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当年 ...

  •   一
      第二日,傅铭远给雅明斋递上邀贴,请谢故西过府一聚。

      傅铭远心神不宁,在书房里坐立不安,待下人来报沈故西来了,他猛然站起来,紧张起来,说:“快请进来!”

      “大人,你这么在乎这人,怎么不去门口迎。”小翠站站他身边问。

      “我一个大人去接一个书生,于礼不合,他既然要瞒———,你不懂,把人带过来。”

      “哦!”小翠转身要走。

      “莫要伸张!就和我平时见那些学子们一样,就平平常常。”傅铭远叮嘱。

      “知道了。”

      待小翠去了,傅铭远在书房焦急走着,那本书他看了,顺道还把这个叫做沈故西之前投递过来六篇书论看了,看完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书也无什么特殊,文章也普通,但他知道谢竹安写字,若是在私下,最爱将一谢字隐去头上一点,而书也好,文章也好,出现了七个谢字,纷纷将这点给隐去了。

      “大人,谢故西到了。”小翠将人请了进来。

      “行,你退下吧,不留人伺候了。”

      谢故西缓缓走进来,也未行礼,待书房只留他们二人,说道:“傅大人,别来无恙。”

      傅铭远看不清这人面具下的脸,他说话的声音,走路的方式,站着的样子都与那人截然不同。

      谢竹安恣意昂扬,仿若朝阳升起,无论在哪里,都是光芒万丈,万众瞩目;此人沉稳低调,连呼吸都是内敛的,好像根本不想被人看见,就像那日,明明在你身前,你却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谢先生,好久不见。”傅铭远心下疑惑,只说:“先生请坐。”

      两人落座,傅铭远一边倒茶,一边斟酌着说辞,他偷看了对方说:“不知谢先生,与陇西谢侯府有何联系?”

      对面之人看着他,忽然哈哈一声笑起来,随后说:“书你看了,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竟然丝毫没有认出来,看来我这隐藏很是成功,不枉我三年的功夫。”

      傅铭远彻底呆住,木愣愣地盯着谢故西,好像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竹安抬起手一手,将脑后的绳结缓缓解开,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他脸上的面具也逐渐滑落,谢竹安另一手接住面具,将它从脸上挪开了。

      傅铭远面前出现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这脸是大盛最负盛名的俊状元郎的脸,是让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齐王殿下魂牵梦萦的脸,是他一个老友的脸。

      “……”

      茶杯滑落,滚烫的水浇湿了衣衫,傅铭远丝毫没有察觉,他惊诧地站身来,眼眶逐渐红了。

      “你这家伙,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用了药而已。怎么?看见我不高兴?”谢竹安泰然自若,将茶杯捡了起来,放在矮茶桌上。

      傅铭远在长久的呆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竟然…没死?!”

      谢竹安笑了笑:“瞧你说的,我难道就该死吗?”

      傅铭远不可置信地说:“哈哈——”笑着他觉得自己太大声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哈哈!谢竹安!你竟然没死!你不是被人一剑穿胸,又一觉踹到了河里吗?”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竹安摇了摇头:“坐下来吧,喝杯茶,叙叙旧。”

      傅铭远像个猴子一样在书房里跑了几步,又仔细仔细打量着谢竹安,恨不得将人看出一个洞来。谢竹安任他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喝。

      良久,傅铭远终于平复好情绪,坐在了谢竹安对面。

      “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变成了谢故西?怎么三年才来找我们?怎么,第一个找的竟是我?”

      谢竹安给他倒了杯新茶,说:“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一个个来说吧。”

      “我没死的确是个奇迹。谢侯府一直偷偷养着死士,那日是死士将我从离水里捞了起来。我猜起初他们是为了替我收尸,我没死,只能说命不该绝吧。”

      “既然没死,怎么不到长宁伸冤?把当年道事说清楚?”

      “死是没死,可也离死不远,日日昏迷。幸而死士里有医术高手,花了半年的时间和阎王爷抢命,这才慢慢活了过来。三年,这三年我可天天泡在药里。”

      傅铭远听得心揪了起来:“那你现在,身体可彻底好了?”

      “那是自然!”

      傅铭远放下心来,说:“谢故西又是怎么回事?”

      “谢故西呀,这世间并无此人。三年前,在青州花钱买了个户籍,造了个人出来而已,我让一名死士以用这个身份活着,一路经过乡试会试最后到了国子监。”

      傅铭远略微思索,眼睛里放着光说道:“这人户籍虽然是买的,但经过了乡试会试,这来历算是清清白白了。即使有人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你再放一把大火,让整个长宁人都知道国子监有个书生毁容了,然后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用这个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你和你那死士身形定是一模一样,戴上面具,你来去自如。哈哈!看来,你的脑子没有在离水里泡坏,还是一样好使呀!”

      谢竹安说:“谢谢夸奖。”

      “国子监是笔烂账。皇城司的人赶得及时,只怕外贼生事,只要不是外贼,放火的事没人会深究,而顾千泉怎么也不会想到放火的人就那个受害人。”

      “不错,谁又会注意一个小举子呢?你才名远播,又是个心善的人,最后我来投靠你,顺理成章。”

      傅铭远琢磨明白了,笑道:“谢竹安就是谢竹安,一出手就把皇城司耍得团团转。”

      谢竹安又道: “谢谢夸奖。”

      “那你为何要隐瞒身份?来长宁要做什么?”傅鸣远的脑子如同快速转动,他好像已经猜到什么。

      “我来长宁,自然是要伸冤。”谢竹安说着,一改颓唐之气,周身锋芒毕露,傅鸣远在那双燃着火焰的双眼里,终于看到了以前谢竹安的影子。

      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日渐西沉,傅铭远起身去拿火折子。

      “我其实也有疑惑,谢侯爷怎么可能谋反?太子地位稳固,民心所向,又何必谋反?”傅铭远将蜡烛点燃说道:“只是当年证据太过确凿,实在…..哎。当年你为何突然回了陇西?”

      “你先与我说说我离开长宁以后的事情。”谢竹安说道。

      傅铭远看着蜡烛回忆起三年前的事,说道:“你走之后,不知为何民间出现了一种说法,说是太子乃天地明君,其贤德远超先帝。先帝本就对太子颇为忌惮,于是连续几日在早朝之上故意给太子难堪。我还记得,那日是小年夜,皇上在宴会之上竟然让太子在群臣面前罚跪。”

      “民间的说法何以传到皇上的耳朵去呢?如此看来,这难堪也好,罚跪也好,都是当时独得宠爱的刘贵妃,现在的垂帘听政的刘太后不留痕迹的手笔了。”

      “这个不难猜。”傅铭远将整个房间的蜡烛都点上:“本来,这也不是大事,太子殿下根基深厚,一些传闻根本撼动不了他。可在接下来的除夕宴上,竟有太监想要刺杀皇上。”

      “太监?哪个太监?”

      “试菜太监,好像是叫..旺喜。对,旺喜趁着试菜之机,将一双银筷直直朝皇上刺去,被顾千泉当场擒住。监察司的人将人折磨了个半死,当夜他就供出来幕后之人。”傅铭远说到这里停住了,不愿意说接下来的话”

      “这个幕后主使就是太子吧。”谢竹安冷冷说。

      傅铭远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矮桌前坐下:“本来一个太监的供词算不得什么,可皇上震怒不已,派人搜查太子宫殿。谁知道,搜出了要命的东西。”

      “什么?”

      “太子与谢侯爷的信件,信中太子殿下命谢家军五万人偷偷返京,要在初五皇上祭祖之时发动兵变。”傅铭远激动说道:“本来一封信也算不得什么,可种种积压起来,一切失去了控制,太子殿下身上的脏水太多了。偏偏此时,兵部来报,谢侯爷偷率领精兵两千到了离水,若走水路离水五日可到长宁郊区!”

      “若说民间传闻有假的,刺杀有假,信件有假都可以圆过去,可谢侯爷到离水一事,是实打实的军报,是万万不可能做假的。谁知此时———”

      “谁知此时西戎国偷袭陇西,谢侯爷带兵回城了可为时已晚,一部分西戎兵长驱直入,与谢世子在离水一战,谢世子被人一剑穿胸,踹下离水,尸骨无存,谢侯爷与王妃在陇西与西戎国一战,双双战死。幸而大将军高然带着戍守北境的高家军挥军西下,力挽狂澜才守住了大齐西境。”

      烛火摇曳在谢竹安晦涩不明的侧脸之上,他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浑身散发着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大开杀戒,可最终,他只是眯着眼危险地说:“真是好计谋呀。”

      傅铭远把茶杯递给他,说:“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经此一战,高然风头无二成了大齐人心目中的战神。太子殿下白口莫辨被罚流放,最终在牢中自刎。先帝那时本就缠满病塌,自此一病不起,将皇位传给了现在的皇上。皇上登基之后,封高然为齐王,将谢家军七万兵马划入高家,从此,天下再无谢家军,只有高家军。”

      茶悬在空中,无人来接,傅鸣远将杯子放在桌上,再次一声叹息。

      夜还不深,小雨无声,只有细风透过漏窗吹来一丝寒意。谢竹安将冷茶端起,看着浮动的茶叶,生生将自己的杀意慢慢压下去。

      傅铭远眉头深皱着,良久打破了这寂静,说:“这茶既然不对,咱们就倒了,重新沏一壶。”

      谢竹安收起锋芒,再抬眼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你就信我们谢家是被冤枉的?”

      傅铭远微微一笑,说道: “若不是你确信我会信,你怎么会来找我?既然确定我定会信你,又何此一问?”

      “你呀!”谢竹安伸出食指指了指他说:“巧舌如簧。”

      傅铭远谦虚地摆了摆手:“说辩才,谁比得过我们谢家世子。我呢正觉得这生活真是无趣呢,你回来了,刚好。”

      “刚好?”

      “刚好。”傅铭远点头。

      谢竹安发自内心地笑了,举起茶杯说:“那我以茶代酒,敬你。”

      傅铭远喝了茶,紧接着问道:“陇西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可知,你的死讯传回长宁,满朝皆惊。齐王殿下差点子就疯了。”

      谢竹安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你身边都是探子,未免引人怀疑,我不便久留。来日,我将当年的事一一说与你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