上的班级门牌号。
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在接近六班时,我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命运对我十分眷顾,就像知晓我此行的目的和迫切的心情,给了我遇见她的机会。
她正向我走来。
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是凝固了,心跳失去了正常的节奏,杂乱又热烈的跳动着。
她离我越来越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脱口而出:
“你好,我是许之玥。”
多么拙劣的搭讪,自我介绍更是毫无亮点可言,干巴巴的像风干了一个月的苹果。
我指望她会回答什么呢?她又能回答什么呢?这真不是个交朋友的好开头。
她瞥了我一眼,就像走在路上瞥了一眼路边的草,只是因为正好出现在她的余光里,却没有值得她目光停留的理由。
我怯弱又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她,面部挤出因紧张而僵硬的笑容。
她的步伐丝毫没有停顿,墨绿色的身影在我面前略过。
我甚至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在脑海里和她说话了,现实的我其实没有张嘴,所以她才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嗓子像是被扼住一般疼痛,委屈酸涩如浓雾般在胸口搅动。
还是说她听到了,也看到了,却不屑于回应,我的存在更不值得她停下脚步。
那一刻,我自觉卑微如尘埃,我日夜思念的人视我如无物,在转瞬之间,暗恋的苦涩滋味已深入骨髓。
从那以后,我不再满心欢喜,但仍会下意识的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我甚至知道了她的□□号,但却没有勇气按下添加按键,所幸,她的空间没有锁上,我一遍一遍刷新她的说说和照片。
空间里她比她看上去活泼很多,她也会吐槽学校,抱怨作业,转发冷笑话。
当她和别人留言互动时我会委屈嫉妒,又会在她发一条最新的说说时假装这是特地发来对自己的安抚又重新原谅她,对于这种独角戏我乐此不疲。
偶尔被她自言自语的说说逗笑时,那天神情淡漠的脸会突然闯入脑海,像麦芒一样尖锐,刺痛那个令我难堪的伤口,我的欢喜中总是掺杂了些酸涩。
后来她转学了,空间也设置禁止访客。
幸运的是我手机保存下了她上传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我最喜欢。
她穿着冬季深蓝色校服,嘴里塞着一根棒棒糖,手里也拿着一把,递向拍照人,她的笑眼直视着镜头。
没有轻轻一瞥,没有冷漠的表情。
她的眼里只有我,如我一直所期盼的那样。
随着时间流逝,褪去青春期的青涩和胆怯,我越来越了解自己,也变得愈发从容。那次被无视的经历,在无数次反复回忆咀嚼后,我已不再感到痛苦,而是后悔。
我应该在她不屑于正视我的下一秒就扑上去咬住她的喉咙上,要让她知道无视我的代价,她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如此珍视她将她放在心上数年的人。
她现在在哪?在干什么?她谈恋爱了么?她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吃柠檬味的棒棒糖么?她还弹琴么?她还记得初二某一天在走廊上遇见的那个胆怯的女生么?
十三年过去了,我没想到,我又一次遇见她了。
在一个台风天。
对于重逢而言,这个时间太长了,但命运仍眷顾,为我写下了十二岁时的我绝对不敢想象的快乐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