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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算卦不就是要打信息差吗 ...

  •   马车进了宫,刚过了几重门,就被小太监拦下来,说是再往深处去不准跑马,宫规森严,就算王爷的马车也得守规矩。马夫便把车里熟睡的徐云疏摇醒,指了个方向,让他走着去。

      徐云疏睡眼惺忪地谢过马夫,伸了个懒腰,整理好衣袍,往竹林深处走去。春和日暖,皇帝后宫新得宠的几位年轻妃嫔正在逛御花园,见来的是熟悉的道士,算不得外男,也不避嫌,只按往常的路数,叽叽喳喳央他算一卦,看看皇帝今晚要宿到哪个宫里去。

      徐云疏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揖,温和道:“几位姐姐我记得的。皇上前日来净棠院找我卜算国事,临走还特意提及了您们几位,要我好好替几位祈福呢。”

      这是假话。皇帝向来不信玄学,真龙天子不信有龙,讲究的是信天信命不如信自己,对占卜一门更是嗤之以鼻,只把徐云疏当个挺准的天气预报使唤,哪里就找他卜算国事了。

      至于替妃子祈福,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十,皇帝忙于国事,甚少前往后宫,要记住姓甚名谁已经勉强,更没有专门替哪位妃子祈福的道理。

      但徐云疏这么一哄,正对路数。正所谓后宫就是前朝势力的缩影,宫斗就是斗事业,几位妃嫔对能加薪升职的事无比上心,听说皇帝有心垂青,自然深信不疑。

      林贵人是个胆大的,竟脆生生地问道:“你还没说呢,咱们陛下今晚究竟到哪个姐妹宫里头,可不要敷衍过去呀!”

      话讲得实在直白,徐云疏挠着头故作为难:“哎呀,各位娘娘,用这样的红尘琐事去打扰天上的仙尊,我是要讨打的呀。”

      许答应是个直爽伶俐的性子,嚷道:“不行,我听宫女们讲小话,说你算得是一等一的准,算到了哪个姐妹,皇上果真就去哪个姐妹宫里。上次想找你算就让你躲了,这次要是不算,可就不让你过去。”

      “哎哟,皇上召小道有急事要忙,实在不能陪各位姐姐们说笑。”徐云疏实在着急,拱手道别,扭身就要逃,“告辞,告辞。”

      “银兰,红药,把他给我拦住,”许贵妃身居高位,仪态万方,此时也有心纵容一众姐妹玩闹,“她们的面子你不给,本宫总能劳动得了您大驾吧?快说吧,说错了也不怪你,你也无需看位份高低下菜碟,生怕得罪了哪位。你只管直说,也算是本宫考验你的本事。”

      “既然贵妃屈尊开口,看来今日这卦我是必须要算啦,”徐云疏愁眉苦脸地吐了吐舌头,挽了袖子,掐了指诀,“先说好,若我算得准呢?”

      新晋的周贵人素有咳疾,呼吸受不得风,只得以扇覆面,怯怯道:“那自然是以我们的名义,向八仙斋多添些供奉。”

      “那可不成,小道和八仙斋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呀,”徐云疏摇着头,作势欲走,“照这样讲,这卦是定算不得了。”

      林贵人见他要走,急忙拦住,一时口快:“那……那我们往后少去,不去八仙斋,总归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徐云疏不料她如此说,满意道,“且让小道掐指一算……今日西边的云有几分紫意,皇上今晚定会往留仙宫去。”

      “真的啊!”许答应面露喜色,不由惊呼,少顷,又泛起愁云,“可是自我入选,皇上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定是将我忘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我呢。”

      徐云疏拍着胸脯说:“我说的还能有假?对了,还没细问,您是住在留仙宫的……?”

      许答应迅速答了:“右殿,院里栽了一片桃花的便是。”

      徐云疏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种桃花自然招桃花嘛,好生照看吧,我走了。”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众人自是不拦。待徐云疏哼着小调走远,周贵人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上手去揩,帕子竟沾了些殷红的血。她本就身体虚弱,来花园陪姐妹赏玩也是强撑着,此刻更是弱柳扶风,将将能依栏站着罢了。

      周贵人显然思虑重重,嗫嚅道:“以后真就不去啦?我刚和八仙斋的黄道人讨了温养身子的丸药呢……这才吃了三剂,身体好像见好,丫鬟说还要日日去求的。黄大师说,若是不按时服用,或者擅自停了药,容易气血两逆,身子会更虚弱的。”

      许贵妃递了自己的干净绣花帕子给她,说:“嗳,说到丹药一类,还是少碰为妙,八仙斋不去也就罢了,若是常去,皇上知道了可是很不高兴呢。”

      周贵人轻轻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怎么会……咳咳……皇上每逢初一十五,不是还要去八仙斋供奉上仙吗?”

      许贵妃轻笑,替她拍了拍背止咳:“不信,你就把那丹药匣子摆在屋里,皇上见了,那脸色可难看得很呢,准保下次再也不往你宫里去了。”

      周贵人实在呼吸不畅,蹙着眉小声问:“皇帝若是真厌恶,不许咱们吃,他自己也不吃就好了。可每月初四黄道人献药,都是赶在早朝时三叩九拜端上来的,文武百官们可看得清楚,皇帝不是都服下了吗?我瞧他未必也是真厌恶的。”

      许贵妃见劝她不动,也不再多说:“唔,那我可真不知道了。”

      另一头,徐云疏匆匆忙忙往藏书阁走,口里颠三倒四地念叨着:“许答应……留仙宫右殿……桃花……右殿桃花许答应……没见过面的……圆脸弯眉,穿杏色衣服……”

      皇帝正在批折子,被这样一打扰,很不高兴:“什么乱七八糟的!早就差人要你来,怎么这样迟?教朕等着,好大的胆子!”

      “哎哟,老四你喊什么喊,这不是来了吗!坏了,让你这样一打断,我都记岔了。”徐云疏见他生气,赶紧倒打一耙,“记着啊,留仙宫右殿的许贵人,选完秀你还没见过面的,晚上去啊。”

      “又去给那些妃子算卦去了?”秦颂嗤笑,“你记性也不好了,留仙宫哪有什么许贵人!就有一位许答应。”

      徐云疏说:“你这不是记性挺好嘛,我还以为你后宫这么多佳丽,连谁是谁都不知道呢。”

      秦颂不乐意了:“也没有那么多吧?区区十二三位,教你说得我和什么昏君一样。”

      “十二三位还'区区'?”徐云疏白眼翻到后脑勺去,“这话您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耻吗。”

      “哼,朕是皇上,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秦颂偏不和他斗嘴,“不说这个,雀儿把徐老爷子的事和你说过了吧?也省得朕和你费口舌。”

      徐云疏苦笑:“说倒是说了。但陛下您向来不信什么祥瑞之说,那雀儿传的消息,我也不敢全信啊。”

      秦颂撂下笔:“怎么,寻人启事上说的话你不信?”

      徐云疏毫不客气地撩起衣摆,翘起二郎腿坐在案头上,捧起瓜果来吃:“我感觉吧,我爷和我奶感情挺好的,我爷年轻时虽然喜欢到处乱撩,但动真格的那是绝不可能。”

      秦颂乐于听人八卦:“盲目信任不好吧,你作为小辈,对徐老爷子一向敬仰,谈到他自然千好万好,但他私底下指不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呢?”

      徐云疏果断截住话头:“倒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单纯因为我奶奶是个能打的,能抄着长刀追着他砍三条街。”

      秦颂:“哦。”

      “他不敢。”徐云疏思索,“而且我爷那个岁数,突然开始追寻真爱也太扯了,您觉得呢。”

      “倒也是。”秦颂说,“不过你见过他了吗?”

      徐云疏没反应过来:“谁?我姨奶?”

      秦颂被这话噎住,猛咳了几下:“啧,你这样叫好像不大对。不过这是你们徐家家事,朕不好置喙,你愿意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长得好看?”

      “不客观地说,比我差点儿。”

      “……”

      徐云疏心道你一大老爷们怎么跟小姑娘比上美了,这是干嘛呢,说书的同样是夸人眼睛特别好看,说男的就得是剑眉星目、双眸凛凛,说女的那就得是明眸善睐、横波流睇,都不是一条赛道的,哪儿就有这么多胜负欲,瞎比个什么呢。

      徐云疏绷着没笑:“那客观地说呢?”

      “那就不说了,朕实在不爱夸人。“秦颂说,“你去看看便知道了,清风明月,缥缈出尘,这八个字还是当得。我在宫内安排了一处宅子让那狐狸住下,那狐狸坚决不允,说是宫里点的熏香闻着头痛,皇城脚下他自有去处,时辰一到自然去寻你。”

      徐云疏纳闷:“寻我干什么?”

      秦颂打趣道:“谈好了就寻情,谈不好就寻仇呗。”

      “寻仇我能理解,寻哪门子情呢?”

      “父债子还,爷债孙还呗。桃花债也是债啊,他真要收了你去,你该如何?”

      “我立刻跑路。”徐云疏说,“狐狸化形起码也得千年,在妖精野物眼里可没有人类的那一套伦理纲常,上一段感情失败,看中个模样差不多的也实属正常,血脉相连的更好了,容貌脾性都相似异常。不过是一段打发时间的经历,甚至不能占妖仙精怪寿命的十分之一,不过是把人类当个玩意儿罢了。妖怪终不似人有感情,只以模仿人的样子取乐,纯消遣,谈不得感情。不是不能理解吧,就是怪别扭的。”

      秦颂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既然如此,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你若不愿意,还了他内丹便是。”

      “我说秦老四,真要有那等宝物我还用在这混饭?早就不伺候你了好吗。”徐云疏说,“这狐狸百年化形,定是得了什么洞天福地的机遇,和平常的狐狸是不同的,修的不是妖道,是要修仙的。据我所知,这种妖的内丹,凡人服之能延年益寿,而修道之人服之,那更是难以一遇的机缘,是真能羽化升仙的。”

      “……”秦颂说,“朕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一定对。”

      “我也想到了。”徐云疏扶额,“哎哟,头好痛。”

      “所以徐老爷子说不定是服了那颗内丹,如今已经位列仙班,再不管红尘琐事了。”秦颂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这种话从嘴里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得捧腹,“那你只能赔人了。”

      徐云疏愁眉苦脸:“行行好,别拿我打趣了。”

      “我不。”秦颂乐得看他吃瘪,又添油加醋道,“真的。这狐狸说远远看了你一眼,清风朗月,有故人之姿;复又近看,才发觉刚才看走眼了,不过能有六七分相像,也是你的福气,差强人意,也还行吧。”

      徐云疏听得气闷:“……我走了,今天我就多余来这么一趟,净听你讲些乱七八糟的话,耽误我时间,不如回去跟秦辽那小子吃酒。”

      秦颂目送徐云疏走出藏书阁的门槛,没走两步,复又掉头回来,自门边探出半个脑袋。

      “今晚上别忘了去留仙宫右殿的许贵人那啊!想着点儿,往心上放放,别让人说我算卦不准。”

      “是许答应。”秦颂从奏折里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你求求朕,朕封她个贵人也不是不行。”

      徐云疏咂舌:“嘿,你封不封谁,封个什么,这又关我什么事儿了,还求你?又不多我二两银钱。”

      秦颂乐:“这不显得你算卦灵吗。”

      徐云疏想了想利害关系,表示同意:“你说的对。提醒我了,凡事宜早不宜迟,皇帝既然开了这个金口,那我得赶紧去找找许答应,打个消息差,就说小道我刚得上天感召,算得皇帝今晚要封她为贵人,跟她讨点彩头去。”

      “就你机灵,去去去,快走吧!”秦颂摆手撵他。

      “别忘了啊!”徐云疏又叮嘱二三,磨得皇帝耳朵起茧,恨不能不说刚才那番话惹他,搞得节外生枝,徒增烦恼。徐云疏得了保证,又让皇帝亲笔拟了封贵人的诏书,千叮万嘱磨叨一通,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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