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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锦衾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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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映华亲亲热热的拉了班贵人坐了,又催着芙芷她们叫了上茶,班水漪莞尔:“瞧你,刚侍寝怎好这般劳累呢。”映华方展笑,略客套几句,定了定心缓缓道:“段贵嫔禁足,姐姐可有受牵连?”
水漪不讶异她这样问,段氏禁足不过半日,永庆宫已是无人踏足,风向转变如此之快,正如宫中人心从无定数,因而半皱起了眉头,“自然是有的,主位的日子都不好过,更遑论咱们这些人了。今儿我身边的侍女去领月例银子,内务府的人给了好大的脸色看。”
映华端起一盏碧螺春,轻啜一口,方正视她道:“内务府跟红顶白的事情自然是做惯了的,只是姐姐如今深得宠爱,他们竟敢如此嚣张吗?何况,只是段贵嫔受罚,怎么就牵连到姐姐了呢。”
水漪轻哂道:“她是我的主位娘娘,论伦理,主子受罚,我这个做宫中人的一样要受罚。受些内务府的讥讽也就罢了,只是段贵嫔素来喜怒无常,日日在殿中咒骂,不时还摔砸东西,倒闹得我头疼。”
映华一惊,道:“段贵嫔是跋扈些不错,怎么竟如此疯癫。”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这宫中的局势了。段贵嫔自成一党,因而她受罚,便无人会顾忌,个个都落井下石,可见在这宫中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
映华略略思索,安慰道:“只是姐姐是不必怕的,你还有我,再如何,也不至于所有妃嫔都交恶。何况,姐姐颇有人缘,多少人愿意你来宫中陪着说话呢,真是一语如沐春风。”
班贵人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微笑道:“妹妹的话才是让我十分舒心的呢,只是我若天天来,妹妹可不要嫌烦呢。”
“怎么会,我只怕姐姐不来呢。”
她二人又各自执了茶盏喝茶,待了小半个时辰闲话几句后,水漪借口宫中有事便先行回去了。
送走了班贵人后,映华斜倚在榻上,芙芷在一旁伺候捏肩,芙芷见映华眉眼低垂,很是不快,道:“小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班贵人一走您就这般不开心。”
映华讪讪道:“我只是觉得,这宫中的日子,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平安顺遂,在宫中与他人结党,也是有极大的风险的,这日子我倒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了。”
闻此,芙芷加大了捏肩的力道,柔声道:“小主不必怕,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何况老爷如今颇得重用,小主若一直得皇上宠爱,将来生下一子半女,封妃封贵妃也是指日可待,如今地位也便稳固了。”
映华斜飞她一眼,道:“胡说!”
芙芷低低应了,见映华的眉梢松弛些,又接着道:“小主不必担心,日子还长,一步一步走下去便是了,即便走错了,也总有退路可寻,您若是日日愁苦,只怕事还没来,您自己的身子就要愁坏了。”
又闲谈几句,映华忙起了身,嘱咐了芙芷去御膳房拿吩咐好的菜。
芙芷笑道:“就知道小主在意皇上,方才已拿了回来。”
不过半个时辰,卢昱已先来了,说是皇上已在路上了,让映华预备着接驾。映华率一干宫女内监等候在枍诣馆前,未几,已有内监道:“皇上驾到!”
映华施施然行礼,恭敬道:“嫔妾请皇上安。”
还未起身,已有一双手将映华扶起,皇上道:“等了很久了罢,一双手这般凉。”又牵起映华的手走进内室,映华脸倒羞红了一片,转头进内室时瞥见了淳贵嫔倚在正殿门口的眼神,已是红了眼,似是幽怨,似是不快,映华回头远远的行了礼,便也顾不得她了,忙进了内室。
皇上坐定在长桌旁,琳琅满目摆了足有十几个菜色,调笑道:“怎么,你平时便吃这般多么?”映华坐定,斜飞了一眼,道:“皇上是觉得嫔妾食量大如牛吗,这些可都是为着皇上来,特意盯着御膳房做的。”
“好,那朕便尝尝。”皇上举起筷子,夹了一品鹌子水晶脍,略咂咂嘴,“很是不错。”映华又着手为他布了许多菜,“皇上喜欢便好,也不枉费嫔妾的一番心意。”
皇上点点头,道:“只是你这里没有小厨房,到底是不方便些。”映华莞尔,“不过是走远些罢了,嫔妾不怕费力。”
皇上夹了一品燕鱼干鱼酒醋蹄酥片给她:“淳贵嫔作为主位,虽有着小厨房,但你去难免尴尬,朕若是在你这里添个小厨房也不是难事。”映华轻轻嚼了一口菜,“小厨房只是贵嫔位及以上才可添置,嫔妾不欲为此破了宫规。”
皇上喝了一碗三鲜汤,淡淡道,“宫规是宫规,如今以后,朕在此用膳怕是不少,你若是怕打眼,朕自会告知皇后。”
映华起身行礼,道:“嫔妾谢过皇上。”皇上拿起手帕擦了嘴,“不必起身谢恩了,如此生分的很。”
映华坐定,又唤芙芷去拿了新制的糕点,“皇上尝尝,这是嫔妾自己做的栗子糕。”皇上拿了一块,细细品了,“嗯,很是不错,入口绵密。”映华温言,“皇上喜欢便好。”
皇上起身斜卧在榻上,道:“若论起用心,你怕是比惠贵妃还要强上许多。她在妃嫔之中已算得上极为用心的了。”芙芷奉了茶上来,映华一壁品茶,一壁说道:“嫔妾微末功夫,哪里敢跟贵妃比肩,贵妃侍奉您年久,自然明白您的喜好,嫔妾才进宫,要学的还有很多。”
皇上轻啜了一口茶,“嗯,你这里的碧螺春很好。”又品了几口,慢慢道,“你自有你的好处,惠贵妃到底年长些,有些时候也过于古板了。”
映华仍是执了一卷《花间集》,道:“嫔妾初来宫中,只觉得各位娘娘皆是雍容华贵。”皇上见其读书,起身坐直,倚在榻上的方桌上,只看着映华,映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羞赧道:“皇上为何一直看着嫔妾。”忙用书掩了脸,皇上轻笑几声,“见爱妃于这烛光下读书,自有‘金雀钗,红粉面’之趣儿。”
“皇上惯会取笑嫔妾,嫔妾蒲柳之姿,怎敢以飞卿之词自诩。”映华起身踱步,“嫔妾倒是更喜欢下句:‘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皇上觉得如何?”皇上也起身,扶住映华的腰身,贴在面庞,“朕自知爱妃之意,自不会‘觉来更漏残’。”
两人相拥一处,颇有意趣。
皇上今日自然宿在了枍诣馆,此时烛光微微,“山枕腻,锦衾寒”之意,映华自不能体会。两人相拥枕边,映华的手轻轻拂过皇上的脸庞,柔声道:“皇上待嫔妾很好。”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笑了笑,可观映华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温柔与情谊。
翌日晨起,映华早早的便起身了,先是盯着膳房做了早膳,又伺候皇上穿了朝服,如此犹嫌不足,足是恭送圣驾到了永安宫门口才停。
回头便又见了淳贵嫔在正殿门口注视着自己,映华不好回避,只好上前行礼问安,淳贵嫔脸上十分淡漠,叫了映华起来,才挤出了一点笑颜,“今日春光明媚,贵人可赏脸陪本宫去御花园赏花。”
映华施施然行礼,道:“嫔妾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