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人心惟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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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姜顽那张貌似平静的脸，按照赵锦鲤从小在他太奶、奶奶、娘和夫人身上通过无数亲身实践得到的宝贵经验，祖奶奶这个时候绝对在生气。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生气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先迈左脚进入房间而被爆锤。
果然，姜顽见赵锦鲤出现，立时直起腰，转头盯向他，目光犀利得像一把剑，但是其中似乎又藏着很多更深的情绪，赵锦鲤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他原地老老实实站好，收紧肚腩，脑内不停反思自己哪里得罪了祖奶奶。
其实赵锦鲤如今说一句无妄之灾毫不过分，谁让谢青阳如今还寄居在他身上呢？
若非而今确是谢青阳的关键时间，姜顽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他从赵锦鲤体内薅出来！
从她嫁给谢青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谢青阳这厮居然反了天了！
明明求娶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屋里屋外都阿顽说了算，一家之主当仁不让；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以下犯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对，谢青阳现在可不就是货真价实一只鬼吗！而且还是被自己费了老大劲从黄泉给偷渡上来的。
合着折腾了半天，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姜顽越想越气，盯着赵锦鲤，这个被迫成为谢青阳半个帮凶的男人，视线也越发不善。
被无辜连坐的赵锦鲤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又急又慌，寒风刺骨的大半夜，硬生生给急出了一头热汗。
柳听风更是巴不得此时有人能转移姜顽的注意力，帮忙分担压力，对自己送上难得看着顺眼起来，任他可怜兮兮地被晾在原地，反正打定注意自己绝不轻易开口，以免惹火上身。
姜顽自觉对赵锦鲤这番毫无道理道理的“迁怒”已经差不多了，趁赵锦鲤胆子没被吓破之前，开口道：“你大半夜着急忙活地跑过来，就是为了杵在门口当门神的吗？”
赵锦鲤闻言松了口气，抬袖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而后连忙小步迈进屋里，来到姜顽床前，借着窗外的月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大脸盘子挤出一个笑脸，一个劲儿地赔不是：“都怪我这猪脑子，光顾着自己吭哧坑胡吃海塞，都没喊上祖奶奶您一起，这真是太不应该了！都是我的……”
若说之前，赵锦鲤对姜顽虽然恭敬，但是绝对没到如今这种地步。
赵锦鲤从自家太奶那里自幼耳濡目染“阿顽姐姐”如何人美心善，亲切随和，对姜顽自带一层“老家长辈”滤镜，哪怕知晓她的修仙身份，有所敬畏，也因姜顽展现出的平易近人言行而渐渐放松。
直到方才姜顽一言不发，冷冷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才忽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自家太奶嘴里的“阿顽姐姐”，更是春神之妻，是高高在上的天上神仙，哪怕放个屁都让整个县城地动山摇。
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在他们仙人眼里，估计就是只蚂蚁。
可蚂蚁也想活下去啊，如今春天一直不来，自己一家老小还等着春神来救命呢！
从门口道床前，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赵锦鲤的脑袋里闪过太多太多，看着姜顽那张熟悉脸，却再也找不回之前放松的心态，一张嘴说话，就心虚胆颤，腰也不自觉地塌着，肚子窝得难受，也浑然不觉。
姜顽看着赵锦鲤讨好的姿态，眉头一皱，赵锦鲤立即像被掐住脖子的肥鹅，呆呆地抻着脖子，却一个字不敢再多说。
姜顽看着赵锦鲤的眼睛，表情依旧严肃：“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道歉。我刚刚确实看你不爽，但并非是针对你，你不过是给谢青阳那混蛋无辜牵连。”
提到这个名字，姜顽就火大的很，但是看着赵锦鲤忐忑又懵懂豆豆眼，她努力克制自己，耐心同他解释：“你不仅没有对我不起，反而这次帮了我的大忙。我方才冲你冷脸，是我不对，我你道歉，并且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至于你要不要原谅我，你自己说了算。反正算我多欠你的人情，以后你有需要我出力的事情，只管开口，能帮的，我绝不推辞。”
姜顽一口气说完，心中专给谢青阳设置的小账本上又多了一笔——害我在老家晚辈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柳听风看着赵锦鲤，倒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得到姜顽一个承诺，也算傻人有傻福。
赵锦鲤听了姜顽的一长串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腰，偷偷咧开嘴笑了一下。而后连忙小声道：“祖奶奶太见外了，都是一个村儿的，哪有什么欠不欠的！再说了，用我太奶的话讲，我这个人吧，一向心宽体胖，哈哈哈。”
柳听风瞅瞥了一眼赵锦鲤的肚子，胖是真的胖，胆子也是真的肥，给点颜色就敢开染房。
姜顽盯着赵锦鲤，似笑非笑，凉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嘛，我依稀记得，有人在黄泉树山顶上问候我大爷，你当时有没有听到呀？”
赵锦鲤闻言吓的头皮一紧，他当时是真的太害怕了，以为自己就要噶了，变成孤魂野鬼，再也见不到家人了，还得和那些从树山下爬上来的乌漆麻黑的丑东西一起做伴，所以心中难免有所埋怨。
现在被姜顽当面指出来，顿时脸皮胀红，嗫嗫嚅嚅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憋了半天，觑着姜顽的脸色，赵锦鲤试探性地问道：“祖奶奶，您要是不高兴的话，不然打我两下消消火？”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从小到大，挨打是家常便饭。
然后似乎又想到什么，赵锦鲤急忙补充：“记得轻点儿哈，我主要是怕累着您。”
姜顽闻言噗嗤笑出了声，然后整个人突然泄了气一般，又懒散地靠回了床头，手中长剑随意扔在了一边。
“祖奶奶不生气了？”赵锦鲤懵懵地看着姜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逃过一劫了。
“我生什么气？你差点儿因为我都一命呜呼了，骂的有什么错？”
赵锦鲤不好意思地冲姜顽抱拳：“祖奶奶大人有大量，心胸宽广似海。”
“嘿，这句话你可说错了，我这人记仇的很，这一点，你身边的柳兄很有发言权。”不信的话，等看将来谢青阳那厮的下场。
柳听风听到姜顽意有所指的话，冷哼一声，这是威胁自己如果不听她之前的安排去瀛海的话，就要给自己也记上一笔账？
“啊？!”听到姜顽的话，赵锦鲤顿时紧张不已，合着祖奶奶这是要给自己攒着，等找机会一起算账的意思？
姜顽知道赵锦鲤的胆估计是豆腐做的，稍稍一碰就稀碎，不忍心再吓唬他，遂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从未生过你的气，反正我也没有大爷。”
赵锦鲤闻言，尴尬地挤出一个笑脸。
祖奶奶这笑话，比屋外面的雪地还冷。
话说她老人家这脾气真难让人把握啊，风霜雨露，看来祖爷爷平时的日子也不比自己好过多少。
幸亏姜顽不知道赵锦鲤在想什么，不然她心里又要多出一本名为赵锦鲤的账簿了。
姜顽问赵锦鲤：“刚刚听你脚步匆匆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赵锦鲤连忙止住脑内的碎碎念，定了定心，望着姜顽焦急道：“祖奶奶，您之前说您夫君就是春神，如今祖爷爷我们也找回来了，你能帮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去启春吗？我在心里喊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我。”
柳听风听到赵锦鲤的话心里一凛，面具下的眉头拧成死结。他刚刚才和姜顽讲了谢青阳目前的处境——五七期间，不宜现世。
好容易姜顽心情缓和了一些，没想到这胖子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泠泠月色下，姜顽的脸同窗外的雪一个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骨髓发冷。
柳听风向赵锦鲤投去怜悯的一瞥，妥妥地火上浇油，哦，应该叫雪上加霜，更合适。
但是出乎柳听风意料，姜顽听完赵锦鲤的话，没有生气更没有炸，反倒对赵锦鲤道：“是耽误农时了对吗？你家还有余粮吗？放心，粮食钱财等一众事物，我来解决。”
姜顽没和赵锦鲤解释什么“阴魂”“五气”“曜玉沙”，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结果赵锦鲤听到姜顽的答复，先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那祖爷爷什么时候让春天回来？”
姜顽沉默了。
按照谢青阳的说法，应该是没机会了。他回不来，春天也回不来了。
尽管她自己可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逼着自己不许放弃，可是她如今却给不了赵锦鲤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赵锦鲤感受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他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差点儿把自己绊倒，“那、那该怎么办啊！我家还有些粮，但是，但是，别的人家可能已经没了，而且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如果春天一直不来，那我们要吃什么？你们不管我们了吗？”
柳听风身侧的手指微动，开口嘲讽道：“怎么，一直帮你们，还帮出债了？所以说天底下最恶心的，就是人心。”他早就看这胖子不顺眼了，要不是他对谢青阳还用，苦头少不了他的。
赵锦鲤听到柳听风话里毫不掩饰的恶意，脸色瞬间煞白。
姜顽倒是依旧一脸平静，既没有怨怼之色也没有失落之情，只是难得正经地同柳听风说道：“以前是谢青阳自己决定帮人间启春的，这笔账，我管不着；而今是我之前亲口答应过赵锦鲤，只要他肯陪我下黄泉，就一定还人间一个春回大地，这笔账，我姜顽认。”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人心惟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