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蝴蝶》我开动了

4、不好意思，因为他不是您养的狗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返程大巴上，一片象征青春成长的落日晚霞透过枝叶细缝间洒向正在熟睡的同学们，掠光掠影，自由跳动。
　　一曲终了，贺祈轻轻合上笔帽。余晖宛如调皮的精灵，悄然跃至手背。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映着窗外那如金子般滚烫、似山茶玫瑰般温柔缱绻的天空，轻声道：“写完了。”　没错，贺祈小学的时候有本日记簿，是为云墨而提笔的。现如今，亦是如此。
　　维持一周的军训，想不到如梦一般眨眼就过，但和贺祈一块坐的江炽不那么认为，江炽摊开书盖在自己脸上，喃喃道：“这要真是一场梦，一定梦的很辛苦吧。”语调子是冷的，却没那让人感到不近人情。车轮滚过陡峭的斜坡，越过泥泞宽敞的道路，最后缓缓停靠在校园门口。
　　“哎呦累死老子了。”林更奇睡姿有待提高，腰酸的不行，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悬挂着的口水：“你们周末干啥呢？诶诶，我爹来接我了，诶爸，我在这！”
　　贺祈也跟发小他父亲打了声招呼，云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贺祈的后面，单肩背包，迷彩服还回基地，现在大伙穿的都是自己的衣裳。云墨这身，很简单地搭配，白衬衫黑裤子，裤子上还点缀一条裤链。
　　“诶，小祈啊，你同学好像找你有事啊？”林叔骑着小毛驴，笑着扫荡一下后边的那个孩子，因为衬衫穿的实在不规矩，第一颗扣子松开，衣领敞宽，领带也有些松，明明是很简约的穿搭，却不小心被林叔误认为是个哪里来的无恶不作的小混混，低头看了眼时间就要溜：“小祈啊，叔先走了，下次和爷爷奶奶来家里吃饭啊？”小毛驴启动很快，一晃眼两个人就扎进人群堆里头去了。
　　贺祈转过身，曲起食指敲了敲低头沉迷手机的“小混混”，力道轻得很，试探性地询问：“你也等公交?”
　　敲手机的“小混混”抬眼：“没有，等你…”顿了顿随后补充道：“最近那个中山街有家新开的煎包店，尝尝去？就当…庆祝军训圆满结束，还交了个朋友吧。”这理由真是足够充分，令人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
　　“你要是没空的话也没事其实…”还没等云墨说完，贺祈便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装饰性领带，借着力把对面的人拉进自己几分：“帮我拿着手机。”云墨不明所以，乖乖拿着。贺祈没说别的废话，抬手顺便把云墨胸前的扣子老老实实系好，靠的那样近，近得甚至能听清楚贺祈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这么热的天气，系什么扣子啊？”云墨不满，闭上眼睛，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太开了，晃眼。”贺祈倒不是说是林叔觉得他像个小混混才这么干的，想接近是真心的，系扣子只是个说辞罢了。
　　“滴——”云墨本能地被吓了一跳，人在危险时总想依靠点什么，车喇叭嘈杂的声音像极了家里头那个总是不敲门就砸门而入的养母，一样突然。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让云墨脑海中下意识弹出那些话语，跟起了脑雾一般，像断了线的风筝迷失了方向：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鱼骨头多有营养啊？
　　——你吃点剩饭怎么了？这不是还没馊吗？
　　贺祈垂首凝望着怀里朋友的一举一动，他在…发抖吗？他家里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贺祈没多问，只是像奶奶儿时哄睡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云墨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推开贺祈，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你只是被吓到了。”是，贺祈从前在心底瞒着全世界悄悄养着的那只蝴蝶，此刻他想知道离开的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这么敏感。
　　云墨重新扯了扯书包带，故作镇定：“走了。”贺祈跟在后头，偏头愉悦地笑了下，和落日晚霞成一道水平线。突然想到什么，加速走到云墨身旁让他走里面的路。果然，这么多年洒水车在晴天路过这条路的时间点从未改变，那洒水的音频像是刻印在贺祈脑海里，伴随着贺祈的青春，再熟悉不过。
　　“快跑！是洒水车！”前面有几个小学生边跑边打闹，一定是很害怕自己弄的一身湿回家被臭骂一顿吧。可在贺祈的记忆力，爷爷总是喜欢洒水车的声音，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给儿时的贺祈讲故事。他也一样喜欢这记忆中的乐曲，这感觉很美妙。
　　“感觉鞋子要完。”云墨心里想着，但向往自由的他又想感受洒水车的威力。
　　就当云墨想要拉着贺祈往里面走一些时，贺祈却骄傲地摆了摆手，嘴里打了声快板音：“你的鞋子不湿不就行了？”见云墨没反应，悄悄靠近在他耳旁细语：“要不都别走了吧？”让我们享受当下，像世俗的尘土被冲刷干净又被这骄阳似火曝晒至重塑，蓦然回首，书中浪漫之景——蓝调时刻尽入眼眸。
　　现在的天空真适合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微醺，要是能跟你微醺就好了…贺祈看了眼边上的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洒水车缓慢地撒过来，等等，今天开的水是撒花草的？
　　我靠！要完……
　　“贺祈，我承认你感受自由很不错啊，但是落汤鸡造型又如何呢？”好吧，这会真得重塑了，满意了？喜提落汤鸡两个，云墨的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己一身湿又有点好笑，那声“傻逼。”还是没忍住了出了声。

　　“铁板鱿鱼，买十串送十串哩，快来看看哩！”“九块九又不贵，吃完真爱千里来相会……”中山街这条美食街一到周五晚上各个店铺就爆满，热闹的很。
　　“你想吃什么？那家店铺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咱换一家吧？”云墨左看看右看看，“我没什么想吃的，不会踩雷吧？”
　　“喏。”贺祈把手机递给他“这些都是这条街上每个店铺的评价，你看看？”比起人人都会口头上说的白话，贺祈更注重的是直接行动，更何况对方是自己暗恋对象。
　　“这些…如果点双人餐的话还挺贵的，好奢侈，我应该不配花钱吧…要是被她知道，不得挨一顿打。”云墨的手指在小程序麻辣烫和面食附近徘徊：“但怎么办，毕竟是自己先约的人。”
　　“云墨！”
　　“她怎么在这？？！”云墨瞳孔地震，心中有一万个不安，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像是常年被压抑的笼中兽见着驯兽师抽着皮鞭的恐惧感。但这种不安并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娥萍和同事吃饱饭，嘴里东西都还没咽下，寻着音气冲冲地上来也不顾周围的人，一抬手就想送自己“大儿子”来了两耳光，还好贺祈比他反应快，挡在云墨面前，耳光落在贺祈脸上，这一掌跟他妈的打贼一样，力道大的很。周围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贺祈虽觉得痛，但是心更难过，有一种莫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不由地想：“他平时在家都是这样过的吗……”耳朵有些耳鸣，仿佛就置身在云墨的家中，昏暗的环境，不安的吊灯正疯狂的甩动，台风吹倒家里大大小小的玻璃杯，清脆刺耳。
　　谁知道娥萍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表情有些狰狞，厉声道：“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吃饭吗？家里剩饭不是还剩下很多吗？你知不知道上班的辛苦啊？我真是白养你了！来你告诉我你吃了多少钱？！付款记录我看看！”娥萍生拉硬拽将云墨从贺祈背后拽出来，数落着：“还带个朋友，你钱是很多吗？”
　　“我们还没吃……”云墨解释道。娥萍小时候家里就是重男轻女，家里人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自己过的不如意，所以她自然是看不惯小孩子如意的。是的，你没听错。云东的发妻因病逝世，为了让孩子有个完美的家庭他重新娶了这个妻子，自己又常年不在家在外地埋头打拼干大事，二婚妻子婚前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后来云墨发现这个疯狗女人发疯起来真的可以堪称什么也做的出来，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虽然从不打他，因为他不知道打不打的过，心里没底。但却会一直莫名其妙管天管地，对他道德绑架。
　　“你凭什么过的比我好！？”疯狗又要开始乱咬人了，贺祈心里这把怒火早已经烧了几百回，尽量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表面上看起来冷淡如云，实际上心里有一百万个不爽。他的回答冷静却又逻辑：“不好意思，因为他，并不是您养的狗！”这句话轻描淡写地飘出来时，娥萍的脑袋好似撞在树上起了个大包，晕乎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瞳孔收缩，不敢相信这个不认识的小鬼居然在帮他说话。贺祈重新把云墨护在身边，中途好几次云墨想要说话都被贺祈和“疯狗”的对骂掩盖住，不让他担心。
　　直到治安管理队无意间路过，连忙散了场，没好气地提醒娥萍，这才让她消停了会儿。她恶狠狠地瞪着贺祈，贺祈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因为长的高，自然也可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娥萍不服气，但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人群，路人见状赶紧为她腾出个地。
　　云墨望着贺祈脸上的红印，心里难受，他感慨，一个在军训时会因为卢沸南的暴力而不敢轻易还手的人，会被吓到手指冰冷、浑身瘫软。现在却能够毫不犹豫地为他撑腰，勇敢地为他抵挡一切，可是，为什么呢……
　　云墨想不明白，总不能，他也喜欢我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后续的彩蛋我专门写一篇关于儿时的贺祈给云墨为了云墨而提笔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