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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天降良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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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鲤知道自己方才脱口而出埋怨姜顽夫妻二人不太仗义,可是他实在是怕。
存的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地里的粮食又长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他从太奶奶那里听过,扒树皮、啃观音土……曾经连绵不绝的十万青山,都被蝗虫一样的饥民薅成了荒山。
但还是吃不饱啊,肚子胀的要炸开了,疼啊,白天黑夜睡不着,身体里没有一滴油,都是虫,时刻不停地啃蚀五脏六腑,怎么办,想吃肉啊,想活下去啊……
赵锦鲤脑海中突然想到之前柳听风说的话,“等到修真界的那些天上人想到下界这些凡人的时候,这尘世的枯骨都不知道被黄沙埋了几层。”
想着桃桃花骨朵儿一样的小脸蛋儿,赵锦鲤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
即使听到了姜顽愿意“认账”,他还是慌的不行。
赵锦鲤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而后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双手抱拳作揖,对着姜顽连声讨好:“祖奶奶,我、我先前混帐,冒犯了您,我给您赔罪,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您就骂我,打我,千万千万别生气,这启春是大事,您大慈大悲,高抬贵手!可千万别同我这种货色一般见识!”
赵锦鲤没有发觉自己嗓子抖得甚至已经说不出话,干脆直接跪倒在姜顽床前,哽咽泪流,他的桃桃才不到三岁,还没看过几次桃花盛开的样子,怎么、怎么就要遇上那么可怕的世道。
柳听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幕:这便是蝼蚁,洪流之下,除了跪求神佛怜悯,再无别的生路可言。而神佛若是不能救他们脱离苦海,一不小心便成为他们痛恨诅咒的对象。
姜顽隔空一个抬手,让赵锦鲤的膝盖悬在半空。
“你不用跪我。于情,你是我桃花村的后生,且喊了我一声祖奶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置身事外、见死不救;于理,这本就是我欠你的账,何况还有谢青阳的那笔!”
赵锦鲤听到姜顽的话,愣愣地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朦朦胧胧地看着站起身的姜顽。
“但是如今谢青阳虽然魂魄回到人间,寄身于你,可是他法力受限,没有办法完成启春仪式。所以请你再相信我一次,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让我去帮他重塑肉身,我保证,半个月后,必定春回大地!若违此誓……”
柳听风本来无动于衷,但是听到姜顽竟然要为了此事,对天起誓,当下觉得不妥。
谢青阳已经说了,梵音寺已经没有曜玉沙了,所以姜顽是绝不可能再给他变出一副肉身的,修道之人要是轻易立下誓言又做不到,天道可那边可是交代不过去的。
于是柳听风立刻出言打断姜顽,以免她自己上赶着给天道送把柄,委婉道:“就算梵音寺真的有曜玉沙,恐怕他们未必肯割爱给你。”所以你还是消停点儿吧,就这么像和谢青阳一起去黄泉做伴吗?
“佛经里讲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真到了要他们出手救命的时候,反倒见死不救,他们出家人怎么还两幅面孔?说一套,做一套!”
柳听风无奈劝道:“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陌生人突然来到桃花峰上,想带走桃花峰镇山之宝,你肯答应吗?”
“桃花峰的镇山之宝不就是我吗?我已经嫁给谢青阳了,当然不行!这俩不是一件事,不能一概而论!”姜顽摆摆手,对柳听风的话当即提出异议。
柳听风噎了一下,心下懊恼:忘记这厮的脸皮之厚异于常人了。
不得已,柳听风只得换个方式:“那如果人家求的是一竿风月里的鱼呢?”
“那些不听话的臭鱼,我看它们不顺眼很久了!天天吃白食!谁爱要就直接拿走!”姜顽轻轻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姜顽,你不心虚吗!我之前不小心喂死了你几条鱼,那段时间,你天天追着砍我!还说什么随便拿!”
“你还敢提这件事!”姜顽听到这里就生气,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盯着柳听风,恶狠狠道:“反正桃花峰已经被我埋了,不管那上面有什么宝贝,早就成灰了!”
柳听风一愣。他知道,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桃花峰是姜顽心里的伤疤,只怪当时自己去的太迟,什么都帮不上忙。
不知为何,好像自己这辈子总是慢一步,迟一步,而后错过,后悔。
柳听风自觉自己不该提起桃花峰这个话题,却见姜顽眼里一团火在燃烧,“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书上说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我能亲手埋葬桃花峰,恰恰是因为我知道没什么东西能比活着的人更重要!”
“所以,梵音寺如果没有曜玉沙就算了,要是有的话,我姜顽要定了!”若是谁敢阻拦,那就看他的脖子和我的剑谁更硬了!
姜顽看着赵锦鲤,一字一句承诺道:“半个月后,若是春光不归,就让我这辈子钓鱼都空竿!”
哪怕真的救不活谢青阳那糟心的冤家,大不了半个月后自己亲自走一趟瀛海,替谢青阳启春天下,顺便同龙宫新帐旧帐一块算,剑开瀛海!
听到姜顽的话,柳听风就知道,姜顽这趟梵音寺之行,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了。
可惜,姜顽这辈子的钓鱼战绩,注定是要永远挂零。
赵锦鲤听到这里,虽然不明白“钓鱼空竿”这个誓言对姜顽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看着姜顽一脸决然之色,心里莫名就感觉有了底,一个劲儿的冲姜顽感谢,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他心下明白,身旁那位带着面具的柳仙人一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自己。
但是赵锦鲤不在乎。面馆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难道还指望每个来吃面的客人都要瞧得上自己?没必要!
况且赵锦鲤也不觉得自己此前对姜顽和谢青阳心生怨怼,就是自己错了。
天塌下来,本来就该个头高的顶着,他只是一个面馆小老板,能有什么用?连给高个儿的当垫脚石都不够格。
就像祖奶奶讲的,他已经陪她下过一次黄泉了,也算立过大功了。
既然祖奶奶说在等半个月,那就等着,反正、反正他相信祖奶奶,是个能顶得住的“高个儿”,至少比自己高多了!而且还是自家老乡!
不过赵锦鲤也不忘赶紧表忠心,豆豆眼微眯了一圈,略略试探问道:“祖奶奶,您不是说我体质特殊,是那个什么天灵之体吗?用不用我同您一起去那饭、饭饮寺?就是我担心会影响到祖爷爷,毕竟他老人家现在算个‘鬼’吧,要是到了饭饮寺被大师和尚收走了怎么办?”
姜顽冲柳听风得意挑眉:看我桃花村人就是这么上道!就问你优不优秀!
随即对赵锦鲤欣慰回道:“不用啦,我是去佛寺抢、咳咳、上香的,你这天灵之体也派不上用处,在家好好替我照顾好谢青阳的魂魄就好。”
柳听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场大劫的无知胖子。
难道自己真的要答应姜顽走一趟瀛海,去干那翻山倒海的倒霉营生?
只怪时间太久,自己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当初如何沾惹上了谢青阳、姜顽这对夫妻的了,真真是一场孽缘!
就在柳听风心里暗恨之际,姜顽似乎透过面具看出他心中所想,当下露出一个奸诈的贼笑。
“对了,我记得之前你不是在忧心桃桃念书的事吗?现在可有章程了?”姜顽笑眯眯地看着赵锦鲤,一脸关切地问道,真如一个关爱自家后生的和蔼长辈。
“唔,我受祖奶奶启发,决定若夫人同意,明日便去孙夫子家拜访认爹,如果成功,桃桃应该能顺利入学。”
柳听风听这姜顽和赵锦鲤的对话,想到之前桃桃给自己讲梦里姜顽认爹的事,下意识就感觉有点儿不妙。姜顽这家伙绝不是无的放矢,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
果不其然,姜顽老神在在道:“哎,何必费那么多事,还平白被自己整出一长辈来。不就是教桃桃念书识字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觉得我这位至交好友柳兄如何?”
赵锦鲤闻言一愣,而后扭头看向一旁阴恻恻“盯”着自己的柳听风,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柳姓仙人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了,要不是自己祖奶奶在这里,估计早就一巴掌给自己拍飞了,还给自家桃桃当师傅?祖奶奶你这不是瞎搞嘛!
赵锦鲤生怕自家闺女不慎“落入魔掌”,赶忙笑着推脱:“桃桃资质愚钝,我们哪敢高攀柳仙人。”
柳听风听到“愚钝”二字,冷哼一声。真正愚钝的,怕是另有其人。
姜顽抬起胳膊一把揽住赵锦鲤的脖子,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小赵,看不出来啊,你这眼光还挺高,连咱柳大仙人都瞧不上!虽然他这人一肚子坏水儿不假,但是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无论山巅修行还是百家学问,都是一把好手,真不再考虑一下?”
一边说着,姜顽另一只手还戳了戳赵锦鲤的肥肚腩。心下暗恼:怎么光长肉,不长脑子呢?
赵锦鲤听这姜顽前面的话,冷汗直流,但是到了后面,一双豆豆眼就开始滴溜溜转起来了,有点儿意识到了姜顽这番话的意图所在。
祖奶奶方才话里提到了“修行”二字,莫不是自家桃桃天赋异禀,有机会走上这条登仙大道?
想到这种可能,赵锦鲤当即心潮澎湃,胸口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柳仙人毕竟是位仙人,要是真的能领着桃桃修行去当仙人,那桃桃还入什么学堂?
能走一条长生路,谁还要在凡间泥地里扒拉那点儿可怜吃食?
姜顽见赵锦鲤领会自己的意思,抬手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看给你精的,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就这么信不过你祖奶奶,嗯?”
赵锦鲤也不敢抬手摸自己后脑勺,只憨厚一笑,连忙感谢姜顽为自家桃桃点破这桩机缘。
看着眼前自说自话、完全没有问询自己意愿的桃花村厚脸皮二人组,柳听风凉凉开口道:“谁愿意陪那小丫头玩谁自己去,反正别来烦我。”
“老柳,你不要自卑啊!虽然论相貌,你没有谢青阳好看;论修为,你没有谢青阳强;论学问,你没有谢青阳厉害,但是你也有你的优点啊!千万不能妄自菲薄!毕竟你现在闲的很,无所事事,给桃桃当师傅这件事,你当仁不让!”要是不肯答应我去瀛海,那就给我滚去带娃!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柳听风直接反问:“论教人的耐心,我确实比不过谢青阳。他面对某块不开窍的顽石几十年下来都依然心平气和,诲人不倦不倦,若说当师傅,他岂不是比我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