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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吃饭 ...

  •   1、初恋
      那之后,池否不仅上课要跟陆壹一起坐,下课了拖着陆壹一起吃饭,还要在其他时间约陆壹一起玩。
      除了他自愿放弃的机械制图,少爷还没在什么事情上失败过。
      陆壹不知道他想干嘛,觉得自己的拒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我说我要追你啊!”池否吃着碗里的面,吸溜吸溜吃得可香了,“这家酸辣粉是我觉得学校里最好吃的,北区的三食堂还有一个,味道还行,但不难吃,下次有机会带你吃,不过还是我哥做的最好吃,等他有空,你来我家,我让我哥给你做?”
      “我们在一个频道上吗?”陆壹想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笑,板着一张脸,以为这次答应他一起吃饭,可以把事情说清楚,没想到又扯到自己去池否家吃酸辣粉了。
      “不在吗?”池否红着嘴唇,汤覆在上面,薄薄一层,油光闪闪。
      陆壹从包里拿出手帕纸,递给他,“擦擦嘴。”
      “谢谢陆壹。”
      等喝完一口汤,池否吃舒服了,大大地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用陆壹的纸巾把嘴一擦,“吃好了!欸,你怎么不吃?你不喜欢这家吗?”
      “你……”
      “你别急着拒绝我,你就当我是,”池否一拍大腿,“对!吴堪,我们就是一起上课的同学,你让我追一下,反正已经四月了,这学期还有十多周我跟你们一块上课,我慢慢追你,你不同意下学期我就不烦你了,但你现在是课代表呀,你不能不理我,对吧。”
      “吴堪不会追我。”
      “假装嘛!”池否拿起他放在碗上的筷子,递给他,“你吃吧,我等你。”
      “你不怕我跟老师说你坏话,让你再挂一次。”陆壹没接。
      “不会,陆壹不会这样做,老师也是一个很公正的老师。”
      前面有节课,池否有临时安排的实验课,跟机械制图冲了,他想加老师请假的,结果老师一直没同意,他就去找课代表。
      陆壹说:“老师可能在忙,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
      “哎呀!”池否直接坐到陆壹左边,拿起他的右手。
      陆壹没闪,筷子就放进了他的手里。
      池否坐回去,笑着说:“吃吧吃吧。”
      没人拗得过少爷的。
      陆壹低头吃酸辣粉。
      少爷问:“好吃不?”搓着手想要表扬。
      “还行。”陆壹擦了嘴巴,把溅在桌上的汤汁擦掉,“走吧。”
      池否要回家,在宿舍楼前,再跟陆壹说:“你别急着拒绝,你等等我,行不?”
      他看着陆壹皱眉头,不等人回答,说了拜拜,先转身走了。
      陆壹发现,收到情书其实是件蛮幸福的事,不用他亲自拒绝,有人看到他把情书丢掉,送情书的人会自动放弃,不像池否这么烦人。
      可陆壹自己都没发现,他最吃这种死缠烂打的了。
      然后,池否就像一直把学弟当好兄弟,干什么都要拉着兄弟一块。

      又是一次下了机械制图的课,陆壹被池否拖着,池否要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们说你谈过恋爱是真的吗?”
      池否捡出饭里的干辣椒,放在空出的餐碟里。
      “谁们?”
      “就,你高中同学。”池否想了一下,想不出那个名字,“那时一起打球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徐晓跃。谈过,所以你不要喜欢我。”陆壹看着他翻菜找辣椒。
      “没事,我没谈过,所以我还是喜欢你。”他把视线从找辣椒,聚焦到陆壹的眼睛,乐呵乐呵的。
      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陆壹慢慢地转动眼神,盯着池否看,没说什么。
      “那你有空跟我讲讲你和你初恋的故事呗。”
      “没什么好讲的。”陆壹淡淡地说。
      “没事儿,你哪天无聊了你就跟我说说,嗯——我就当听一个小故事,这就当那次的奖励行不行?”池否眨着眼睛,笑眯眯地也盯着自己的学弟。
      陆壹被盯得耐不住了,低垂眼眸,夹起碗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
      “没事,”池否收回眼神,“我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
      陆壹这才抬头看他,“你还挺有耐心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
      池否永远打直球。
      “哦。”
      “嗯!”
      池否低下头,安静地吃起自己的那份饭。
      陆壹坐直了身体,嚼着饭,眼珠子在四下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过饭,池否问他:“你还要去干嘛吗?要不要一块去买点零食?”
      陆壹很爱吃零食,这是他上次去陆壹的宿舍,听他舍友说的,他玩手机时闲不住嘴,所以总是去零食店一堆一堆地买零食。
      “不用,还有很多。”
      陆壹没说,因为一日三餐都被拖着来吃饭,他的零食很少派上用场了。
      “嗯,那我先走了?我今晚回去睡。”
      “好。”
      “拜拜。”
      跟陆壹一起走到宿舍楼下,他说了拜拜,就径自往前走了,陈叔说在小门口等他。
      高中的时候,爸爸就给他找了个固定的司机,每天接他上下学,就是陈叔。等他毕业了,陈叔还是他的专属司机。
      他经常回家,但很多时候都是突发奇想要回去,打个车或者是坐个地铁,很少麻烦到陈叔,但陈叔的工资还是照发的。
      反正他爹有钱就发吧,池否还挺喜欢陈叔的,希望陈叔会因为拿到这笔钱过得更好一点。

      “喂?”池否刚坐上车,关好车门,就接到了陆壹的电话,“怎么了吗?我刚上车。还是你想买点零食回去?”
      “不买。无聊了,跟你说说话。”
      “啊?啊!噢!好!你说。”
      “嗯。”
      陆壹在宿舍前掉了个头,走到食堂,再经过食堂,走到那条很少有人会经过的小路。
      那里栽满了树木,路边是今年春天新生的野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我不知道算不算谈过,他已经走了。”
      “哦!这个我知道。徐晓跃说你们已经分开了。嗯!”池否的小动作,是在说完已经知道的事情后,会不自觉地点点头。
      “不是,是他去世了。”
      “啊?”
      找到一棵还挺好看树木,树枝纷繁,树干很高很长。上面刚好有一盏灯,黄黄的,很亮,从树叶中斑驳下来,刚好在树下打出一片好看的阴影。
      陆壹蹲在阴影下,盯着树皮,看它裂开了一点缝隙。
      “吓到你啦?”
      “没——”
      池否盯着车窗看,突然觉得透不过气,又把车窗放下来。
      刚好有一辆白色的小车开过去,两辆车擦肩而过时,送来了一阵风,他抖了一下脑袋。
      陈叔看见他的动作,提醒他:“少爷,不要把头伸出去,危险。”
      “嗯,嗯。”池否点了点头,迟钝地答。
      “坐好,不要乱动。”陆壹说。
      “嗯,我好好坐着呢。”
      池否把车窗关上去,只留下一小点缝隙,任外面的风溜进来。
      他的头重新靠回椅背,右手握着手机,左手端正地摆在腿上。
      “还要听吗?”
      “要,我不怕。”
      “你怕什么呀?”陆壹笑了一下。
      “没……”
      “他有心脏病。还没高考就被送上了救护车,然后就没有回来了。”
      池否静静地听他讲,等他把话说完。

      2、故事
      是一个很短的故事。
      陆壹上高三那年,就开始不停地收到情书。
      第一封情书是用橙色的信封包裹着的,他打开看了,里面是很清秀的字,告诉他,有人很喜欢他。
      但是上面只有告白,只有收信人,没有写信人。
      陆壹没办法告诉她好好学习。他一直以为那是个女生。
      直到有一天,他在走廊跟一个男生撞了一下。男生是很小的一个,很瘦,被撞完后还在低着头一直说着“不好意思”,抬头看见是他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再说一遍“对不起”,就跑了。
      那天晚上,陆壹收到了最后一封单独送出的情书。
      情书上面写:“我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给我的最大恩赐!我没想过有一天能跟陆壹碰在一起。但是今天碰到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上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前面是你,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想我还是只能低头走过。”
      陆壹才知道写情书的是个男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喜欢上的,而且还是被一个男生。
      最后一封情书送来之后,他就没收到过新的情书了。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撞人太厉害,所以被嫌弃了。
      他倒是无所谓被嫌弃,就是觉得这男生文采还挺好的,每一封情书他都有好好看过,他很喜欢男生的文字。
      跟外婆写的一样好。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外婆的名字很好听,叫做缪英缨。”
      “现在说过了。”
      “好,那我继续跟你说。”
      “嗯。”

      外婆是县城里写作协会的前辈,很多写作的人都很尊敬外婆。外婆会给他找很多好看的书,所以他也很喜欢文字,可他学的是理科。
      去上厕所的路上,他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陆壹喊了一声:“喂。”
      男生回了头。
      那个男生叫做杨落。
      陆壹问他:“你叫什么?”
      杨落胆怯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壹这才知道他是文科班的。
      “所以你是特地上到理科班的楼层,来偷看我吗?”
      他笑着看杨落,看到他的愣神和焦急,好像没看到不高兴。
      “逗你玩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但我很谢谢你喜欢我。以后如果你想找我玩就来吧,我可能有时候不会在教室,但我大多数时间应该都在。”
      陆壹说完,看见杨落还是没有反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想找啊?那也没事,我不等你了。”
      “找!”他垂在两边的手应激性地抬高,好像想握住陆壹的,又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他的手悬在半空,拧着眉头,急切地说,“我会来的!”
      上课铃响了,杨落的头顿了一下,想转身就走的,又意识到不对,说:“你很值得喜欢!”觉得还不够似的,过了两秒,还说,“我会来找你的!谢谢你等我!”
      杨落后面经常来。
      他不会让人把陆壹喊出去,只会双手扣在胸前,站在栏杆边,是不是侧头看看教室的人。
      如果不是陆壹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跟人说话会有余光看到外面的杨落,可能他永远都不知道杨落来过。
      “为什么不让人喊我?”
      “没,没事,我就想看看你。”
      “嗯?”陆壹“呵”地笑了,“你还挺忍得住。”
      “嗯。”
      “嗯。”陆壹点点头,看着杨落弓着的腰,“你以后站直一点,我陪你吃饭。”
      “啊?”杨落猛地抬起头,“啊?”
      “我说,我陪你吃饭,你能不能站直了,你这样子,不好看。”
      “好。”
      那天之后,杨落总是站的很直地出现在陆壹面前。

      “我知道他会站的很直。”
      陆壹停顿了好久。
      池否跟陈叔挥手示意再见,走进门口,在盛开鲜花的凉亭里也站直了身体,认真听着。
      “我其实总是会遇见他,没分文理科的时候,他就在隔壁班,经常给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传一些作业。他那时候也很瘦,但他站的笔直。后来我问他,他说他当时就是英语课代表。他当时应该没注意到我,因为当时他还没喜欢上我。我问他是不是因为他有一次晕倒,我给他叫了救护车,然后他才喜欢我的,他说不是。”
      陆壹问:“你还在听吗,池否。”
      “我在。”
      “嗯。我很早就知道他有心脏病了,高二组织给学校的某位心脏病患者捐款,是哪个同学学校没说,但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杨落这个名字,是隔壁班的课代表。
      “其实他后来跟我说,不用捐款,因为是遗传的心脏病,很严重,他们找不到能匹配的心脏,就算找到了,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多钱支持他进行手术,他只不过是在勉强地多活几个月。
      “以前别人送的情书都是粉色的,我不喜欢粉色,所以我从来不看,但橘色的我看了。
      “我在他最后几个月一直跟他一起吃饭,到最后他病得厉害,来不了学校了,我去病房看他,他还是笑的很腼腆。池否,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就会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人会过得不好啊?”
      “不是你的问题。”池否急着说,“只是他没有这么好运而已。”
      “嗯,是吧。”
      “肯定是的。”
      “哈,”陆壹笑着说,“好。”
      “其实那几个月也算是他陪我一起吃饭,我很少跟人结对一块做什么事会坚持这么久,他陪我吃了几个月的饭。”
      “我也会陪你吃很多饭。”
      “谢谢。”
      “他离开的前几天,把很多份报纸、还有杂志塞给我,他说很喜欢我的文字,所以很喜欢我。我投了几篇稿,都很幸运地过了,然后很幸运地被他看到了,我就很幸运地被他喜欢过了。他走的时候我还在上课,他火化了,他希望下辈子自己会变成更厉害的人,像火一样。”
      “我有机会也可以读一下陆壹的文字吗?”池否轻轻地问。
      “有机会吧。”
      “好!”
      “所以池否,一开始我是没什么想法要谈恋爱的,后来被杨落喜欢,我就对谈男朋友或是女朋友都没有什么感觉了,我可能会喜欢上男生,但我还没办法走出来,”陆壹把手覆在脸上,用力地搓了一圈,说,“我应该没喜欢上杨落,我只是很难走出来,没办法从现在就开始接受你。”
      “没关系,陆壹,我会等。”
      “还有一件事,我可能得告诉你。”
      “你说。”池否又恢复了他充满活力的声音,轻快地说。
      “我可能是性单恋。”
      “啊?”
      “可能哪天我真喜欢上你了,然后发现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更深,我就会不喜欢你了。”
      池否还在理思路。
      陆壹站起来,腿麻了,他扶着树干,抖抖双腿,站住了脚步,说:“你早点休息吧,拜拜。”
      “噢!”池否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他懊恼地拍拍额头,“我应该说快一点的,晚安!”
      “晚什么安?才几点就晚安?怎么到家了不进去?”
      “哥!”池否站起来,奔向自己的亲哥,“我追的人好像在跟我敞开心扉!”
      池林刚下飞机,没休息多久,被他这一冲,直接给带偏了足迹,两人四脚在水泥地上无序地挪动。
      “你俩干什么呢?还是小孩子?一点大人样都没有!”
      “知道了爸!”池否放开他哥,跑到池蒿令面前,热情地拥抱了他爸。
      池蒿令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儿子,他儿子先放开了他,笑嘻嘻地抱上门里的妈妈,笑嘻嘻地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他发什么疯?”
      池林推好自己的眼镜,说:“池否要恋爱了。”
      “这臭小子才几岁啊就恋爱恋爱的,我要好好说说他!”池蒿令不带表情地说。
      “哎呦!”姜杏不认同他的看法,说,“你先看看林子吧,他都奔三了还没对象,现在管你小儿子,是想以后他也娶不到老婆吗?”
      “啊——”池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过爸妈身边,“爸妈,你们早点睡,我回房了,刚下飞机累死了。”
      “哎!刚不还说要吃我削的桃子?”
      “不用啦妈,你早点休息!”
      “出息!”池蒿令转身也回了屋里。
      “哎!”姜杏是真觉得当妈的累,但她的两个小孩又好有趣。

      十一点过后,池否给陆壹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陆壹回的文字:“晚安。”
      他查了一晚上的性单恋,他觉得陆壹这么有爱心的人,不会推开自己的。
      他今天对陆壹的喜欢,比起从前对暧昧的激动,要深很多很多倍。
      等他慢慢了解陆壹,他就会知道陆壹为什么会性单恋,他会让陆壹也喜欢自己的。
      只是他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陆壹到底喜没喜欢过杨落。他写了一整页草稿纸的杨落,看了一眼,觉得眼花缭乱,折成团,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应该谢谢在那个高三,杨落陪陆壹吃了几个月的饭,不知道那时候陆壹缺不缺人陪,但他有人陪。
      他不想跟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争风吃醋,池否想以后陪陆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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