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87、第十二章 擎天鹰王

　　无疑上官云桂是重要的，琉宇宏若珍视这次重逢，想要留住她。他无法像对待其他女子那样对待她，在她的面前，他的甜言蜜语全部无效，他只想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无意听常阁老提起在寻找获罪之人的女儿——丰州上官家三小姐。
　　早在回丰州寻找女孩时，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她遇上这场大变故，想必十分思念亲人，所以他向常阁老说起了她的行踪，希望能安排她与父亲见一面。不想此事绝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他向来不过问朝中之事游戏人间，但是他让上官云桂陷入其间的，他就有责任保护她。
　　上官群青，丰州宁河盐运使。提到这个人，他自然而然会想起另外一个人。常阁老这样苦心积虑翻查旧案无非只想找出更多证据让这个人失势。
　　处于权力顶峰的人总是经历各种各样的磨砺和争夺之后才能越爬越高，这个道理从他懂事以来便看清楚了。其中难免有一些黑暗的不可示人的部分，巩固地位最好的方法不是清心寡欲，而是明暗齐发。
　　那人决不会坐以待毙，在刑部让上官群青开口之前，他一定会设法制止。他低头久久看着扇上之画，突然开口唤：“小连。”
　　“属下在。”嵇孟连刚送走了上官云桂，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那丫头是不是又闯祸了，连一向戏谑人世的王爷也变得怪怪得一脸木然。
　　“让一安为本王备马，本王要去敏顺王府。”琉宇宏若抬首对他说：“你注意一下常府的情况，本王要见你自会使人前来。”
　　“是。”

　　见是琉宇宏若，王府门卫忙将他迎入朱漆红门，边遣人去通报。
　　“亲王还未回府，王爷您看……”管家为他沏好茶讯问道。
　　“皇叔公务繁忙，本王等一阵也无妨。”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宏若哥哥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王府管家忙跪下，“郡主赎罪，小的见您正在练剑，怕扰了郡主的心神……”
　　“好了，好了，你退下吧。”红衣少女额垂水晶，头挽云髻，侧别步摇，虽不繁复却也看得出经过精心妆扮了。她欢笑着跑到琉宇宏若身边，拉住他道：“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不行！你要陪我！”
　　秦阳郡主还是一付小孩子脾气，时而任性，却又无忧无虑。琉宇宏若看着她的笑脸，心想这张明媚纯真的面孔还能维持多久呢？在这风云变幻的权势之潮中，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本心？
　　见他不答话，秦阳郡主把嘴一撅，“算了，你心上根本没记挂我。还是去和绥安的美貌歌女花前月下吧！”
　　“……舒铭别胡言乱语了，让皇叔听到皇表兄也帮不了你。”琉宇宏若深知她的弦外之音，但她毕竟是他的表妹，他既不会让她有所希冀也不愿伤害她。
　　“哼，你们都一个样，父王也是，王兄们也是，一个个都到处留情！”秦阳郡主愤愤地说，“母妃都被气走了！”
　　琉宇宏若有点惊讶：“王妃不在府中？”顺敏亲王夫妇的感情一向融洽，为人称道，想不到也会出这种事。
　　“父王金屋藏娇的事只瞒着母后与我，母妃知道了气得不行，到浮云山去养病了。你说父王是怎么了，几十年来从没纳过一个妾，现在却要破例。”
　　“这是皇叔的事，舒铭就不要去管，他自有分寸。”琉宇宏若心思不在这事，随便敷衍了两句。
　　“哈！你果然这么说！”秦阳郡主冷哼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响如洪钟的硬朗嗓音喝住。
　　“不成体统！怎么同齐陇王爷说话的！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顾！”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正扬袖走入厅中。
　　“皇叔。”琉宇宏若起身行礼。
　　“宏儿不必多礼。”男子笑容可掬，气质高贵，谈吐中透着爽朗。
　　“难得宏儿来了，我们叔侄二人就好好把酒言欢一次。”
　　“父王！”秦阳郡主在一旁直跺脚。敏顺亲王神情不变，眼神却多了几分严厉。“舒铭，我是太宠你了，可此刻有客在此，再不要不分轻重捣乱了。”想来方才琉宇舒铭的一席话他也是听到了的，但凡被儿女议论这种事，当事人不怒也该羞愧罢，他却不动声色，只保有父亲的威严。
　　琉宇舒铭双眉一皱，转身跑去。
　　“舒铭天性活泼，皇叔不必太过责备。她若真见礼了，宏若倒觉得生分。”琉宇宏若笑盈盈地道。
　　敏顺亲王也微微一笑，“本王就这一个女儿，平日里也是宠惯了，只怕他日惹个什么麻烦出来有失她郡主的身份。”他向管家使了个眼色，说道：“好生准备些下酒菜，本王要与齐陇王畅饮！”
　　叔侄俩谈笑着来到亭中。“宏儿久不在京中，这些时日又去何处了？”敏顺亲王端起一杯酒慢饮，似是拉着家常。
　　“谢皇叔记挂，宏若是飞不远的鸟儿，只寻得些空闲游山玩水罢了。”
　　“听说你从绥安带回了一个歌女，舒铭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女儿的心事他也没忘，他清楚这个侄儿的性情，但还有什么比女儿开心更重要的事呢。
　　“让皇叔说笑了，她是宏若的一个朋友，因喜爱她的歌声，怕回了京再听不到，所以带着一起上路。”琉宇宏若答得干脆，丝毫无扭捏躲闪之意。私底下他与这位皇叔的关系最好，或许因为他不沾权势，又与敏顺亲王颇合得来，故在一大群皇子中独他有此特例。
　　两人与其说是叔侄倒不如说是忘年交。琉宇宏若“啪”得打开扇子。那只鹰鲜活地跃入他的瞳孔中，恰如面前坐着的壮年男子，目光锐利，面相坚毅。
　　本来最有希望称帝的应该是琉宇擎鹰，也就是如今的敏顺亲王。先王在世的时候，年轻的他立下了不少战功，被封“擎天鹰王”深得军心。关键时刻却拥立轩安帝，放弃皇位。可谓辅佐有功，重权在握。他一直是琉宇宏若佩服和尊敬的人，哪怕到处都是有关他的妄言，他都不曾掩饰对他的亲近。
　　琉宇宏若嘴角带笑，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的心中却在犹豫。
　　他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揭开这道黑暗的门吗？与皇叔感情再深厚，他也清楚后果会如何。敏顺亲王一直是谦和和忠诚的，轩安帝不曾怀疑过，到现在他也不会有所疑惑，但有些事仍不是用对错就可以评断的。琉宇宏若不知道琉宇擎鹰与上官群青当年那件事有多深的关系，但以常阁老等的动作来判定，绝不简单。上官群青是琉宇擎鹰一手提拔的，从一个小小县令到盐运使，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若捅破了，琉宇擎鹰只怕就不会只顾叔侄之情，身在皇家，他看过太多；若开口求他，琉宇擎鹰势必更加猜忌，那上官云桂也会处在危险中了。
　　“宏儿喜欢这扇子，本王十分高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扇面。
　　“既是皇叔真迹，宏若自当珍视。”这一唤，琉宇宏若反倒有些释然了。他所要做的只是求一个人情，表明自己的立场便行了。
　　“皇叔，你还记得上官群青么？”他端起桌上的酒，敬向敏顺亲王。
　　琉宇擎鹰面上微怔，马上恢复了平静，却独不接那酒杯。
　　“皇侄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这个人不要紧，只是最近有人似乎想重审。”琉宇宏若早料到他的反应，接口道。
　　“只道皇侄不理朝中事，原来也并非一无所知。”亲王双眼中已经露出防备的冰冷颜色。
　　“宏若并不关心这等事，只不过记挂着一个人。皇叔，我实话相告，我带回的歌女正是上官群青的女儿。”琉宇宏若自饮了掌中酒。抬眼专注地看着琉宇擎鹰。
　　“皇叔，她也不过是个受害者。最后受到伤害的永远只有普通人。”他隐晦地说道。“宏若并不想介入麻烦中，皇叔也是了解我的，真相如何我没兴趣知道……”
　　琉宇擎鹰默默地向后一仰，躺在美人靠上。“为这种人物求情，值得吗？”
　　青年王爷抚扇一笑。“是我带她入京的，说来罪魁祸首不正是宏若么？皇叔要怪就怪侄儿罢！”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有如天雷，琉宇擎鹰低头笑过，扬头正色道：“你也该汲取教训了。常凤山这个老狐狸是可以轻信的吗？要赢得美人芳心还是要自身的安危，我看你还是没弄明白其中的利害！”
　　琉宇宏若看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再酎一杯酒。“那么，皇叔是否接受宏若的道歉呢？”
　　敏顺亲王扬手接过，托于手上。“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这次怎会为一个女子欠了考虑？她果真如此重要？”
　　“对她宏若无半点轻薄之意。”思考良久，他终只得这一句。
　　沉默过后，琉宇擎鹰饮了那酒。“本王的仁慈是有限度的，只应你留她一命。”
　　“多谢皇叔。”事态发展如何并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但琉宇宏若始终是向着敏顺亲王的，也相信他的实力。
　　“先别急着谢本王，京城确实不是你待的地方，青州风景秀丽，一定合你的意。”他的弦外之音琉宇宏若自然听得分明。
　　“只要皇叔记得宏若的话，去哪里都一样。”
　　拍拍他的肩膀，琉宇擎鹰笑道：“绝对是更适合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