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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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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一众假哭虚度光阴,黑衣裹身,扭头到了皇城边。打听问事,酒馆最好,自然这酒馆也是举国最热闹之地,彬彬有礼的成了格格不入的,但免不了一群假文人在门口行礼作揖,最里面打得热火朝天。
衣不遮体,倒在角落还拎着酒眼睛发直盯着头上木板,痴迷笑得像鬼迷了心。酒气弥漫,店小二一坛又一坛酒搬去,雅观明在柜上放了几两银子,小二连忙抽空跑回他面前,收了银子亲自引他上去。
二楼,衣衫半露倒在一汉子怀里,红唇印了满脸。雅观明穿过幽香丛,闭眼走过去,那女子头钗珠宝摇晃,余光朝他看了一眼。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为他推开门,再弯腰为他拉出桌下凳子,笑问。
“没有,没我准许,不要来扰。”雅观明目光停留在窗子上,打开后,光应能照在中间桌上。小二不再打扰,轻手轻脚出去关上门。
他坐在凳子上片刻,窗不由他打开,光便照在桌上,随即翻进来一人。他脱了身上蹭脏的黑衣闭眼躺在床上,舒坦地叫唤一声,见雅观明不动,坐起斜靠着道:“看欢哥我多厉害!爬上来不费吹灰之力!”
雅观明扔去纸条,牧欢接过展开看了,惊呼道:“这么多!”
“盗多少全看你。”
闻言,牧欢乐了,一下跳起来冲到雅观明身边,突然又收起笑出的虎牙,一本正经坐在他身边,轻咳两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自然。”雅观明看窗外,山在不远处,青山映眼,蓝天罩地。不论改朝换代,还是什么皇帝死,什么皇帝继,百姓依旧和乐,热闹度日。除了碍事的繁文缛节。不过都已经学会如何做做表面样子,饭后闲话都不乐得谈。
忽然眼前顿暗,墨发挡住视线。牧欢同他一个方向去看窗外,片刻后扭头笑道:“这位置是挺不错!”
雅观明颔首,用手推开他的头。他一笑走到门边,“我去下面探探!”
他刚走,门便被敲响,雅观明摘面纱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门,“没我准许,不要来扰。”
门又被轻敲几下,伴着女子轻笑声,钗子晃动发出响声,雅观明顿时就知晓是谁,戴回面纱道:“姑娘有何要事?”
“哎呀。”那姑娘倚着门,再敲了敲,“公子何不……”她话没说完,雅观明就打断她,“酒馆何时还做这种事?”
此话一出,门口姑娘不乐意了,狠哼了一声离开,撂下一句你等着。
经过此事,雅观明走去锁上门,关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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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人小步上前,榕回站在齐良淮身边,先道:“平太医。”
平太医偏头去瞧齐良淮,他微侧头,眼里含泪,仿佛下一瞬就要掉了。果然,泪又倾下。榕回拿来手绢擦拭,顺便将平太医挤开几步。
怎料平太医换了另一边,面色着急道:“陛下!面上伤势究竟如何了?还请让臣看看!”
齐良淮这次正眼看他,脑中又现——可爱。
可爱……?
齐良淮再仔细看他,圆胖身材,形似仓鼠,丧服加身……白鼠。
他低声道:“伤势已然由曾太医看过,很快就好,平太医莫要担心了。”
平太医听了这话,脸上焦急顿时凝住,双眼盯着齐良淮,满是不可置信,许久,扭头在众人中寻到曾太医,快步走去。
齐良淮看着他背影不禁轻笑,可爱二字,但也名副其实。榕回看着他笑颜愣了,再看到他脖颈上一道浅疤,扭过身不理人许久。
下葬还有几日,来回奔波实在辛苦,齐良淮在心里算好了日子,静待那人回来。榕回搀他进寝室后关了门便松手,站到一边看他换衣。
“他去了哪?”齐良淮问。
“陛下自有定夺。”榕回答了这一句,继续盯着他,不等他坐上床就快步去吹灭蜡烛,然后做了一诡异动作。
榕回在阴暗中忽然轻抚他的头,掰开他的嘴塞了颗糖才满意离开。
齐良淮摸着方才被硬掰的嘴,含着口中饴糖,刚一抬头就听榕回低声斥他:“莫动!睡!”
“你怎么不睡?”牧欢躺在厢房内唯一一张床上,看着雅观明背影问。
雅观明不看他,坐得依旧端正,要了壶茶正慢品,轻笑一声道:“不,这厢房的床买来是给你睡的。”
“这样啊,”牧欢翘起的头又垂下去,闭眼闭得更安心,“那多谢你了!”
雅观明抬手扶额,回头看了眼他,拿起凳子坐在窗边,透过缝隙赏天边明月,外面灯火逐渐灭了,下面嘈杂声方减。
那位叫他等着的姑娘,到了现在还没来,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来捉弄他,以平白日之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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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雅观明眼边黑了一圈,坐在窗边看着牧欢,牧欢挠挠头迷糊着醒来,道:“小明早好啊。”
雅观明嗯了一声。虽然在窗边坐了一夜,但噩梦不再,是个好办法,可长久来看,不可行。
门蓦然被敲响,是那小二的声音,“客官,可需送些水来洗洗?”
“送来吧,多谢。”“好嘞!”
小二言毕便离。最后牧欢厚着脸皮,屁股像是和凳子黏在一起迟迟不起,扯东扯西全部讲了一通,硬生生等着和雅观明一同用饭后才走。
前人刚走,后人便来。不过来打的不是他的门,而是整个酒馆的门。雅观明开门往下看去,原是一人撞在了门上,发出闷响,正坐地上揉着自己的背。再定睛一看,是那个小二。
为首的虎背熊腰,面色凶煞,却先朝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弯腰行了一礼。他指着小二道:“各位晨好,吾本无意扰了大家雅兴,但不巧,这小二非要与吾作对,偷了吾的钱袋还不承认。”
“客官可莫要冤枉我!我分明没有偷!还是你打人在先!”小二勉强站起来,还在揉他的背。
那壮汉无视他最后一句话,反问他:“那为何你撞了吾,吾的钱袋就不翼而飞了?你今日非给吾个交代不可!”
“我方才被人推了才撞到你,况且我双手端着盘子下来,如何长出第三只手来去偷你的钱袋!”小二跟壮汉皆红了脸,眼睛互瞪着对方梗着脖子。
旁人觉得没趣,嗤笑一声走了,不看这无聊戏。雅观明眼下黑纱随他转身舞了一下回去,只住一晚,想来付那些银子亏损许多,但眼下慌乱,不要也罢。
楼下不知何时又换了场小二斥责壮汉与女掌柜不干不净,女掌柜顿时红唇一张,几句秽言便吐了出来,那壮汉也是,红着眼摔了一把凳子,跑去抓小二。
出了酒馆,雅观明想,这厢房买来果然是给牧欢用的。睡也好,打听问事也好,不都成全了他?
这皇城,他头一次安心闲逛。一转眼,方才混乱酒馆外面又覆了一层文雅皮子,壮汉小二互相行礼。
雅观明想言痴。
忽然身子一斜,被人撞退几步。早上人少,踪影却已消失不见。他环视一圈,最后盯到一小姑娘,不高,像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头上扎一个丸子拿树枝横在中间当了钗子用。他摸了摸腰上被扯松的腰带,里面藏的银子果然没了,又摸了摸衣袖,里面亦是空的,胸口……还在。
他缓缓走到小姑娘身后,看她慢慢靠边走,眼睛在前方所有人身上观察,看有哪处鼓着。忽然佯装摔了撞到一人,说着对不起,手却迅速朝那人腰间摸,一个钱袋子被扯了去。
神不知鬼不觉,那人走了,直到拐了弯,看不见身影。
雅观明跟着小姑娘偷了一道,一偷一个准,看着自己都轻笑起来。她身上已装不下再多钱袋,幸好她也知足,偷摸钻进一个小巷子,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不少干这事。
钱袋子扔了一地,她知道要背着人干这龌龊事,却不晓得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不等雅观明先开口,他先被撞开几步,随后就见几个人,冲进来抓着小姑娘的头发扇了几掌,鼻子都淌下血来。
小姑娘看着雅观明,救命稻草一般看着。
雅观明不动,眼底未能掀起一丝波澜,几近平静地看着小姑娘的脸红肿起来。
那几位拿了钱袋要走,看了他笑笑行礼作别,他微弯腰回了。地上钱袋被拿得干净,连他的几块银子都被拿走。
小姑娘脸肿得高高的,站在雅观明面前,光从她头顶照下,像红发神仙。泪珠大颗大颗堆在她眼眶上,片刻后终于不断滚下来,哒哒砸在地上,面上却不露痛苦,也不惧地看着他。
雅观明盯了她片刻后转身离开。
天正好,是大晴。
雅观明去买了个钱袋把碎钱装在里面,将钱袋挂在腰上,街边老者扛着靶子高喊糖葫芦,他去挑了根山楂长得歪七扭八的,碎银递给老者,在街上挑了偏地走。糖葫芦在手上随意晃晃,扔在天上快掉了又接住签。
仍是这根胡乱长的糖葫芦,胡乱凝成的糖浆挂在上面。
“我叫牧欢,请你吃糖葫芦!”