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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之于众 ...


  •   三月倒春寒,连空气都凛冽得像冰刃将寒风削进肉里,刚从井底打上来的冷水将人浇透,寒气聚集,让人的灵魂都跟着颤栗。

      王盼将地契和银手镯朝肖禾脸上重重砸去不解气,恶狠狠地用脚使劲踩上肖禾的手。

      “你个扫把星,克死你父母又来祸害我家!要不是你整的这一死出,我的双就不用去替你换亲了,要不是你我儿子的手也不会残废!你还敢来偷东西,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气!我把你养到大还不知道感恩,你个白眼狼,早该让你一个人饿死。”

      王盼用足了庄稼人的力气,脚尖对皮肉与骨头被施以重压反复来回磨碾,肖禾感觉手彻底要失去知觉。

      “能给你找个人家嫁了就已经是看在一个姓的面子上了,你还不知好歹地敢动手!咬人的狗不能留,我要你付出代价。正好你当下也已经是个下落不明的存在,今晚就把你卖到人牙子手上,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着,王盼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捏着肖禾血肉模糊的手就要望上按。

      肖禾咬牙固着力抵着王盼的手,却被一巴掌扇在耳朵上,力道大到一时听不见四周声响。

      王盼见肖禾失了动静,得意洋洋地按上手印,将卖身契朝肖禾眼前晃悠。

      肖润庆看见柴房内场景,依在门边声色不爽道:“娘,伤多了就不值钱了。”

      “钱钱钱,就知道你的彩礼钱,看我被这妮子害得,老子弄死她眼睛都不眨。”
      肖丰元刚从老大夫那包扎回来,一进门就开始踹东西骂街,推开肖润庆进柴房对着肖禾一阵拳打脚踢。

      随着第一声鸡鸣响彻村落,落在肖禾身上的打骂才彻底停止。

      肖本纪不知道从哪钻进柴房薅着肖丰元后脖颈止住他逐渐控制不住的音量,对母子三人瞋目切齿低声道:“非要让旁人发现这动静才好是吧,天亮了人都要出来干活了,先关好她。”

      面对肖本纪的盛怒施压,母子三人只能顺从悻悻而退。

      门栓落下,光亮透过残破木门缝隙投在土地上。

      冰水混杂冷汗将肖禾头上凝固血迹又染成一片朱红顺着脸颊滴落,血色上口脂般划过苍白胜纸的双唇。

      如果说那盆井水只是开胃菜的话,肖禾现在彻底清醒了。

      身体上所有伤痛心中所有怨恨全部化作一道锋利藏于眼底,该付出代价的人不是她肖禾,真正该偿还血债的是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蛆虫。

      肖禾取出空间的小刀,被碾得血肉模糊的双手颤抖着割捆束双手的麻绳,负着手看不清身后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摸索。

      割断绳索,将口中烂布取出,肖禾僵麻躯体终于得以舒展,转动胳膊却不知道牵动身体上哪处伤口疼痛难忍。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离开这里,肖禾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身体上的煎熬转移到四周环境考察寻求一个突破之口。

      要说平日,肖家父子三人是见不到踪影的,四处吹嘘闲溜不务正业。可现在旁人不好说,肖丰元受伤,王盼定是要围着自家儿子团团转一刻也不离开。

      小院风吹草动尽收耳底,更莫要说侥幸出小院,一旦遇上村民定又引一阵喧哗,从柴房正门逃生无疑是作死。

      环视柴房,唯有后墙一扇小窗通向肖禾来时路,小窗狭窄勉强塞得进一个自己,窗高于屋檐下需垒桌椅板凳才能爬上去,只是不知窗户是否封死。

      肖禾小心翼翼地将闲置残破木具码出阶梯供自己登爬,经年未使用的桌椅发出吱哑声,薄薄蛛丝随着肖禾动作在空中浮动。

      她屏息凝神攀爬至顶,伸出手推动小窗,如同拨开云雾般窗户轻轻一动泻出山野清风。

      “唔唔唔”柴房另一端呜咽着,尽力发出声响。

      肖禾扭头,见墙角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眼睛,满是哀求神色。
      是被换亲的另一家女孩。

      从高窗边下来,双腿像被打断了似的刺痛,肖禾一时站不起来只能攀爬上前,她凑近女孩小声道:“我带你走,你别发出声。”

      女孩满是泪花的双眸盯着肖禾,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便不再作出声响了。

      肖禾利索挑开麻绳,将堵住女孩口中之物取出。

      还未来得及进下一步举动,只听耳边轻轻道“对不起”,一双满是老茧粗糙的小手死死攥住肖禾手臂,电光石火间稚嫩声音高呼,“快来人呐!她要跑了!她要跑了!”

      介于少女与孩童过渡的青涩嗓音,震耳欲聋却又微微颤抖,她的目光闪躲着退却着,手却泛起青筋丝毫不心软地禁锢着。

      肖禾没有想到等着自己的是这般场景,屋外的躁动和挣不开掐按在伤口的刺痛让她容不得去思虑人情是非。

      木门很快就被踹开,肖禾转身借力将女孩环在胸前,另一只手持小刀比在女孩脖颈同闯入者对峙。

      王盼和肖丰元像两堵大墙拦在门口,见屋内场景煞气锐减,竟软下声来好言道“禾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把刀放下,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嘛?”

      肖禾冷眼,刀却越发朝颈肉里怼。

      “你们往后退,让我出去。”

      说罢,手中刀晃动两下,磨出道细小红印。

      肖丰元顿时按耐不住,对着肖禾破口大骂几句小畜生。意识到情形并不在自己主控下,对着肖禾愈发森寒的目光,转头将怒气撒在王盼头上。

      “娘,我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就让这个贱人滚出来,李罗珊要是死了我怎么再找!”

      王盼架不住儿子的闹腾,心里也在忌惮,扯着肖丰元往后退至院中。

      “把院子大门打开,你们再进屋里去!”

      肖禾挟李罗珊朝对面人大呵。

      王盼母子神色不自然地盯着柴房看,站定两秒如接收指令般依肖禾所说照做。

      肖禾看着两人举动若有所思,直至院落彻底安静下,她警惕观察着柴房门口动静。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墙后有人。

      还在思虑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只听李罗珊战战兢兢抖瑟开口:“我不是有意害你,逃不掉的,我只是不想变成你这样......”

      肖禾自明白她的选择,亲眼目睹过肖家人的手段,她当然害怕不敢冒险。

      在这个对女性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一生都被困在大山里的女人都难以想象摆脱控制,更何况一个小丫头。她看到肖禾一次次反抗败得满身伤痕,她畏惧了,她宁愿就这样接受了,甚至牺牲别人的信任为自己谋求吃人者的青睐。

      肖禾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点批判,人各有命,但她知道维护己身,她也并不会如圣女降临般宽恕一切对迫害及自己的举动视而不见。

      “不必解释,我数三个数,我放下刀你就立刻跑出去,机会只有一次。”肖禾在李罗珊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捅在肖禾背后的无形刀子,就拿利用如数奉还。

      李罗珊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抵在脖颈的凉意是悬在心头的恐惧,她五感放大全心落在肖禾的话语间。

      “三”

      “二”

      “一”

      刀随声音收下,后背被重重一推,李罗珊闭上眼睛拼命向前冲。才出柴房门,便被门侧左右埋伏两人合力扑倒在地,一时尘土飞扬。

      肖禾毫不意外地看着眼前景象,怪不得王盼母子二人这么听话,感情是一家子使诈想来个瓮中捉鳖,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肖禾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已经不可能了,干脆直接撕破脸皮,肖老头不是一向看中家风名节吗,那就彻底砸烂他的牌匾。

      肖本纪和肖润庆还未反应过来中了计,身后一溜烟,抬头再往去便是肖禾从院门跑出去的背影,才惊觉自己抓错了人,仰天大喊一声,“屋里的娘两个,还不追,人跑了!”

      屋里母子两人趴在门上听到小院动静立刻推门追了出去。

      “润庆,你看好这小妮子,别让她也跑了,我和你娘你大哥去追。”

      肖本纪将李罗珊按在地上转手托给肖润庆叮嘱,拍了拍身上泥灰将衣领理正,昂首阔步踏出门外,只是焦躁烦闷黑气沉沉的沟壑面孔将他此时端正做派撕裂了一道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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